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每天这几十级的台阶对程小鸥来说是一种折磨，每走一步，身体的疼痛都从脚上开始四散开来，骨质越来越疏松，腰椎越来越变形，步履越来越艰难。但是今天，望着走了二十几年的楼梯，扶着瘦了一圈又一圈的扶手，程小鸥却多么希望这台阶能一直延伸，一直延伸……
　　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爬这个楼梯了，离开了这个扶手，小鸥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乐趣又在哪里？这样想着，小欧不禁黯然神伤，对于死亡，他没有恐惧，他不舍的是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个生动鲜活的学生。
　　程小鸥没有听从医生马上手术的忠告和校长的规劝，只对校长要求：“四天，再给我四天时间，我把这个单元讲完。”深知小鸥的校长沉默良久，无奈的点了点头。
　　今天是最后的一天，最后两节课，小鸥努力地平静下了心情，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往教室走去，不时有学生从他身边经过，招呼，微笑，小鸥一一地回应，衷心地微笑。还好，像长了翅膀一样的坏消息并未在学生中传开。
　　走到教室门口，遇到一位多年的同事，他用力地扶住小鸥的肩膀，泪水就从眼眶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别，别，别……让学生看见多不好。”小鸥宽慰着同事，此时，他最怕的就是让学生知道消息，这样他的课就上不了了，他的心也会始终不安。
　　小鸥一如既往地上他的课，他用左手拄着拐杖，右手在黑板上板书，尽管已是冬天，但脸上的汗水仍然没有停歇，他腾不出手来擦汗，不时有汗水从脸上滴落，慢慢地，衣衫开始被汗水浸湿。这是因为小鸥的身体所致，每次上课，都是汗湿衣衫，夏天汗水更是湿透脚下的一片地方。
　　上完了所有的功课，小鸥说，同学们，我教你们唱英文歌曲《雪绒花》吧。同学们最喜欢听小鸥老师唱歌了，一起拍手称快。随即，教室里响起了小鸥与学生一齐唱的轻快优美的《雪绒花》。最后，小鸥告诉同学们：雪绒花是真善美的化身，象征着高尚的情操和纯洁的爱，无论将来你们有多大作为，取得多么辉煌的成就，无论生活的风云如何变幻，在你们的心中，要永远永远珍藏这朵洁白无瑕的雪绒花……
　　在程小鸥肾上长了7公分的癌肿已经严重超过了5公分的警戒线，必须马上摘除右肾。
　　这天是手术的日子，小鸥早早醒来，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遥想几百公里以外的学生，又是思绪万千，他努力地回忆着每个学生的容颜，他多想再看看他们奔跑的身姿，再瞅瞅他们嬉闹的无忌，再听听他们朗朗的读音啊！他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再也回不到他们身边了。他打开手机，写了一则长长的短信：
　　“我亲爱的孩子们：
　　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要走上手术台了。此刻，我回忆着你们的每一张笑脸，心里洋溢着快乐和温暖的感觉。
　　孩子们，当我给你们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再陪你们一直走下去啊！我教你们唱《雪绒花》，是希望你们的心中永远永远保持一分纯洁而高尚的情操；我很认真地上完我的最后一节课，是想让你们明白做人做事所必须具备的一种认真的态度！不知道你们能理解老师的用心吗，我亲爱的孩子们？
　　今天你们的英语课是在下午的第二节课，上课之前，你们能再为我唱一遍《雪绒花》吗？那时候，我应该还处在昏迷状态，但我相信我的心是一定听得见的！我们一起加油吧！
　　我爱你们！”
　　发完短信，小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仿若注入了一针兴奋剂，精神即刻清爽起来，紧张的心理消除了，轻松如平常般与病友们谈笑风生，他相信他的病一定能治好。
　　一切准备就绪，小鸥就要离开病房去手术室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小鸥按下接听键，只听《雪绒花》轻快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
　　“雪绒花，雪绒花，
　　每天早晨我都看见它。
　　小而自，纯又美……
　　雪白的花朵，开遍天涯……
　　雪绒花，雪绒花，
　　请为我的祖国祝福吧！”
　　这是小鸥的学生齐声高唱的，歌唱得并不整齐，歌声里还夹杂着他们的哭泣声，但在小鸥听来，那绝对是天籁之音了！歌声在病房回荡，整个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流泪了，小欧却开心地笑了，因为他知道，他播下的那颗纯洁美丽的雪绒花种子，已经在学生们的心里开始发芽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