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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夫婿薛平贵风光返乡,“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是大家都熟知的完美爱情故事,却也是虚构的民间传说。不过在台湾竹南,还真的有人坚守寒窑长达77载,不同的是从13岁入行、14岁担任师傅至今,始终欢喜拉胚做陶、烧陶。高龄90岁的添福师,今天还要以90把不同造型的创作茶壶,举办“九十壶展”为自己庆生,让人深深感受台湾民间无比的创作活力。
在台湾少数残存的蛇窑中,保存最完整、至今还可以继续烧制的传统蛇窑“竹南蛇窑”,就是本名林添福的添福师,于1972年带领九位师傅与一头牛亲手打造,从造模、印土砖等,工作九天所完成的23公尺长蛇窑,至今依然虎虎生风地继续服役中。而且不同于其他耐火砖所构筑的窑炉,全由土角砖构筑而成,保存了变化丰富的质感与历史痕迹。
初次前往竹南拜访大家口中亲切的“阿公”,看他坐着轮椅来迎接,以为他年迈无法走动或身体不适,未料才半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他忽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传统的拉胚机,四平八稳地亲手拉了一只聚宝盆作为示范,十多分钟一气呵成而无须修胚,让我大感惊奇。其子林瑞华告诉我,母亲林东也好多年前病魔缠身,生活起居全靠添福师推着轮椅走动,六年间从不肯假手他人,直至过世为止。为怀念爱妻,阿公至今大部分时间喜欢端坐轮椅,仿佛要透过轮圈的不断转动,重返当年相扶相持的恩爱时空,令人动容。
添福师的儿媳妇邓淑慧搬出了一个个大纸箱,取出已完成编号待展的数十把壶,在我逐一拍照的同时详细解说,除了造型与拉胚的手感不同,烧制方式也从最早期的“釉烧”欣赏釉色造型;到瓦斯窑氧化、还原烧、蛇窑柴烧,到近年以高温柴烧氧化成就的宝矿玉壶等,每个年代都有不同的风格与趣味,几乎就是近百年来台湾壶艺发展的完整缩影。
上世纪70年代末期,工夫茶与老人茶的风气开始在台湾造成流行,茶艺馆如雨后春笋般兴盛,对茶器的讲究与需求应运而生。而渝茶用的小壶主要来自中国大陆的潮汕或宜兴,只是当时两岸尚处于严重对峙阶段,所有茶壶来源都经由香港或以渔船夹带的方式引进,供不应求自是难免。
1980年代初期,开始有业者透过转口贸易引进紫砂陶土,以灌浆或拉胚方式仿制型态神似的“台湾紫砂壶”,甚至仿潮汕壶的作法在外观喷上朱泥浆;也有陶艺家以陶土拉胚后上釉烧制“陶艺壶”,竹南蛇窑也在当时从“生活陶产业”转型为工艺品制作。
难能可贵的是:添福师巧妙地跳脱外来文化的影响,做出具有强烈个人风格与本土特色的茶壶,例如他的壶嘴都非常长,出水时抛物线特别完美有力,与当时陶艺师傅纷纷以拉胚方式模仿宜兴壶制作不同。他坚持自己的作法,将本土龙罐缩小并去除提梁,再注入个人的创作理念,逐一设计壶型,可说为传统陶的型制之美,赋予全新的文化精神与前卫色彩。
添福师颇为自得地告诉我:方型的手把不滑、不烫手;加厚的盖缘不容易缺角;加长的壶嘴出水性更佳;这些“设计”,都是他从“实用之美”的经验出发,所发展出来的创作意念。
特别的是:添福师壶内的出水处,既不同于传统紫砂壶必须再加上一层金属滤网,也迥异于“文革壶”或现代陶艺家惯用的“蜂巢”,而系以钢钉直接在胚内打出小孔,有如未修胚的粗糙面,出水时不仅茶叶不致堵塞,也不致黏贴在孔上,使得出水或断水更加顺畅利落。
话说在电力与瓦斯尚未问世的古代,唯一可以烧陶的“柴窑”,唯恐落灰造成器皿瑕疵,因此除了粗陶(如水缸、酒瓮等)外,所有陶瓷器都以匣钵包覆后再投窑,以呈现作品细腻无瑕的一面。
早年蛇窑尚作为“产业”烧制生活陶时,为免落灰造成产品瑕疵,烧制时也都先以匣钵包覆,转型为工艺后就不再使用匣钵,自然呈现落灰与火痕的美感。不过细看他后来以蛇窑裸烧所成就的茶壶,却少有落灰或火痕斑斑,在灯光下散发优雅的风采,引人好奇。
邓淑慧解释说,柴窑温度在1180~1230℃之间,才会有明显的火痕与落灰,超过此温度后,落灰会被高温融化为天然釉色,反而更显光泽亮丽。以九十年代烧制的“星夜神灯壶”为例,由于温度刚好达到1230℃,因此稍稍可见火痕。而同时期的“流金侧把壶”则因温度来到1280℃,所有落灰都化为天然釉色,笔触温润且多变化,深沉内敛的古雅与自然的质感,看来更加妩媚动人。
细看他的“流金侧把壶”或“红泥侧把壶”,无论侧把或壶嘴都细长且微微上扬,羽翼飞翔的简洁线条给人无限的遐思。不仅霸气十足,比起一般常见的直把,握持注水更符合人体工学,方便食指以莲花般伸出抵住壶盖,注水时完美的弧线特别能将茶汤的香气完整释放。
再看他近年常见的“神灯”系列,源于邻居小孩看了《阿拉丁神灯》电视卡通后,要求添福“阿公”创作,没想到做了第一把给小朋友后,自己也做出了兴趣,壶身下方的“台座”愈发明显,造型也越发浑圆生动,搭配他原本就较长的壶嘴,看来真是唯妙唯俏。
因此至今一大把岁数,添福师依然跟小朋友一样爱看卡通,看他以龙或蛇作为壶把,无论龙尾高翘衬托龙腾作为飞天意象的“三环龙把壶”,或龙头前倾守护壶盖的“神龙高把壶”、龙腾一跃而起的“银灰龙把壶”,甚至灵蛇舞动成就的“小龙壶”,看来都神灵活现。难得的是每一条龙的造型、鳞片、头角、眼神等都全然迥异,龙的造型简化,有如古代玉璧上的纹样,线条的勾勒与变化却都喜气洋洋,仿佛翱翔九天的祥龙兀自出走下凡,在茶席缤纷的舞台共享人间的喜乐,最让人爱不忍释。
在台湾少数残存的蛇窑中,保存最完整、至今还可以继续烧制的传统蛇窑“竹南蛇窑”,就是本名林添福的添福师,于1972年带领九位师傅与一头牛亲手打造,从造模、印土砖等,工作九天所完成的23公尺长蛇窑,至今依然虎虎生风地继续服役中。而且不同于其他耐火砖所构筑的窑炉,全由土角砖构筑而成,保存了变化丰富的质感与历史痕迹。
初次前往竹南拜访大家口中亲切的“阿公”,看他坐着轮椅来迎接,以为他年迈无法走动或身体不适,未料才半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他忽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传统的拉胚机,四平八稳地亲手拉了一只聚宝盆作为示范,十多分钟一气呵成而无须修胚,让我大感惊奇。其子林瑞华告诉我,母亲林东也好多年前病魔缠身,生活起居全靠添福师推着轮椅走动,六年间从不肯假手他人,直至过世为止。为怀念爱妻,阿公至今大部分时间喜欢端坐轮椅,仿佛要透过轮圈的不断转动,重返当年相扶相持的恩爱时空,令人动容。
添福师的儿媳妇邓淑慧搬出了一个个大纸箱,取出已完成编号待展的数十把壶,在我逐一拍照的同时详细解说,除了造型与拉胚的手感不同,烧制方式也从最早期的“釉烧”欣赏釉色造型;到瓦斯窑氧化、还原烧、蛇窑柴烧,到近年以高温柴烧氧化成就的宝矿玉壶等,每个年代都有不同的风格与趣味,几乎就是近百年来台湾壶艺发展的完整缩影。
上世纪70年代末期,工夫茶与老人茶的风气开始在台湾造成流行,茶艺馆如雨后春笋般兴盛,对茶器的讲究与需求应运而生。而渝茶用的小壶主要来自中国大陆的潮汕或宜兴,只是当时两岸尚处于严重对峙阶段,所有茶壶来源都经由香港或以渔船夹带的方式引进,供不应求自是难免。
1980年代初期,开始有业者透过转口贸易引进紫砂陶土,以灌浆或拉胚方式仿制型态神似的“台湾紫砂壶”,甚至仿潮汕壶的作法在外观喷上朱泥浆;也有陶艺家以陶土拉胚后上釉烧制“陶艺壶”,竹南蛇窑也在当时从“生活陶产业”转型为工艺品制作。
难能可贵的是:添福师巧妙地跳脱外来文化的影响,做出具有强烈个人风格与本土特色的茶壶,例如他的壶嘴都非常长,出水时抛物线特别完美有力,与当时陶艺师傅纷纷以拉胚方式模仿宜兴壶制作不同。他坚持自己的作法,将本土龙罐缩小并去除提梁,再注入个人的创作理念,逐一设计壶型,可说为传统陶的型制之美,赋予全新的文化精神与前卫色彩。
添福师颇为自得地告诉我:方型的手把不滑、不烫手;加厚的盖缘不容易缺角;加长的壶嘴出水性更佳;这些“设计”,都是他从“实用之美”的经验出发,所发展出来的创作意念。
特别的是:添福师壶内的出水处,既不同于传统紫砂壶必须再加上一层金属滤网,也迥异于“文革壶”或现代陶艺家惯用的“蜂巢”,而系以钢钉直接在胚内打出小孔,有如未修胚的粗糙面,出水时不仅茶叶不致堵塞,也不致黏贴在孔上,使得出水或断水更加顺畅利落。
话说在电力与瓦斯尚未问世的古代,唯一可以烧陶的“柴窑”,唯恐落灰造成器皿瑕疵,因此除了粗陶(如水缸、酒瓮等)外,所有陶瓷器都以匣钵包覆后再投窑,以呈现作品细腻无瑕的一面。
早年蛇窑尚作为“产业”烧制生活陶时,为免落灰造成产品瑕疵,烧制时也都先以匣钵包覆,转型为工艺后就不再使用匣钵,自然呈现落灰与火痕的美感。不过细看他后来以蛇窑裸烧所成就的茶壶,却少有落灰或火痕斑斑,在灯光下散发优雅的风采,引人好奇。
邓淑慧解释说,柴窑温度在1180~1230℃之间,才会有明显的火痕与落灰,超过此温度后,落灰会被高温融化为天然釉色,反而更显光泽亮丽。以九十年代烧制的“星夜神灯壶”为例,由于温度刚好达到1230℃,因此稍稍可见火痕。而同时期的“流金侧把壶”则因温度来到1280℃,所有落灰都化为天然釉色,笔触温润且多变化,深沉内敛的古雅与自然的质感,看来更加妩媚动人。
细看他的“流金侧把壶”或“红泥侧把壶”,无论侧把或壶嘴都细长且微微上扬,羽翼飞翔的简洁线条给人无限的遐思。不仅霸气十足,比起一般常见的直把,握持注水更符合人体工学,方便食指以莲花般伸出抵住壶盖,注水时完美的弧线特别能将茶汤的香气完整释放。
再看他近年常见的“神灯”系列,源于邻居小孩看了《阿拉丁神灯》电视卡通后,要求添福“阿公”创作,没想到做了第一把给小朋友后,自己也做出了兴趣,壶身下方的“台座”愈发明显,造型也越发浑圆生动,搭配他原本就较长的壶嘴,看来真是唯妙唯俏。
因此至今一大把岁数,添福师依然跟小朋友一样爱看卡通,看他以龙或蛇作为壶把,无论龙尾高翘衬托龙腾作为飞天意象的“三环龙把壶”,或龙头前倾守护壶盖的“神龙高把壶”、龙腾一跃而起的“银灰龙把壶”,甚至灵蛇舞动成就的“小龙壶”,看来都神灵活现。难得的是每一条龙的造型、鳞片、头角、眼神等都全然迥异,龙的造型简化,有如古代玉璧上的纹样,线条的勾勒与变化却都喜气洋洋,仿佛翱翔九天的祥龙兀自出走下凡,在茶席缤纷的舞台共享人间的喜乐,最让人爱不忍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