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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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趣的时候,女孩就想做一件有趣的事。
  譬如,女孩会莫名其妙地请假出去,她不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想那样做很美,很有诗意。第一个发现她这种怪怪的举动,是她的同桌,一个和她一样弄不清楚自己想什么做什么的男孩。
  一次,女孩出去后男孩也举手要出去。老师很好奇地瞧了他一眼,女孩出去,你也出去?男孩不明白女孩出去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出去。但老师问得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女孩最有趣的是给自己写信。
  信笺是一些落英,很好看的蔷薇花的落英。
  校园里有株很大的蔷薇,开花时把一个很幽静的教师院落都遮满了。一幢古色古香的庭院,只两种粉粉绿绿的颜色,在那样的花簇下一定很好的心情。女孩很想上那儿去,最好一个很幽静的早晨,很少人的气味儿更多花的气息的早晨。于是,女孩就在那样的早晨去了。她在那个安静的早晨,走在两种色彩交替的碎石路上。她亮丽的倩影,和多少有点故弄玄虚的夸张的步履,把整个早晨全点上了湿湿的露珠……许多好奇的眼光,煮熟了一只心里还很青嫩的苹果,连脸上都有了些许红色。
  男孩对她说,早晨的你真好看。
  她说是吗,你在哪儿看见我?
  女孩明白,那簇蔷薇和教室有好长一段距离,从教室根本不能瞧到那儿去。但男孩却说瞧见她了,那么,他一定是为她到那儿了,女孩心里幸福地想。
  你也到那儿去了?女孩问。男孩红了脸,说他去请教老师一个问题路过那儿的。女孩以为男孩的回答一定很有诗意,一定让她忐忑得脸红,不想竟这样寡味。她噘着嘴说,不和你说了,蹭蹭地就走了,走得男孩好莫名其妙。
  有趣的女孩把那天早晨的落英放在她的文具盒里。那里还躺着她的好多心情,比如一只好看的纸巾一段小擦皮头……女孩把这一切全抛弃了,只将留有早晨心情的蔷薇花全盛在文具盒里。她的情很潮湿,于是她就把一片片落英扯了出来,用笔尖细细地戳上许多些莫名其妙的话。
  男孩很好奇地看着她,看得他自己都感动起来了。
  他想去碰碰女孩的手,不料女孩先碰着他的手了,他俩都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有了这么一次经历,女孩子变得越发文静了,她也想去碰碰男孩,但又不屑做。
  那个早晨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女孩封闭了自己。
  她常常和自己通信。第一句说,你现在心情好吗,然后说你能做点什么事,你不要吓着你自己,你这是干嘛呢?
  她女孩写,男孩瞧。
  女孩唬一眼男孩,你不要这样瞧我好不好?男孩说我并不瞧你,我只是向你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女孩说你瞧了就瞧了,“望”和“瞧”有什么区别?男孩感到近来女孩很牛,很小心地缩回了声音。女孩很伤心,我又没把你吃了你那么小心翼翼?男孩说我不得不小心,不然你又要骂我。女孩说我骂你?我骂你你打我好了,你打呀,初一的时候,你动不动就打我,现在怎么不打了?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以为男孩真的打了女孩,女孩却哈哈笑了起来,现在你不敢打我了,我还想打你呢。她的手举了起来,在男孩的头上晃了两晃。男孩的头缩了回去,女孩很满足地笑了。
  女孩的反常让男孩不知所措,他弄不明白女孩怎么了?
  男孩的日子胆战心惊,女孩会突然地笑然后又突然地哭,男孩说你哭什么呀,真莫名其妙。女孩说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妒忌了?男孩大声笑着,也让女孩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男孩笑出了眼泪才说,这一阵子你让我受够了。女孩说,你不要危言耸听,我没什么呀。
  一个很快乐的下午,女孩对男孩说,放学我请你好心情”巴厅喝冷饮。
  男孩吓了一跳,大冬天的喝冷饮,你有没有搞错?
  女孩说,就冷饮,大冬天到“好心情”一冻,不知会有多少好心情。男孩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跟她去了,与女孩在那么一间空荡荡的巴间里坐着。她和他一人要了一只冰棍还有一杯冰淇淋。女孩一点点舔着,一阵阵热气冒了上来,把她裹成一只冒气的煤球。男孩也想尝试一下,他刚一伸牙就冻得直打哆嗦,但他不敢“啊”出声来,女孩心情很好他不能让她扫兴。
  从那以后男孩不敢再和女孩说什么好心情,而一阵之后女孩也冷静多了。
  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看着男孩出出进进,像一只只不肯安静的气球。她在心里嘲笑这帮小家伙们,他们怎么老这样孩子气。她注意到他们的身上老是乱糟糟的,他们的手老是洗不干净,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不觉得与他们的身份不相称。她好像一个妇人,数落着孩子们的坏脾气。她还说哪个哪个抽烟了,那样子不太好瞧。她没说抽烟不好,让老师不得不多瞧了她两眼,心里咚咚跳。不明白为什么说了还要想一想,别人尤其老师是对我说的话怎么想的?
  过去她可从来不这样的。她被自己的行为吓着了,然后又没什么了,她并不明白,自己说这样一天天长大了。
  于是她再度进入了孤独,没有一个朋友,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男生朋友。
  她感觉心底的某种不踏实。一个人晚上走着,好像听见后面有一阵悄悄的脚步声,好害怕。在那些长长的少女时光中,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感到害怕,两片小脚丫子在这长长的路上已经适应了,但现在却不能适应自己。她想到了蔷薇下面潮湿的路,想到了爸爸,也想到了他的同桌。她想哭,很想对着心里的某一个人哭,但又不能,只能快快地走过面前这条路。
  她柔软的泪珠已不再朦胧,她的脚步踏实多了。
  这个时候的某一天,她写完了作业,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她一把住一位同伴说,走,出去玩一回。女孩子们高声笑着,对,去跳一回跳舞毯!她们高声欢呼着,几个女孩拉起自己同桌的男生,男生们一个个腼腆的样子,但他们还是乐于让女孩子俘虏。只有她的同桌不肯,他不敢再有过去那样的“好心情”了,但不是不能说出去的。女孩们拉着他不放,说他不去她们就不去。女孩藏在心里的那句话,一经女伴说出,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但嘴却很硬,“不去就不去,难道没他就不成?”说着说着,眼泪儿汪汪的,眼睛不知何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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