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闯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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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5日,在“益行去北京”之前,雷闯在自己的博客上贴了一篇文章,题为《新闻线索:“乙肝斗士”千里徒步进京建言,呼吁将乙肝药品纳入国家基药目录》。
  帖子里,他详细介绍了此次益行活动将徒步80天、1552公里,并将全程30多个站点的行程表贴在网上。与6年前刚刚试水公益时的那个青涩大学生相比,今年26岁、硕士毕业的雷闯,已经能够非常娴熟地与媒体、社会互动了。
  再折腾一年如何?
  戴一顶普通草帽,拖着那个黑色的拉杆箱,还扎着一把男生少有的大马尾,这是典型的雷闯式装扮。
  “6月26日从上海出发时,就简单准备了行程路线、装备、鞋子等。”今年10月下旬,在顺利完成“益行去北京”后,雷闯谈起这个夏天苦行僧般的徒步之旅,已相当轻松。
  事实上,雷闯为这次长途之旅还是做了不少“预谋”。
  尽管中间为做公益休学一年,今年4月份,雷闯仍然顺利拿到了上海交大化学工程专业硕士毕业证书。此后,他又亲手撕掉了那份毕业证书。“毕业后我并不急着想工作,而是想为自己的梦想再折腾一年。”雷闯称,自己学的是化工专业,如果不趁年轻时再为自己活一把,以后恐怕将会离那个最初的梦想渐行渐远。
  雷闯的梦想,是致力于消除乙肝歧视,为中国近1亿的乙肝病毒携带者和乙肝患者维权。早在2007年走上维权之路时,雷闯就公开了其乙肝病毒携带者的身份。
  6月19日,雷闯将自己精心设计的“益行去北京”博文醒目地挂在了网站上。“青春需要一场暴走”,“起点上海交通大学、终点中国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沿京杭大运河北上”、“不借助交通工具”……雷闯在博客上响亮喊出了他自己的口号:用脚步丈量中国,用行动带来改变。
  他同时大方地呼吁社会对他进行支持,“陪走一段路”、“送水”、“捐盘缠”均可行。他这次进京的主要目的,是向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递交一份建言书,希望国家能尽快将乙肝患者用药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以降低乙肝患者用药负担。
  就在出发前的第二天,6月24日,雷闯和朋友如意还特意去了一趟浙江嘉兴,看望乙肝歧视受害者周一超的妈妈。周一超,浙江大学农学系2003届毕业生。2003年1月,他报名参加浙江省嘉兴市秀洲区人民政府的公务员招录考试,在顺利通过笔试、面试后,因乙肝小三阳未能通过体检,因而怀疑招录工作的公正性,愤而行凶,致使该区人事局两干部一死一伤。周一超本人也于2004年3月2日被注射死刑。
  “本来不该有乙肝歧视,本来她不该这样苍老。”朋友如意曾在博文中如此描述。周一超无疑是个悲剧。只要乙肝歧视还在,雷闯就永远有上路的理由。
  不是一个人在行走
  6月26日上午,雷闯拖起拉杆箱,出发。除了那封虽薄却沉重的建言书和随身必带行李外,他还刻意带了一小盆绿色芦荟。
  为什么是芦荟而不是他惯常随身携带的两块砖头?雷闯经过深思熟虑。“我那两块砖头非常有名啊。”他丝毫不掩饰他的快乐。有一次他到北京清华大学闲逛,无意中看到路边有两块砖头,就“灵光一现”地将其捡了起来,并坐火车带回上海。
  此后,这两块砖头成了他最得意的独门兵器。2012年5月,腾讯公司因他安装了360软件而拒绝为其传输图片,雷闯愤而中断在西藏的旅行,千里迢迢赶往深圳腾讯总部,在未得到道歉后对“企鹅”拍砖;温州动车事故发生后,雷闯又专程跑到当时的铁道部门口拍砖,以示抗议。
  “挤火车没座位时,就拿它们当坐垫;没地儿睡,就拿它当枕头;对社会不公不满时,就将它们直接拍上去。”维权数年来,雷闯带着这两块砖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国。
  从砖头到芦荟,代表着雷式“行为艺术”的转变。“不带砖头而带上植物,主要是传达一种温和和理性的声音”,雷闯“希望公益行动也是改变现实的一种可持续途径”,“绿色代表希望,希望这次建言能被国家部门接受。”
  出发前,闯爸特意坐火车从重庆忠县赶到上海,成为“益行去北京”的第一个支持者。闯爸将陪走进京的最后一程:从天津到北京。
  “全程徒步。尤其是在一年里最热的夏天徒步,真的很苦逼。”这一路,雷闯走得很辛苦。在出发第二天,就下了一整天的雨,仿佛是对他的考验。第二天傍晚,从上海走到苏州时,左脚脚踝和右腿膝盖痛得不行,他差一点就放弃了继续北上。直到江苏淮安,他的脚踝和膝盖才总算适应了长途跋涉。
  “每天一早出发,晚上抵达终点,衣服和裤子都一直被汗水浸湿”,“脸上也长满了包。”雷闯说,“经常为了省钱,住店就住那种没有卫生间、洗漱间的家庭旅馆”。在走从镇江到扬州这一段时,他还差点中暑。最惊险的一次则是在河北德州,一名喝了酒的摩托车手,竟然在路上持刀抢了他几十元钱。好在有惊无险。
  但这一路上雷闯收获更多的是感动:从他出发那一天起,一路上就不断有网友前来陪走、送水送盘缠。上海网友“范家婷婷Echo”、“贺伊丽-慎独”,请假在“益行去北京”第一段陪走,徒步从上海交通大学闵行校区走到了松江大学城;接下来同济大学学生小超参加了第二段从松江大学城至朱家角古镇的陪走。此后,一路上共有40多位网友陪走,陪走最长的是三峡大学学生彭硕,陪走了一个多月,一直走到淮安。
  “在苏州,当地的网友去接我,一个阿姨帮我支付了房费”,“一名70岁阿姨看到媒体报道后,捐了500元的盘缠”,“无锡的网友为我接风,招待吃饭,4名大学生陪走”,“一位骑友,看到无锡媒体报道后,沿路骑着追我,要给我送快干的衣服”,“在常州,一名南京网友开车给我送水”,“一名常州的大哥骑着电动车沿路追我,给我送上300元的盘缠”……网友们的热心,让雷闯的千里徒步不再枯燥单调,有时还能顺道尝一下当地的特色小吃。
  透明行动带来改变
  9月16日下午两点多,北京鼓楼西大街。国家卫生与计划生育委员会(以下简称“国家卫计委”)大门口的台阶上,穿白长褂的信访处处长早早站在门口,等待雷闯和闯爸。   这位处长将雷闯父子接待进楼。雷闯在按要求填完相关资料后,在信访室与这位处长面谈,并将那份千里迢迢送来的《关于将乙型肝炎抗病毒药物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的建议》递到对方手里。临出门时,处长还主动与雷闯父子合影。
  “我当时很吃惊。”在雷闯印象里,政府工作人员总是害怕拍照的,“而这名官员的举动,也说明卫计委是个非常开放的政府部门,愿意和民间沟通,也只有官民良性互动,达成共识才能促成问题的解决”。
  对历时80天、徒步1552公里所取得的这个结果,雷闯觉得很满意。他总结,之所以如此顺利,最重要的一大法宝就是:一路上,无论多累,他始终每天都要坚持写一封信,寄给国家卫计委,告知对方自己进京的诉求、行程,“让对方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此外,雷闯一直用微博实时播报自己的行程。
  这些,也是乙肝维权者雷闯6年来所收获的最宝贵经验之一。
  “最初我哥哥因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在求职时先是被一家国企拒绝,接着考公务员当警察又被拒绝,让我很受刺激。”2007年夏天,同为乙肝病毒携带者的雷闯决定为消除社会乙肝歧视而努力。
  他首先想到的是,趁周末到闹市区举牌普及乙肝知识。宣传牌制作出来,可雷闯怎么也不敢走出校园。当时还是浙江大学大二学生的他,在校园转了好几圈,才鼓起勇气,一个人悄悄去了杭州西湖一带人多的地方。此后,两个浙大同学几次主动陪他到杭州闹市区举牌。
  “后来我脸皮变厚了,再也没害怕过。”此后,雷闯自命为“乙肝斗士”,在被保送上海交大读研后还休学一年,在国内以自己独特的“雷人”方式持续维权,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2009年元旦,在郑州街头以乙肝病毒携带者身份公开“征人拥抱”;与网友“锄草”一起在广州、天津、成都、武汉等地“征人吃饭”;为举报广州某些公司违规查乙肝,与网友一起到广州市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送鸭梨;给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送鲜花;从2012年3月起,每天写封信(因国家消除乙肝歧视政策)请总理吃饭;在广州马路上蹲马桶,以示“不要将取消乙肝歧视的相关政策当手纸”。而有一次,由于沟通不到位,在去深圳一家政府机构送鸭梨时,他被当场赶了出去,还被人威胁:不要因为这件事断了你的后半生。
  这一次“益行去北京”,雷闯与相关部门的沟通相当到位。此外,公开透明的捐赠款项管理,也是雷闯“再折腾”一年的强大支持。
  在雷闯的个人微博上,他多次公开捐赠款项使用去向,并一张张贴上工商银行存折变动明细、支付金电子账单。每一项支出,无论多小,都有明确去向。
  记者统计发现,2010年8月至2011年10月6日24:00的捐赠明细中,雷闯公布共接受捐款151342.36元,总共支出114601.61元,剩余41615.86元。其在网上附录的银行明细,竟多达近40页。今年5月份起,雷闯决意专职做公益行动者,每月从捐款中给自己发4500元工资。与此相适应,他每月开始公布一次捐款明细,并随时随地可以让网友查看捐款使用明细。
  9月底,国家卫生与计划委员会信访一处特意打电话给雷闯,告知其建议书已得到领导批示,正请相关部门“(对将乙肝抗病毒药物纳入《国家基本药物目录》一事)进行充分论证与测算”。
  “趁年轻,赶紧折腾。”由于近两年一直未如约请到总理吃饭,原先光头的雷闯,一年多来头发已长至胸前,扎成了一条大马尾。“人们喜欢叫我‘雷疯’,疯子的疯,但我喜欢用这种方式维权,好玩。”雷闯透露,未来一年,他还将继续以众筹的方式,包括百人百元支持等,来继续他的“雷”人公益,“‘雷’倒不公,‘雷’倒偏见,直到整个社会‘雷’倒乙肝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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