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没有故事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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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学校离我家很近,步行不过一刻钟而已。可是在高二那年,几乎每天放学后我都会坐一小时的801路公交车,然后才会依依不舍地回家。亲爱的树洞,你知道吗?让我留恋的,并不是坐公交,而是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我曾经最好的朋友,班上的数学科代表祝康宁。
  801路是一趟循环公交。学校在中山路,从这里上车,一站路就到了凤凰山,我家在这里,但我并不下车。半小时后,会到达祝康宁家所在的那一站,而他也不下车。直到再次经过学校,到达凤凰山,他和我一起下车,看着我走进小区门,然后再独自坐车回家。也许,那时候的我们俩是这世界上最喜欢堵车的人。
  我对父母说,班上几个同学约好放学后到吕静家里一起去写作业,所以每天要晚一小时回家。吕静是我好朋友,也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每次家长会必定是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所以我妈对她十二万分的放心。当然,我妈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她撒谎。在她眼里,在所有的老师和同学眼里,我都是乖孩子、好学生。
  吕静是班上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她答应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其实,最初我是一个人,那大概是高一暑假时开始的。高二刚开学,一向坐801回家的祝康宁发现了我的存在。他以为我搬家了,兴高采烈地问我到哪一站下车,说以后放学有人同路了。我说,凤凰山。当时恰好到了凤凰山站,他愣了一会儿,马上扯开嗓子喊司机等等,弄得全车人都回头看我们。我满头黑线,不得不起身下了车。
  第二天,我刻意慢慢收拾书包,慢慢捱到车站,想避开祝康宁。谁知道那天车来得特别慢,他在车站等了二十分钟,恰好我来了,车也来了。我对祝康宁说,我没带钥匙,又不知道去哪儿,所以要坐一趟循环公交,等一小时后我妈就下班回家了。祝康宁豪迈地说,那我陪你坐,免得你无聊。我又是满头黑线,只好和他扯了一路闲话。
  第三天,我又没带钥匙。第四天,我还是没带钥匙……渐渐地,我没有再解释,祝康宁好像也习惯了,似乎我就应该在放学后坐一趟循环公交才回家。
  后来,我们从普通同学变成了好朋友。
  2
  祝康宁是名副其实的学霸,高一第一次考试就“艳压群芳”,成为全年级第一名。其实这不算什么,每个学校每个年级总要有个第一名,不是祝康宁也许就是刘康宁。可是祝康宁却是我见过的一朵极其特别的奇葩——如假包换的全科学霸。语数外什么的就不说了,其他的包括美术,包括音乐,甚至包括劳技课,他全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他画得素描、吹得口琴、做得手工娃娃……让我这个从四年级就开始学美术的人都觉得脸红。
  我就纳了闷了,一个男孩,一个从外表看很有可能会成长为糙汉子的男孩,怎么就这么心灵手巧?是的,如果你以为他是五官清秀的小哥,那就错了。祝康宁178厘米的身高,体重貌似离178斤也不远了,五大三粗,声音浑厚粗犷,要不是反差太大,也不至于我们劳技课的老师硬说他做的娃娃是买来交差的了。
  虽然学习好,不过由于外表太现实,不符合少女们追求梦幻的心,所以祝康宁并不受女孩子欢迎。好在他体育也是一级棒,在男生群里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本来我这么秀气内向的女生,和祝康宁是绝无交集的。可是由于801路公交车上的陪伴,我们渐渐倒似乎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是秘密朋友。
  不要误会,我们之间一点点那什么都没有,至少我对他是绝对没有的,要不是他实在是太爷们,我甚至会觉得他其实是我的好闺蜜。我们在公交车上的话题,大多数是围绕学习进行,数学题、英语语法、化学方程式,所有让我头疼的东西,他都能有条有理地讲给我听。所以,虽然我晚了一小时到家,反倒能比以前更快地完成作业,这也能帮我圆谎,似乎我真的是和同学一起做作业了。
  801路循环公交,祝康宁和我一起整整坐了一学年。出乎意料的,高二期末,我考了年级第九,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在那以前从来没进过年级前五十名。作为最大的黑马,我被要求在家长会上发言。没想到,一向很关注女儿成绩的吕静妈妈会心血来潮要我妈妈上台介绍经验。我妈很诧异地说: “她每天不都是在你们家和吕静一起做作业吗?要介绍经验也是您呀!”
  我的谎言被戳穿了,而且是当着全班家长的面。我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不是面对现实,而是落荒而逃。
  3
  那天,我什么也没说,倒是吕静说了。结果就是,我和祝康宁都被各自的家长折磨得死去活来。班主任也找我们谈话。我们说的话他们根本不信,似乎一定要承认我们在谈恋爱,然后再改正错误和对方分手,才是好学生。真是好笑极了,我们本来就没有谈恋爱啊。到最后,事情不了了之,祝康宁作为一号种子选手被重点保护,我则换到了另一个班。
  每天放学,我到家的时间只能有五分钟误差,超过了就会面对无休止的盘问。其实妈妈不明白,我本来也没打算再去坐车了,我的心已经痊愈了。没错,我的心曾经生了一场大病,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循环公交上发呆,能让自己好受一点。那一小时的放空时间,其实是给我的心一个机会去治疗自己。而祝康宁的出现,加速了这个过程。
  祝康宁一开始就看出来我有心病,不过他没有问,到最后我也没有讲。他说,人生就是孤独的叠加,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独自前行。也许一段路能有人同行,到了岔路口彼此还是会分开。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自然可以不说。
  有了祝康宁一年的陪伴,我在某一天忽然觉得自己的事情是那么的无稽,可笑到我根本就不屑于再次提起,那无非是付出真诚的友谊遭到背叛。这算得上什么呢?大家都是未成年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千什么,我又何必执着?真心待我的人,就算不是天天见面,我们还是永远的朋友,无缘做朋友的人,强留也是毫无意义。我想通了,心头大石放下,忽然对学习也产生了无限的兴趣。高考,才是我最应该纠结的事情了。
  我和祝康宁的关系到此为止,没有任何发展。在我心里,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给了我无私的帮助。可是至少在高考前,我和他可能连话都不会再讲一句。我心里并无遗憾,只是因为父母和老师的不理解有一些小小的愤懑。
  亲爱的树洞,跟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虽然身为一个中学生,说心如止水夸张了点,不过我现在确实觉得,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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