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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记忆里，曾两次看到我家那头老黄牛流过眼泪。一次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里滚落出来，一次如同破了的水管流个不停。
牛，千百年来人类最勤奋、最无怨无悔的“生产工具”，岂有眼泪？难道通人性、知回报、有感情？！！！
那是一头被骟过（绝育手术）的公牛，俗称黄牯。不仅体大如水牛，习性也相近。它既有黄牛的野性又有水牛的温柔。野性野得不容它同类的身影进入其视线、声音穿进它耳膜，温柔柔得可以在它背上看书写字，甚至能与小猪崽同住一舍且不抢食。
我记事时起，那牛就约有五、六岁了，正是耕田犁土的威盛年华。
牛，是生产队的，属于集体所有，只是分配给我家喂养。我的祖祖辈辈都是以务农为生的农人，懂得牛在农业生产中的地位与作用，因此，始终视为宝贝予以精心喂养，阿护。
我刚上学读书时，便开始分担家务。上山放牛、割草，是主要的家务活之一。每次出门，父母亲都再三叮嘱一定要到草多有水的地方，让它吃饱喝足。
有一天，我把牛放入收割后的包谷地里，正当它吃得兴致勃勃时，忽然从对面山上传来了另一头黄牛的吼叫声，瞬时，它拔腿就往对面山上跑。只见它遇沟跨步飞越，遇坎猛往下跳，那阵势如同开足了马力的战车锐不可当。临近目标时，还像战前磨刀似的将头在土坎上猛撞了几下，头上的角把树根都撞断挑了起来。见此凶猛势头，“挑战者”只好闻风而逃，但它并不善罢甘休，更加穷追猛打，直至看不见身影听不到声音，才慢慢停了下来。
之前，曾听大人们说黄牛的野性非常大，如果两头牛打架，人力是无法分开的，只能用火在它们的两个头中间烧才能解开。
如此强壮的牛，食量也非常大。春夏季节，青草较多，我们每天上山为其割草，让它吃得肚子像一面铜鼓。秋冬季节，只能以干谷草、玉米壳代替，有时难以满足。
一次，我早上将其赶到山上，下午去砍柴顺便赶其回家。由于要途径许多人家的油菜和麦苗地，母亲背着两岁左右的侄儿在前面牵绳引路，当经过一处邻居家的油菜地时，它被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叶诱惑，突然扭头要去吃油菜。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拉力影响，身子一斜，导致背上的小侄儿从背篓里摔落到地上。我和母亲都像骂人似的狠狠的骂了一通：你这该死的，怎么这样贪吃，把孩子摔坏了怎么办？……
听到骂声，它站住不动了，两眼一直叮着地上的小侄儿。似乎在祈求上帝保佑，千万别有事。
还好，是在上坡处顺势摔落下来的，又是在土里，没有受到大的摔伤。母亲将他抱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拍了拍，确认没事后放入背上的背篓里。
正当准备继续前走回家时，我忽然看见它的两个眼角汪汪如水，并像珍珠般地一颗颗地往地下掉，过了好久才缓慢地迈开脚步。
回到牛舍，父亲为它添加干谷草，它一直没有正面面对父亲。猜想它是知错了，要打要罚都认了。没想到父亲也是像教育子女一样：以后不要再贪吃了，更不要践踏别人的庄稼地，回来有你吃的……
那天，父亲特意添加了比平时多得多的干谷草，并翻来覆去地用嘴喷撒了盐水。
自那以后，再没有看见过它闯入别人的庄稼地，吃过别人家的苗苗豆豆。在山上不管是吃的饱还是欠缺，都能在天黑前沿路返回。全生产队的人都为之称奇。平时，我在河边、荒山上放它时，就在它背上看书做作业。毛主席《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等著作就是在它背上学习、记熟的。
我家圈舍紧张，常常猪牛混住，它不仅不吃猪食，而且和谐得像同类上下辈似的。冬天，天气寒冷，猪睡在它的脖子下面，它不仅不反感，还像母牛照顾幼牛一样，紧紧地贴在一起。那和谐、温馨的场面至今仍不时在梦里重现。
虽是黄牛，在我父亲使用时，犁田、打糙、踩瓦泥都是好手，样样活都十分卖力，效率也高，别的牛要一天的它半天就够了。我父亲也十分心疼它，每次都像跟人说话一樣：加把劲，犁完这一小块就休息一会哈。父亲从不失言，犁到预订目标就放它在田边地角，让它边休息边吃事先准备好的草料。
看到父亲用得得心应手，别的人遇到队里安排犁田犁土的活，都争先要我家那头老黄牛。但他们不知其习性，仅作为工具使用，毫不顾及强度，甚至急功近利地鞭抽棒打。殊不知，那牛的忍耐也有限度，起初是行动缓慢，得过且过，后来则用后蹄反击。
有一次，我家邻居用它去犁田，那人太狠，用鞭子把它的背部抽打出道道血痕，没想到它用后脚猛地一踢，正好踢到那人的膝关节，痛得他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好。后来，那人一有机会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残酷虐待，在一次回来的途中，它用后脚反击时，不料踢到了路边的石头上，将后脚踢骨折了。由于当时兽医技术落后，无法进行手术治疗。
无奈，自那以后不能从事任何农活了。不久，队里一部分人员看到它在我们精心喂养下，越来越膘肥体壮，就向队里提出：此牛既不能耕田犁土，又要队里贴上每天喂养它的劳动工分，不如杀了分给大家改善生活。
得此消息，我们全家都于心不忍，尤其是父亲曾多次在队里的会上说：万物都有灵性，它无怨无悔的奉献了一切，理应善待到终身。但在那缺吃少穿的年月，又恰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父亲的据理力争，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宰杀那天，队里的几个壮劳力像公安武警对犯人执行枪决一样死牵硬推，几乎是架到宰杀地的。从圈舍里被强制拖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它的眼泪就像水管破了一样，一股股地往下流。
那天，我们家无一人在现场。
牛，千百年来人类最勤奋、最无怨无悔的“生产工具”，岂有眼泪？难道通人性、知回报、有感情？！！！
那是一头被骟过（绝育手术）的公牛，俗称黄牯。不仅体大如水牛，习性也相近。它既有黄牛的野性又有水牛的温柔。野性野得不容它同类的身影进入其视线、声音穿进它耳膜，温柔柔得可以在它背上看书写字，甚至能与小猪崽同住一舍且不抢食。
我记事时起，那牛就约有五、六岁了，正是耕田犁土的威盛年华。
牛，是生产队的，属于集体所有，只是分配给我家喂养。我的祖祖辈辈都是以务农为生的农人，懂得牛在农业生产中的地位与作用，因此，始终视为宝贝予以精心喂养，阿护。
我刚上学读书时，便开始分担家务。上山放牛、割草，是主要的家务活之一。每次出门，父母亲都再三叮嘱一定要到草多有水的地方，让它吃饱喝足。
有一天，我把牛放入收割后的包谷地里，正当它吃得兴致勃勃时，忽然从对面山上传来了另一头黄牛的吼叫声，瞬时，它拔腿就往对面山上跑。只见它遇沟跨步飞越，遇坎猛往下跳，那阵势如同开足了马力的战车锐不可当。临近目标时，还像战前磨刀似的将头在土坎上猛撞了几下，头上的角把树根都撞断挑了起来。见此凶猛势头，“挑战者”只好闻风而逃，但它并不善罢甘休，更加穷追猛打，直至看不见身影听不到声音，才慢慢停了下来。
之前，曾听大人们说黄牛的野性非常大，如果两头牛打架，人力是无法分开的，只能用火在它们的两个头中间烧才能解开。
如此强壮的牛，食量也非常大。春夏季节，青草较多，我们每天上山为其割草，让它吃得肚子像一面铜鼓。秋冬季节，只能以干谷草、玉米壳代替，有时难以满足。
一次，我早上将其赶到山上，下午去砍柴顺便赶其回家。由于要途径许多人家的油菜和麦苗地，母亲背着两岁左右的侄儿在前面牵绳引路，当经过一处邻居家的油菜地时，它被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叶诱惑，突然扭头要去吃油菜。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拉力影响，身子一斜，导致背上的小侄儿从背篓里摔落到地上。我和母亲都像骂人似的狠狠的骂了一通：你这该死的，怎么这样贪吃，把孩子摔坏了怎么办？……
听到骂声，它站住不动了，两眼一直叮着地上的小侄儿。似乎在祈求上帝保佑，千万别有事。
还好，是在上坡处顺势摔落下来的，又是在土里，没有受到大的摔伤。母亲将他抱起来仔细地看了看，拍了拍，确认没事后放入背上的背篓里。
正当准备继续前走回家时，我忽然看见它的两个眼角汪汪如水，并像珍珠般地一颗颗地往地下掉，过了好久才缓慢地迈开脚步。
回到牛舍，父亲为它添加干谷草，它一直没有正面面对父亲。猜想它是知错了，要打要罚都认了。没想到父亲也是像教育子女一样：以后不要再贪吃了，更不要践踏别人的庄稼地，回来有你吃的……
那天，父亲特意添加了比平时多得多的干谷草，并翻来覆去地用嘴喷撒了盐水。
自那以后，再没有看见过它闯入别人的庄稼地，吃过别人家的苗苗豆豆。在山上不管是吃的饱还是欠缺，都能在天黑前沿路返回。全生产队的人都为之称奇。平时，我在河边、荒山上放它时，就在它背上看书做作业。毛主席《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等著作就是在它背上学习、记熟的。
我家圈舍紧张，常常猪牛混住，它不仅不吃猪食，而且和谐得像同类上下辈似的。冬天，天气寒冷，猪睡在它的脖子下面，它不仅不反感，还像母牛照顾幼牛一样，紧紧地贴在一起。那和谐、温馨的场面至今仍不时在梦里重现。
虽是黄牛，在我父亲使用时，犁田、打糙、踩瓦泥都是好手，样样活都十分卖力，效率也高，别的牛要一天的它半天就够了。我父亲也十分心疼它，每次都像跟人说话一樣：加把劲，犁完这一小块就休息一会哈。父亲从不失言，犁到预订目标就放它在田边地角，让它边休息边吃事先准备好的草料。
看到父亲用得得心应手，别的人遇到队里安排犁田犁土的活，都争先要我家那头老黄牛。但他们不知其习性，仅作为工具使用，毫不顾及强度，甚至急功近利地鞭抽棒打。殊不知，那牛的忍耐也有限度，起初是行动缓慢，得过且过，后来则用后蹄反击。
有一次，我家邻居用它去犁田，那人太狠，用鞭子把它的背部抽打出道道血痕，没想到它用后脚猛地一踢，正好踢到那人的膝关节，痛得他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才好。后来，那人一有机会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残酷虐待，在一次回来的途中，它用后脚反击时，不料踢到了路边的石头上，将后脚踢骨折了。由于当时兽医技术落后，无法进行手术治疗。
无奈，自那以后不能从事任何农活了。不久，队里一部分人员看到它在我们精心喂养下，越来越膘肥体壮，就向队里提出：此牛既不能耕田犁土，又要队里贴上每天喂养它的劳动工分，不如杀了分给大家改善生活。
得此消息，我们全家都于心不忍，尤其是父亲曾多次在队里的会上说：万物都有灵性，它无怨无悔的奉献了一切，理应善待到终身。但在那缺吃少穿的年月，又恰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父亲的据理力争，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宰杀那天，队里的几个壮劳力像公安武警对犯人执行枪决一样死牵硬推，几乎是架到宰杀地的。从圈舍里被强制拖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它的眼泪就像水管破了一样，一股股地往下流。
那天，我们家无一人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