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买了本水儿书。对于一些字不多但纸张优良，花样繁多的书，我一向称之为水儿书。一个音乐学院毕业，在滚石做过的姑娘写的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眼光的定格是因为封面上写着“著名音乐人小虫，摇滚乐手张楚做序”，你知道，张楚这个名字以及与之有关的东西都会让我灵魂出窍，于是拿起书直奔主题。那一页赫然是张楚的字：“自己做了挺长时间的音乐，后来在生活中要保护自己，日子就会变成老话题。那是对自己能力中永远都学不会某些东西承认虚无感。最后就只好看到别人的美好也可以在里面融化。人真是贪婪美丽，美好的这一类东西。那个时候我在西安戏院等着演出。4点钟，秋WEI来拿我给写的东西。肯定是什么法则在支持人延续，希望每个人生活顺利。我现在在等，真不是滋味。”
　　看着被他涂涂改改的纸，上面歪歪倒倒的字，我的心里有一种叫惆怅的东西往上面涌，真不是滋味。
　　《晋书·嵇康传》载：“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恬静寡欲，宽简有大量；子不师授，好老庄；善属文，弹琴咏诗，自足于怀。”
　　看到这段话，总是想到张楚。觉得这两个相隔千年的人似乎有某种宿命的联系似的。才华横溢却又孤星入命，宛如梵高笔下群鸦乱飞的麦田。三分天真愤怒，三分青春迷惘，三分荡气回肠。
　　听《孤独的人是可耻的》，10首歌，一张CD里反复打磨，企图磨平它细密的纹路，磨平那种灵魂乱飞的惊慌失措。在南京灰色的街道上，耳塞和身体亲密无间，歌声从耳朵里一泻千里，直扑心灵。
　　有人叫张楚“行吟诗人”。诗人，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照烛三寸，晖丽万有。张楚堪得。
　　悲天悯人在字里行间铮铮作响，不故作姿态，不遮遮掩掩——“你担忧你的童贞吧，青春含在你的眼里，幸福写在我背上尽管不能心花怒放。嘿嘿嘿别害臊，前面是光明大道”。
　　初中有个男生喜欢《蚂蚁》，天天曲不离口。他只唱蚂蚁两个字，用各种忽急促忽缓慢忽尖利忽低沉的声音唱，我忍不住微笑，跟着低低的和。蚂蚁，赵小姐，苍蝇，这些淹没在汹涌人潮的小人物，做着最平凡无聊的事情，依然有滋有味快乐无比。生命力顽强，不为什么高尚理想，只为生活而生活。——“别吻我，这让我心里惊慌，我要飞在被掐死在飞往纱窗的路上。”这歌声无聊，可是辉煌。
　　听《爱情》的时候，我大多眉头紧锁。因为街上的汽车，人群，忽然显得无比嘈杂，我听不清楚他低低的声音。于是愤愤地想：床单很白，城市很脏。在四岔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忽然有刹那的寂静，我听到“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红灯变得水气朦胧，接着嘈杂又将爱情的声音淹没得无影无踪，隐约有“离开”的嘶喊。
　　“眼泪温暖，天气在凉，归宿是否是你的目光”。
　　这句话让我的心像被打湿的衣裳。慢慢收缩，有些无措地等待着靠体温捂干它。听《冷暖自知》，屏住呼吸，生怕漏掉一个字，那种小心翼翼和贴近看《星夜》的深蓝天空的感受如出一辙。张楚站在麦田里大声歌唱：“在没有方向的风中开始跳舞吧，或者系紧鞋带听远处歌唱”，好风长吟，山谷回荡，仿佛血喷出的声音。
　　那个对着镜子注视自己灵魂的孩子，只看得清他半边苍白的脸。
　　他回西安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舒一口气。我喜欢那个地方，许巍，郁东，就因为这些名字我就对那个地方充满向往，想象那里暗灰的天空和辗转千年的声音。
　　我不听《造飞机的工厂》，固执地等待，等待他沉淀以后可能会出现的涅 。
　　看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我现在在等，真不是滋味。”大家都在等着。
　　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