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万州的地方(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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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卡贝拉:安娜卡列尼娜
  抚爱情人时你打了个寒颤
  暴雪,从这里开始。
  一副反复打磨的离别表情
  假如拖得太久,也就日渐僵硬
  安娜!某个章节里
  你早知道自己是那辆
  午夜骤停的火车
  或包厢里迷恋思考的软椅,但
  无能为力。
  一个女人的一生
  恰似织布,要想不割破手指
  她对付命运的手艺不该耽溺在图案的
  美,而渐渐生疏,只是你
  从没这样说:
  “不配拥有光明,她所求得的
  只是安宁。”
  为何还要在心上挂一把
  端视自己的猎枪呢
  既然你的天真已硝烟四起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在读,都在喊
  “继续生活下去的首要技艺
  是重建
  对将来的想象。”
  可是承认吧,安娜——
  谁已在怀里揣满一把枯叶
  谁就终生无法渡河。
  阿卡贝拉:献给索尼娅
  错过的列车都没有我的终点
  索尼娅,为何我仍向你求取着什么?
  我聽见你悲哀的足音,多年来
  贫穷远比我们更清澈,像你瞳孔中的水
  梳洗路过的那些风,沉默且温驯
  我的肉体紧闭,灵魂荒腔走板
  你在念诵着什么?索尼娅,当大风刮过山岗
  我会找回七岁那年弄丢的帽子吗
  悲哀会板结,欲念悬停在地平线,仿佛隐现的星群
  人世间,有人在呼唤羊群,有人在找寻父亲
  我们在高高的坟边对坐
   ——写给二十岁生日
  我们在高高的坟边对坐
  饮酒,谈论下一个朔望周期,星星
  会以怎样的姿态醒来。
  花朵如天气,郁结在枝头
  你晓得星星有时清洁胜过初雪
  但一切无关修辞。睡眠垂落,像一双手
  随手撕下的日历成为新的大地
  人的体内有幽暗的一杯水,让活着变轻
  变凉,而所有滚烫的少年都
  隐隐像你:风的影子,弱的天才
  在夜里在人群,嘶喊:群星苏醒!
  去求证,去温习,人类微弱的趋光性
  便利店
   ——兼赠方旭、少杰、云帆和毛
  便利店,读它的名字我嘴唇回旋
  面对玻璃窗,写着模糊名字的我心脏的标签
  果汁,阿莫西林,避孕套,塑料迪士尼手表
  坐在货架上凝视:它们耐心,温柔
  等着顾客走上前去,用迷惑、期待的嗓音
  在顷刻间认领各自的一生
  窗外,城市的极光如列车滑过
  肺叶被点亮,人们因灵魂喑哑而善于抽烟
  你不要闭眼!
  你不要随着霓虹的脉搏闭上眼。
  我们出门已经太久了
  外面的夜永远落着昏沉沉的雪
  会和我一起离开所有的便利店吗,你?
  如果你也因为内心鲜嫩的沉默而隐忍多年
  那个叫万州的地方
  昨夜 阳光哗啦啦地重叠。
  窗子 太多的窗子飞舞
  蹚水而去 我遥远地凝望自己。
  江 江上的天空开阔 阴沉得
  那样好看。这也包括你的脸 那些弧形的灯火
  为你燃烟。没有言语
  尽管星期天的木屑味儿我们
  都熟悉。
  没有言语 我们没有 那些房间和
  花 同样。看水 看鱼
  不晓得几点的轮船 从你的袖口驶离
  坐在没有腿的桌旁 黄昏
  在桌上倾斜 沉入衣领 夜晚就这么来了
  甚至不问一声 “有人吗?”
  有些东西也是如此。我多想就这么
  沉默下去 但你轻声说:有一天我们
  会离开 离开这个叫万州的地方
  我们会有 更好的生活。也许吧。
  这么说的时候 安静 从街道
  向我们蔓延  江水爬你的脚
  卡佛,在冬天
  冬天和他一同折纸
  折出寒潮中颠簸下坠的水鸟
  折出雨后生长的女子,畅美地抽芽
  心事无边如黄昏的盐田
  童年日渐胖嫩,不再是当风飞旋的旧图纸
  嘿,我找到了你毕生藏匿的八音盒
  ——“冰上,她的笑声很滑,
  我捉了好多年,没捉到。”——
  他成天偶遇过去的生活
  像寡言的孩子,一次次梦见烟头烫破气球
   作者简介:伯竑桥,1997年生于重庆,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现为英国伦敦大学学院(UCL)比较文学系研究生。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及批评见于《诗刊》《扬子江诗刊》等,曾获樱花诗赛奖(2018),第三届国际诗酒大会·金奖(2019)。现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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