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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刊于《十月》1984年第4期的小说《腊月·正月》，是贾平凹描写农村改革作品中的一部，讲述了文化站长韩玄子一家在腊月正月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关于小说文本，以往的研究着眼于历史大背景下人物观念的冲突。本文试图从家庭关系着手，解读韩玄子一家人分别扮演的家庭角色，并得出结论：随着社会形态的转变，家庭关系必然随之发生改变。
关键词：《腊月·正月》;当代文学;家庭关系
从贾平凹的创作分野来看，1983年后陆续发表的“商州系列小说”：《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为代表，体现了贾平凹对于现实生活的关注。关于《腊月·正月》，研究的维度异常丰富。早期的研究着眼于其改革小说的特质，如唐先田《充满浓郁诗意和改革精神的农村画卷——评贾平凹的三部中篇小说》;苏奎则在《改革文学标签的误用——重读贾平凹的<腊月·正月>》中探讨了韩玄子、王才的人物形象，否定了以往认为的“保守——改革”的二元对立人物结构，认为“嫉妒”是小说叙事的最大动力;魏华莹的《时间在空间中流淌——读贾平凹小说<腊月·正月>》，则通过溯源贾平凹收集创作素材以及同文本的对比，分析了贾平凹在新时代背景下的创作自觉。
一、观念的变迁与新家庭的组建：韩玄子的矛盾性
“商州系列小说”中，时代变革是大背景，但是这种变化又是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的，因此这种变化在现实生活层面的反映，体现为观念的变迁和人际关系的变化。在中国乡土，人际关系又多以家庭为单位，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品，子女是家长的附庸品，家庭成员则又是整个家庭脸面或曰社会地位的附庸品，因此“新家庭组建”成为一个隐蔽的话语权流转，或者观念变化的象征。在《小月前本》中，这个主题体现为小月在不正经务农的小商贩门门和传统农民才才之间的爱情摇摆，这是“新家庭组建”作用于择偶上，当然本质上是农民对于安身立命的方式的抉择;《鸡窝洼的人家》中的交换夫妻，同样是持有不同观念的农民对于安身立命的新旧方式的臧否，山山、麦绒组成的新家庭代表了传统的安土重迁的农民意识，烟峰、禾禾自然是投身于不同生产方式的新农民家庭的代表;而《腊月·正月》中关于“新家庭组建”的情节有两个：一是韩玄子的长女叶子嫁人，韩玄子和叶子的二哥二贝关于叶子应该嫁谁的争论;二是二贝、白银和爹娘分了家。
如果叶子是一个具有独立意识，主张自由恋爱的女子，嫁给谁自然不成问题。可是叶子却是一个“性情却全是娘的”“小猫似的”温顺女子，因此把她的婚姻大事一手交由父兄操办。因为叶子的性格好，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且大多是这几年发了财的专业户。但是韩玄子坚决反对叶子嫁专业户，二贝问其原因，韩玄子也只是一句话“什么人家都行，就是不能嫁那些專业户！”。
而在二贝、白银被迫分家的情节中，韩玄子则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为了维护自己权威的刚愎的家长的形象。分家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是因为在韩玄子眼中看来极为重要的照壁，他反复催促二贝修补起来，二贝一拖再拖，一直拖到腊月也没有修补。为此韩玄子还特意“给大贝发了三封信，要他回来整顿整顿家庭”。韩玄子心里这样想，“他韩玄子在外谁个不把他放在眼里？二贝如此别扭，会给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呢？”，其实想想也只是儿子拖沓的事情，可是韩玄子总觉着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没有被重视，“一气之下，便擅自决定把二贝两口分出去”。
二、顺从与抗争：主干家庭矛盾的解决方式
所谓主干家庭，是指由两代或两代以上夫妻组成，每代最多不超过一对夫妻，且中间无断代的家庭如父母和已婚子女组成的家庭。与之区分的概念有核心家庭、联合家庭等。核心家庭是指由父母及未婚子女组成的家庭，联合家庭则是指家庭中任何一代含有两对以上夫妻的家庭。理论上来说，韩玄子一家长子、次子、长女都已经结婚组建了家庭，应该算作联合家庭，但是长子大贝在省城生活，长女叶子嫁到了白沟，因此单就韩玄子和他老伴、二贝白银夫妇和小女来看，这一起生活的一家子又典型的是一个主干家庭。主干家庭的模式对于老人来说有着不可忽视的优点：老年人通过帮助子女继续体验和证明自身的价值，减少由退休带来的失落感，而主干家庭更适宜于老年人继续发挥作用，寻求价值寄托。
据研究，与核心家庭相比，主干家庭成员的情感表达不够直接、不够坦率，说明主干家庭成员可能善于控制冲动，说话委婉，这对缓解矛盾、维护主干家庭结构起到一定的作用。这在小说当中有着具体而更为丰富的展开。老伴尤其充当了家庭矛盾的调和者的角色，“老伴老实，在家里起着和事佬的作用，一会儿向着他，一会儿又向着小儿子，常气得在屋里哭。”老伴叫儿媳妇白银起床，“放你的屁！谁不知道热被窝里舒服？怪不得你爹骂你，大半早晨不起来，你还像不像个做媳妇的？起来，让二贝也起来，一块到白沟去，你妹子在家做立柜，你们当哥当嫂的，也该去帮帮忙呀！”韩玄子却这么说，“你那么贱！扫什么院子？你扫了一辈子还没扫够吗？你叫人家干啥？人家有福，就让人家往死里睡，咱叶子结婚，与人家哥嫂什么相干？”老伴的话虽听起来糙，可是同韩玄子的冷嘲热讽相比，已经很是顾及儿媳妇的感受了，这之后的情节也体现了老伴的这种委婉。
二贝在整个家庭中，既是反抗者，又是顺从者。说他是反抗者，并非《家》中觉慧那样积极反抗封建礼教的反抗形象，或者说在小说写作的背景时代，也没有这样深刻激烈的矛盾，这种反抗更多是一种观念的对冲。说他是顺从者，因为二贝选择解决矛盾的方式是柔和的，富有智慧的，这在某些时候体现为一种退缩。面对韩玄子这样动辄拿出家长身份来压人的父亲，二贝也是无奈，不好当面顶撞韩玄子，只能背后议论“别看我爹，他对农村的事真还不如我哩，他是凭他的一把子年纪，说这说那，又都是过时话，哪能适应现在形势？我们不好说他，一说就拿老人身份压人。”在帮助王才筹谋销售商芝时，也是因为韩玄子的限制，二贝没有帮助王才搞来塑料袋，也没有帮他写说明书，这都是韩玄子权威犹在的体现。
小说所要表达的主题，可能并非主干家庭如何面对并解决内部产生的矛盾的问题。但是，以改革开放为背景，小说所描绘的一众人物观念的对冲却是客观存在的，这种观念上的冲突，映射在家庭层面上，就是家庭的矛盾。小说的最后，二贝和白银都到了王才的加工厂里打工，韩玄子仍然怀着对于王才的嫉妒，看似家庭的矛盾更加激化。但我们也大可畅想，当二贝和白银有了孩子，韩玄子成为了爷爷，主干家庭的结构被进一步地强化，或许家庭矛盾能得以缓和。总之，家庭和谐需要每一位家庭成员的努力，这个问题既和时代相关，又超脱时代，始终值得思考。
参考文献
[1]唐先田，《充满浓郁诗意和改革精神的农村画卷——评贾平凹的三部中篇小说》[J].《江淮论坛》1984年05期
[2]苏奎，《改革文学标签的误用——重读贾平凹的<腊月·正月>》[J].《创作与评论》2014年8月号（下半月刊）
[3]魏华莹，《时间在空间中流淌——读贾平凹小说<腊月·正月>》[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第15卷，第1期，2014年3月
[4]齐麟，《论主干家庭》[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2003年第6期
[5]何思忠，刘苓，《不同结构家庭及精神环境下儿童个性特征与父母个性的关系》[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08年第8期
关键词：《腊月·正月》;当代文学;家庭关系
从贾平凹的创作分野来看，1983年后陆续发表的“商州系列小说”：《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为代表，体现了贾平凹对于现实生活的关注。关于《腊月·正月》，研究的维度异常丰富。早期的研究着眼于其改革小说的特质，如唐先田《充满浓郁诗意和改革精神的农村画卷——评贾平凹的三部中篇小说》;苏奎则在《改革文学标签的误用——重读贾平凹的<腊月·正月>》中探讨了韩玄子、王才的人物形象，否定了以往认为的“保守——改革”的二元对立人物结构，认为“嫉妒”是小说叙事的最大动力;魏华莹的《时间在空间中流淌——读贾平凹小说<腊月·正月>》，则通过溯源贾平凹收集创作素材以及同文本的对比，分析了贾平凹在新时代背景下的创作自觉。
一、观念的变迁与新家庭的组建：韩玄子的矛盾性
“商州系列小说”中，时代变革是大背景，但是这种变化又是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的，因此这种变化在现实生活层面的反映，体现为观念的变迁和人际关系的变化。在中国乡土，人际关系又多以家庭为单位，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品，子女是家长的附庸品，家庭成员则又是整个家庭脸面或曰社会地位的附庸品，因此“新家庭组建”成为一个隐蔽的话语权流转，或者观念变化的象征。在《小月前本》中，这个主题体现为小月在不正经务农的小商贩门门和传统农民才才之间的爱情摇摆，这是“新家庭组建”作用于择偶上，当然本质上是农民对于安身立命的方式的抉择;《鸡窝洼的人家》中的交换夫妻，同样是持有不同观念的农民对于安身立命的新旧方式的臧否，山山、麦绒组成的新家庭代表了传统的安土重迁的农民意识，烟峰、禾禾自然是投身于不同生产方式的新农民家庭的代表;而《腊月·正月》中关于“新家庭组建”的情节有两个：一是韩玄子的长女叶子嫁人，韩玄子和叶子的二哥二贝关于叶子应该嫁谁的争论;二是二贝、白银和爹娘分了家。
如果叶子是一个具有独立意识，主张自由恋爱的女子，嫁给谁自然不成问题。可是叶子却是一个“性情却全是娘的”“小猫似的”温顺女子，因此把她的婚姻大事一手交由父兄操办。因为叶子的性格好，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且大多是这几年发了财的专业户。但是韩玄子坚决反对叶子嫁专业户，二贝问其原因，韩玄子也只是一句话“什么人家都行，就是不能嫁那些專业户！”。
而在二贝、白银被迫分家的情节中，韩玄子则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为了维护自己权威的刚愎的家长的形象。分家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是因为在韩玄子眼中看来极为重要的照壁，他反复催促二贝修补起来，二贝一拖再拖，一直拖到腊月也没有修补。为此韩玄子还特意“给大贝发了三封信，要他回来整顿整顿家庭”。韩玄子心里这样想，“他韩玄子在外谁个不把他放在眼里？二贝如此别扭，会给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呢？”，其实想想也只是儿子拖沓的事情，可是韩玄子总觉着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没有被重视，“一气之下，便擅自决定把二贝两口分出去”。
二、顺从与抗争：主干家庭矛盾的解决方式
所谓主干家庭，是指由两代或两代以上夫妻组成，每代最多不超过一对夫妻，且中间无断代的家庭如父母和已婚子女组成的家庭。与之区分的概念有核心家庭、联合家庭等。核心家庭是指由父母及未婚子女组成的家庭，联合家庭则是指家庭中任何一代含有两对以上夫妻的家庭。理论上来说，韩玄子一家长子、次子、长女都已经结婚组建了家庭，应该算作联合家庭，但是长子大贝在省城生活，长女叶子嫁到了白沟，因此单就韩玄子和他老伴、二贝白银夫妇和小女来看，这一起生活的一家子又典型的是一个主干家庭。主干家庭的模式对于老人来说有着不可忽视的优点：老年人通过帮助子女继续体验和证明自身的价值，减少由退休带来的失落感，而主干家庭更适宜于老年人继续发挥作用，寻求价值寄托。
据研究，与核心家庭相比，主干家庭成员的情感表达不够直接、不够坦率，说明主干家庭成员可能善于控制冲动，说话委婉，这对缓解矛盾、维护主干家庭结构起到一定的作用。这在小说当中有着具体而更为丰富的展开。老伴尤其充当了家庭矛盾的调和者的角色，“老伴老实，在家里起着和事佬的作用，一会儿向着他，一会儿又向着小儿子，常气得在屋里哭。”老伴叫儿媳妇白银起床，“放你的屁！谁不知道热被窝里舒服？怪不得你爹骂你，大半早晨不起来，你还像不像个做媳妇的？起来，让二贝也起来，一块到白沟去，你妹子在家做立柜，你们当哥当嫂的，也该去帮帮忙呀！”韩玄子却这么说，“你那么贱！扫什么院子？你扫了一辈子还没扫够吗？你叫人家干啥？人家有福，就让人家往死里睡，咱叶子结婚，与人家哥嫂什么相干？”老伴的话虽听起来糙，可是同韩玄子的冷嘲热讽相比，已经很是顾及儿媳妇的感受了，这之后的情节也体现了老伴的这种委婉。
二贝在整个家庭中，既是反抗者，又是顺从者。说他是反抗者，并非《家》中觉慧那样积极反抗封建礼教的反抗形象，或者说在小说写作的背景时代，也没有这样深刻激烈的矛盾，这种反抗更多是一种观念的对冲。说他是顺从者，因为二贝选择解决矛盾的方式是柔和的，富有智慧的，这在某些时候体现为一种退缩。面对韩玄子这样动辄拿出家长身份来压人的父亲，二贝也是无奈，不好当面顶撞韩玄子，只能背后议论“别看我爹，他对农村的事真还不如我哩，他是凭他的一把子年纪，说这说那，又都是过时话，哪能适应现在形势？我们不好说他，一说就拿老人身份压人。”在帮助王才筹谋销售商芝时，也是因为韩玄子的限制，二贝没有帮助王才搞来塑料袋，也没有帮他写说明书，这都是韩玄子权威犹在的体现。
小说所要表达的主题，可能并非主干家庭如何面对并解决内部产生的矛盾的问题。但是，以改革开放为背景，小说所描绘的一众人物观念的对冲却是客观存在的，这种观念上的冲突，映射在家庭层面上，就是家庭的矛盾。小说的最后，二贝和白银都到了王才的加工厂里打工，韩玄子仍然怀着对于王才的嫉妒，看似家庭的矛盾更加激化。但我们也大可畅想，当二贝和白银有了孩子，韩玄子成为了爷爷，主干家庭的结构被进一步地强化，或许家庭矛盾能得以缓和。总之，家庭和谐需要每一位家庭成员的努力，这个问题既和时代相关，又超脱时代，始终值得思考。
参考文献
[1]唐先田，《充满浓郁诗意和改革精神的农村画卷——评贾平凹的三部中篇小说》[J].《江淮论坛》1984年05期
[2]苏奎，《改革文学标签的误用——重读贾平凹的<腊月·正月>》[J].《创作与评论》2014年8月号（下半月刊）
[3]魏华莹，《时间在空间中流淌——读贾平凹小说<腊月·正月>》[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第15卷，第1期，2014年3月
[4]齐麟，《论主干家庭》[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2003年第6期
[5]何思忠，刘苓，《不同结构家庭及精神环境下儿童个性特征与父母个性的关系》[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0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