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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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歌剧导演到音乐节艺术总监


  “余隆先生是2018年1月才告诉我,让我接任音乐节艺术总监的。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儿突然,因为当时我们今年的演出项目基本上已经定了,”邹爽了解余隆一直非常期待北京国际音乐节能够有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蜕变,“他从去年开始给了我们节目部巨大的发展空间,但我没有想到他会把艺术总监这个重任交付给我。”
  对于古典音乐界来说,邹爽的名字可能有些陌生。的确,作为一名科班出身的导演,邹爽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经济管理本科和伦敦大学学院(UCL)电影文学硕士,后以毕业作品《依旧》(Still)一片荣获加拿大国际电影节最佳短片奖,并以一等荣誉的成绩获得伦敦电影学院导演硕士学位。不过,邹爽自认与音乐的缘分并不浅。虽然并非学音乐出身,但她从小就参加了中国交响乐团附属少年及女子合唱团(现北京爱乐合唱团),每周都要去排练。她与北京国际音乐节的结缘可以追溯到其创始初期的1998年,那时她就经常来看音乐节的演出。此外,她还导演过不少歌剧作品,两次于伦敦皇家阿尔伯特大厅复排大型歌剧《蝴蝶夫人》,亦先后于英国皇家歌剧院、北爱尔兰国立歌剧院、立陶宛国立歌剧院、上海夏季音乐节等艺术机构完成从巴洛克时期到现当代的多部歌剧作品。


01邹爽


02第十九屆北京国际音乐节多媒体声乐剧场《逐》排练现场

  邹爽热衷于尝试音乐、电影及舞台的跨界创作,曾经作为多媒体设计师在丹麦皇家歌剧院和法兰克福歌剧院创作了全舞台版的亨德尔《弥赛亚》,在德国什未林(Schwerin)歌剧院创作了现代歌剧《死囚漫步》,在英美莎士比亚表演学院创作了话剧《璐璐》等。她于中国国家话剧院翻译并执导了塞穆尔·贝克特的话剧《美好的日子》,随后还改编并执导了英国国宝级剧作家诺埃尔·考沃德的经典话剧《前任不敲门》。她亦作为编剧及英方监制,受武汉人民艺术剧院委约创作了原创音乐剧《尼尔斯骑鹅历险记》,该剧后来荣获了“中国话剧金狮奖”。
  从2012年起,邹爽开始参与北京国际音乐节的艺术创作工作,作为英国儿童歌剧《诺亚的洪水》复排导演,将此部歌剧带到了北京国际音乐节。2016年,邹爽正式加入北京国际音乐节的工作团队,担任联合节目总监。凭借其开阔的国际舞台视野、锐意的艺术探索精神和极具前瞻性的艺术理念,由她主导并打造的“新锐歌剧”板块别开生面、独具一格,赢得了国内外的一致好评。
  那么,这个所谓的“新锐歌剧”到底是什么呢?“北京三里屯的太古里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叫红馆,它有点儿像Gallery(画廊),很适合做一些跨界的古典音乐演出,所以我们在那儿打造了一系列的浸没式环境歌剧。”2016年,邹爽与低男中音歌唱家沈洋联手,将舒伯特的声乐套曲《冬之旅》改编成了多媒体声乐剧场《逐》。2017年,邹爽再次策划并制作了根据雅纳切克经典歌剧改编的浸没式歌剧《小狐狸》以及独幕歌剧《人声》。在邹爽看来,浸没式歌剧与现在很红的浸没式戏剧还有所区别,“浸没式戏剧是直观的视觉体验,要求与观众进行互动,而浸没式歌剧除了视觉体验以外,还要求制造一个浸没式的声场,这实际上是非常‘技术跨界’(technology crossover)的”。


邹爽

  2018年,北京三里屯太古里北区的红馆连演了五场由邹爽及作曲家王斐南根据蒙特威尔第同名歌剧改编的浸没式歌剧《奥菲欧》。该剧在沿用蒙特威尔第原作音乐主题的基础上,由可移动的乐队和现场电子设备演奏,综合运用各种现代技术来强化作品的戏剧氛围,由此实现了巴洛克音乐与二十一世纪电子乐的跨界。“虽然它是建立在原来《奥菲欧》的脚本蓝图上,但剧本和音乐都是重新写的,算是一部全新的剧吧。”邹爽介绍道。

有角度地进行音乐普及教育


  一直以来,北京国际音乐节给人的感觉都是比较“高大上”的,但看今年音乐节的官方宣传片,无论是语言还是音乐,都非常的“接地气”,相当吸引音乐圈外的观众。邹爽告诉我,未来的音乐节毫无疑问会更加贴近普罗大众。“我的理念就是,Music is for everybody(音乐是面向所有人的),这是我在英国接触到的一些行业内最顶尖的机构一直在尝试的。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遇到一些阻碍,比如有时走得太快会脱离原来的观众,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音乐必须是传承,是拓展。”
  说到国内的古典音乐圈和戏剧圈,邹爽有着这样一种感受——人们总喜欢在专业与非专业之间划一条明显的界限。邹爽赞同艺术当然需要专业,但观众不能因为听不懂就拒绝它。“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最大化的‘自由入口’(free access),这种入口不光来自于政府建多少个音乐厅,或者演出方免费送多少张票,更多的应该是一种理念,大家愿意去跟随这个趋势。音乐是我们的朋友,我们都有权利去享受它,这就是北京国际音乐节‘新锐’单元的理念。”当然,在音乐普及的层面要有角度,有选择。“当音乐变成一个无形的连接世界各国文化的语言时,如何把它既浅显、又充满敬意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其实是非常有难度的,因为它是有章法的浅显,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儿。”
  那么如何有角度、有选择地进行音乐普及呢?邹爽给我举了个例子,比如雅纳切克的《小狐狸》在国外频繁上演,不光有儿童版本,还有成年版本。但是她惊讶地发现,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却从未在中国上演过。她私下里问了几个业内人士,对方答曰:“因为是捷克语。”对此她无法理解,于是想了个办法。“好,你说是因为捷克语,那我就引进一个非捷克语版本,一个重新改写的英语版本。”在与伦敦寂静歌剧团(Silent Opera)合作的浸没式歌剧《小狐狸》中,人类与狐狸的世界被诠释于充满迷幻和危机的地下世界,所有剧中的狐狸形象直接变成了尘世中的问题少年,他们游离于现实和浪漫爱情之间。在演出现场,观众头戴耳机,聆听到由艺术家预先合成录制的管弦乐电声,近距离目睹缤纷的声光电舞台效果。特殊的声场效果加上零距离的浸没体验,让观众们突破重围,直接进入故事角色的内心世界。“看过这一版新锐的制作后,大家对这部经典作品有了起码的认知,以后再看原版演出时就会有更深的体会了。”


01邹爽(中)与作曲家王斐南(左)及安迪·秋保(右)


02英國皇家阿尔伯特大厅歌剧《蝴蝶夫人》排练现场


03邹爽与《奥菲欧》的多媒体设计卡尔·克隆普(Karl Klomp)

  邹爽表示,自己此番以导演的身份来担任一个音乐节的艺术总监,致力于在将来为音乐节带来更多联合制作的作品。“过去音乐节以引进剧目或者名家名团为主,很少独立做制作。由于我是一名导演,我对制作非常熟悉,我觉得有相同理念的机构是可以一起来做联合制作的。这并不是说一定要在中国制作,但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一个‘买进’的概念了。如今,我们从剧目的选择,到合作方,甚至是第三个合作方,都是和别人在同一个语境里完成的。”不同于音乐会“请进来、走出去”的简单模式,联合制作是几种不同文化的交流、融合,“我会站在多国的角度上考虑如何把新的观众引进来”,站在巨人肩上前行的邹爽无疑是任重而道远。

你不必非得喜欢它,但来看看又何妨?


  对邹爽来说,今年北京国际音乐节的开幕演出——新国剧《霸王别姬》特别精彩。“首先你要知道这是多难的一部剧,做出这样的创新,是顶着前辈、票友的巨大压力的。”在邹爽的心里,陈士争导演在艺术上一直是非常犀利的,“他的特点是可以非常明确地给出一个message(信息),比如剧中有些地方的处理,大家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唐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样’‘怎么现代舞都上来了’,但陈导在阐释这么一种悠久、传统的艺术形式与西方歌剧的语汇时,每一项要加的、要减的元素,还有全剧的长度等等,都是经过精心考量的”。邹爽特别欣赏陈士争的这种明确性,“艺术没有对错,只有你尝试还是不尝试,如果仅仅停留于自我满足和自我欣赏,或者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的保护主义,那就不是音乐节所要呈现的内容了。”


邹爽

  事实上,邹爽与陈士争早在西方时就认识了,“我看过陈导的很多作品,所以我对他的创新是相当有信心的”。用今天流行的话来说,陈士争就是一个无国界的“斜杠”青年,“陈导非常跨界,他总是能从一个角度看到用另一种形式呈现的效果,我觉得这种创作的精神是我们新一代的年轻人,包括北京国际音乐节的新老观众都希望看到的”。正如音乐节的创始人余隆所说:“创新在于无惧失去自我(Creativity is coming from how to lose yourself)”,很多事情其实都处于被自我捆绑的状态,“比如说我现在有点名气了,我怕我再创新会把我以前的成就抵消了;比如说一个机构在做到一定成绩之后,再尝试新的东西,会担心影响到之前积攒下的名声、地位等等,所以创新者必须要有英雄一般勇敢的心智才能去面对”。
  今年北京国际音乐节的主题是“乐汇中西,时代新声”,对此,邹爽解释道,“乐汇中西”的意思就是用音乐来连接中国和西方的文化,“时代新声”的意思就是创造了这个连接的语汇后,在中国这个平台上发出新的声音。“中国声音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理解,并不是我们一定要做中国的曲目或剧目。我们也可以做我们对西方故事的理解,比如从现实生活的角度来理解古希腊悲剧的经典,为什么不呢?”
  邹爽认为,今年音乐节的“中国概念”是承上启下的一年——从“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逐步走向了“中国创造”(Create in China)。“我们在传承经典的基础上走向了一个新的探索,这种探索不光是要从选择艺术家、选择剧目和不同的方式来呈现经典作品,还涉及到吸引许多新的观众。”虽然可能有些人就喜欢莫扎特,而有些人只愿意听新锐的东西,但邹爽希望的是,来看新锐演出的人,会觉得,“哇,原来古典音乐可以这么酷,那我们也去西装革履地听一场传统的古典音乐会吧!”而习惯于听传统古典乐的人,也能来看看音乐节新锐的演出,“你不必非得喜欢它,但来看看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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