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长父亲，光鲜背后的生活怎堪入目
　　
　　1987年4月，天津市某中学丧偶不久的女教师林东敏经朋友介绍与已离婚8年的庄子明相识了。
　　42岁的林东敏与她的同龄人一样，也经历了上山下乡的运动。粉碎"四人帮"后，她通过刻苦自学考上了新华业大，毕业后应聘成为中学教师。然而，她的婚姻却极为不幸，婚后不久，丈夫就因工伤高位截瘫，此时儿子才刚满周岁。林东敏无怨无悔地伺候了丈夫9年，直到他去世。即使这样，她也从未因家务事影响过教学工作。由于工作努力，她一直被评为学校的先进。林东敏为能认识庄子明而感到荣幸。庄子明在北京工作，家住天津，他每周回家一次。初次接触，林东敏对庄子明很有好感，他看上去很有机关大干部的风度，说话慢条斯理，思维细致周密，办事认真果断，还特别懂得疼人。而且，庄子明去林东敏家从不空手，总是为她上小学的儿子买些礼物，孩子也很喜欢他。在断断续续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林东敏决定嫁给他。
　　1989年6月，他俩开始筹措婚礼。就在一个周末，林东敏路过利民道庄子明家，她忽然动了去庄家看一看的念头。庄子明乍一见到林东敏真是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赶紧沏茶倒水。四下环顾庄子明的住处，林东敏十分惊讶，她简直就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住人的地方，桌子蒙着厚厚一层尘土，客厅里瓶子、罐子东倒西歪，瓜子皮、香蕉皮扔得到处都是。床上光脏袜子、脏衣服就有7件！地上的杂物也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清扫过。林东敏一边抱怨庄子明这单身汉生活也太邋遢，一边麻利地帮助擦桌子、扫地、收拾床，最后光废物就倒了整整5簸箕！庄子明站在一边插不上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每周公休日回天津两天，又忙又累的总顾不得收拾，要知道你来我就先收拾干净了。"这时，里屋忽然有人应声："我爸特懒，从来不收拾。"林东敏吃了一惊，借着昏暗的灯光这才看清是一个小姑娘。庄子明赶紧解释，那是他的女儿庄方，正读高一。林东敏这才知道庄子明还有个女儿，庄子明可从未向她提起过呀！她的心里有些不快。
　　尽管这样，林东敏还是亲切地迎上前去。只见庄方脸色蜡黄，头发长短不齐乱糟糟的，衣服色彩俗气，式样陈旧，还挺脏。再低头看她写的作业，也很不像样。做中学教师的她心里一阵阵紧缩，有怜爱，也有痛惜。她看得出来庄方是个长相俊美的女孩，也许是过早失去母亲的缘故，孩子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林东敏二话没说，马上帮庄方脱去上衣，又让她把裤子褪去，说："我帮你洗洗吧。"庄方极不情愿地回答："您是我什么人啊？哪敢劳您的大驾！"说得林东敏好尴尬。庄子明一见女儿这样无理，勃然大怒，抢到跟前，抡起拳头就朝女儿的脸上打去，林东敏慌忙用身体挡住，庄方瞪着惊恐的眼睛哭着逃窜躲闪。林东敏没想到自己冒失的闯入会在父女间掀起轩然大波，她只好扭身就走。
　　庄子明赶忙追到楼梯口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管教无方让您受委屈了，我向您道歉！"林东敏压着火气责问道："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有个女儿？你怎么能举手就打呢？她还是个孩子呀！"庄子明说："她妈和我离婚时她还很小，我在北京上班，她一直由奶奶带，她奶奶身体不好，又老惯着她，养成了她好多坏毛病。她奶奶今年刚过世了，在天津我又没有一个亲人，这才把她接了回来。我怕你知道我有女儿就不和我结婚了！"林东敏说："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怎么会容不下你的女儿？"
　　这以后，不知怎的，林东敏的脑海里总是时时闪现着庄方那双惊恐的圆圆的双眼，她十分牵挂这个很小就失去母爱的孩子。她想，不管自己和庄子明的将来会怎样，都要设法把庄方从这种没有希望的境况中拉出来。此后，她常在庄子明不在家时上门帮庄方复习功课、收拾屋子，为她买衣服、做饭。对林东敏的悉心照料，庄方却很有戒心，林东敏说什么她都不愿听，买的衣服也被她故意丢在一边。对这一切，林东敏毫不介意，她知道要让长期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的孤僻的孩子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感情，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她有耐心。
　　一个周一的下午6点，刚下班的林东敏顺便又来到了庄家，她发现庄方一个人躺在床上，脸色很难看，走过去一摸，孩子正发着高烧。林东敏赶紧给儿子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有事晚回去会儿，要他先买盒饭吃，然后立即搀起庄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经检查，庄方得的是肺炎，得住院。林东敏为庄方交了住院费，又回家为她做了碗鸡蛋挂面汤，一口一口地喂庄方。直到夜深人静时，她感到肚子饿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第二天她在送儿子到学校后，又到庄方的学校为她交了病假条。她每天下午都抽空去学校为她问作业，每日三餐都为她送饭。晚上，回家照料儿子吃过晚饭，让儿子自己做功课，她再带上饭盒来到医院。一连5晚都整宿守候在庄方的病床前陪伴着她。8天后，庄方终于病愈出院了。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庄方渐渐地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位心地善良的阿姨了。
　　
　　教师后妈，解救弱女的行动惊世骇俗
　　
　　庄子明对林东敏主动照料女儿十分感激。可也就是在和这对父女的接触中，林东敏却发觉庄子明的毛病挺多，他的脾气暴躁，动辄喝得醉醺醺，一醉就打女儿。庄子明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让林东敏感到遗憾和沉重：这就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庄子明吗？
　　一个周六的晚上，林东敏正辅导小学4年级的儿子背课文，忽然接到庄方的电话，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他……又喝醉了……脱光了衣服，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他还要……强迫我……"林东敏震惊了：天下竟会有这样的父亲！现在正是孩子高考的关键时期，做父亲的怎么能连畜生都不如？强压着心头的悲愤和怒火，她赶紧叫了辆出租车赶到庄家。开门的是庄方。见了林东敏，庄方一下扑在她怀里泣不成声："林姨，您一定要帮帮我！我已经被我爸赶出门外三次了，都是在同学家过的夜。我没有亲人，您就是我的亲人！"抱着可怜的孩子，林东敏泪如雨下。这时，庄子明酒也醒了，他忙慌忙穿上衣服，一下子跪倒在林东敏的脚下，边抽自己嘴巴边说："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是心烦才喝的酒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林东敏下决心要离开庄子明，庄子明长跪不起，诉说自己独身的痛苦，父女俩生活的不易："这是最后一次，请你千万原谅我。"这时，林东敏的心一下软了，再一看到庄方那怜无助的目光，她动摇了。她深知，庄方的处境很危险，一旦出现意外，就会毁了孩子的一生，一想到此她就不寒而栗。
　　庄子明这时却追得越来越紧，每周五从北京一回来就直奔学校去接她，她虽多次断然拒绝，但庄子明连哭带求地表示不同意。尤其是当庄子明发现林东敏特别同情庄方时，就故意逼女儿去林东敏家找她哭诉。林东敏不忍心眼看庄方学业荒废、心灵承受重压，最后她作出了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嫁给他！为了庄方的安全，而且，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救助庄方，保证她有良好的家庭环境。终于，1990年5月1日，两家人在鸭子楼吃过一顿团圆饭后，林东敏和庄子明正式结婚了。当她和庄子明同床共枕时，她感到自己实在没有丝毫的欣喜和冲动，有的只是厌恶与失落。
　　
　　"妈妈，你是我世上惟一的亲人！"
　　
　　婚后，庄子明却没有像林东敏希望的那样，他为人虚伪，而且自私狡猾，自命不凡，常常把自己当处长的事挂在嘴边上，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他在女儿面前脱光衣服的暴露癖并没有改变多少。林东敏多次规劝他去看心理医生，他都说自己没有心理障碍，并指天发誓说一定会改，但当妻子不在时他又旧病复发。林东敏看出他品行败坏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和他生活在一起愈发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她再次痛下决心和他离婚，但庄方知道后号啕痛哭着说："为了我，妈要离也等我考上大学后再离，行吗？"庄方第一次主动地喊林东敏"妈妈"，林东敏心里很是欣慰，她还是经不住庄方凄惨的哀求，前思后想，决定暂时不和庄子明离婚，但要庄方住到自己婚前的偏单房里。庄子明知道自己阻拦不住，也无可奈何。
　　林东敏把自己全部的母爱都给了两个孩子，对庄方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无论吃穿，她都先尽着女儿。在她的悉心调理、教育下，庄方变得脸色红润，衣着整洁大方，学习成绩也稳步上升。姐弟俩相处得也非常和睦。
　　1991年，庄方以600多分的优异成绩被天津南开大学录取。儿子也考上了一所重点初中。一切如愿以偿，这时，已与庄子明分居一年的林东敏便又开始考虑离婚的问题了。
　　然而就在这时，庄方在大学却暗恋上了系学生会主席，她向对方发出爱的信息却被婉言拒绝了，受此打击，庄方很是绝望。一个周末的晚上11点多，林东敏见庄方还不回家，忙给学生宿舍和她的同学家打电话，都说不在，她便心慌意乱地骑着车到处找，到家时已是12点钟，才知道庄方喝得醉醺醺地已经回来了。待酒醒后，庄方哭着说出自己的心事。林东敏便直接找到那位学生会主席，问他对女儿的看法，并请求他配合自己帮助女儿走出心理误区。学生会主席答应了，他像朋友般地在学习、生活上关心庄方，使她逐步领悟到她和他在性情志趣等诸多方面存在着的差距，她与他之间只存在着友谊而不可能有爱情，庄方心情愉快地与他分手了。这时，庄方才知道这是林东敏的良苦用心，她含着眼泪趴在林东敏的肩上哭了，一遍遍地说："妈妈，您真是我的好妈妈！"
　　可能是没有更高的目标，庄方在大三时开始有了厌学情绪，林东敏焦急万分，她鼓励庄方考托福，庄方答应了。她胆子小，冬天听课，从南开大学到外语学院的路挺黑，林东敏便不辞辛苦地每天从土城的家赶到南大接她，再送她到外院，晚10点再去接她回南大。尽管林东敏的工作很忙很累，回到家已是精疲力尽了，但为了女儿有个更好的将来，她咬咬牙坚持接送了两年。在林东敏的鼓励下，庄方的学习十分刻苦，有时读书到半夜，林东敏便陪她到半夜，还给她做夜宵吃。
　　
　　"父亲"的最后疯狂
　　
　　1995年7月，庄方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并考取了澳大利亚悉尼一所大学的硕士生。她急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林东敏，林东敏激动得热泪盈眶。她问女儿："告诉你爸了吗？"庄方摇摇头说："我一想到他就恶心，现在心里还发颤。他对我从来不闻不问，我考托福的事没必要告诉他。"林东敏态度坚决地说："你一定要亲口告诉他。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况且，你将来出国还必须靠他支持。"
　　当庄方将这一消息告诉庄子明时，庄子明的表情十分复杂，他盯着女儿问："你考托福的事怎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要离开我？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要你为我养老送终呢，你怎能说走就走？"庄方说："我会回来看您的。"庄子明气愤地说："走那么远，一年半载也回不了一次，我算是白养你了。你去可以，但我是一分钱不出。"庄方对父亲的绝情绝望了，她一路哭着又找到了林东敏。林东敏一边安慰她，一边联系买主，想把自己的偏单房换成独单，用卖房的钱送女儿出国。亲戚朋友们得知后都劝她说："将来你儿子上高中上大学也需要一大笔钱，女儿又不是亲生的，何必把钱都用到她身上？她父亲不能不管呀！"林东敏平静地说："我对女儿已有很深的感情，她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我必须帮助她实现自己的愿望！"
　　半个月内，林东敏以17万元的低价卖出了自己90多平方米的偏单，留下7万元买了套旧独单，剩下的10万元全都给了庄方。然后，她找到庄子明说："为了女儿留学，我已用偏单换了独单。你作为父亲不能一点责任都不尽吧？"庄子明阴阳怪气地说："你用金钱把我女儿拉拢过去了，还逼着我出钱，你却落好，你可真够毒的呀！"林东敏听了一愣，她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但为了女儿，她含着眼泪说："女儿的事你必须要管。"庄子明思考良久，方才答应也出10万元。
　　1995年底，林东敏全家送庄方上了飞机。庄方一走，林东敏立刻便和庄子明办了离婚手续。
　　1998年初，庄方赴澳大利亚两年多硕士毕业以后，嫁给了一位澳州青年，生活稳定下来，便邀请林东敏前去探亲。林东敏在越洋电话里诚恳地说："你还是请自己的生父生母去澳州为好，你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庄方哽咽着说："我的父亲怎样待我您最清楚，我的生母自从和他离婚后嫁到外地去就再没来看过我。没有您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特别想您，希望您能快点来！"林东敏思忖再三决定去探望女儿，她也实在是太想她了！
　　林东敏在澳大利亚的两个月时间里，母女俩亲亲热热，周围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对母女是继母和养女的关系。
　　2000年元旦，庄方携着两岁的儿子回国过年。林东敏提前1个小时到北京机场迎接。在回家的路上，林东敏问女儿，回国的事告诉你爸了吗？庄方摇摇头。林东敏说："上次你让我出国的事他知道后大发雷霆，说是我挑拨了你们父女的关系，本该他享受的权利却让我剥夺了，还怪你没有良心白养你那么大。你确实不该这样做。这一次，你一定要告诉他，见见他，毕竟他是你爸。"庄方听后一声不吭。在林东敏的一再恳求下，庄方给庄子明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向他问好，但告诉父亲自己不想见他。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想到，一场血腥风暴却正在酝酿之中。
　　2000年9月4日下午两点多，正在午睡的林东敏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她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准备开门，隔着防盗门，她看到门外站着的庄子明，便出门问他："你来干什么？"庄子明道："我是来看我女儿的，你让我进去和她说句话。"林东敏凭着她对庄子明的了解和女人特有的敏感，发现他的眼神里布满着杀机，腰间似乎还带着东西，便说你见女儿可以，但要经过她的同意。这时，只见庄子明"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闪闪发光的小斧头，眼睛里冒着凶光威胁着说："你要不把她给我叫出来我就先杀了你！"林东敏立刻想到屋里的女儿和孙子，便慌忙拦住他说："有话慢慢说，她是你的女儿！你把手里的家伙先放在这儿，我就让你进去！"不想庄子明推开她的手举着斧头就要开门往屋里冲，此时林东敏的心里只有女儿和孙子，她颤抖着声音一边高喊："庄方，快把门锁好千万别出来！一边用身体挡住了庄子明，并毫无畏惧地去夺他的斧头，争抢中，庄子明气急败坏地在她的头部连砍8斧，鲜血沿着林东敏的脖子和脸往下流，她有些站立不住，可还是拼命堵住门口不让疯狂的庄子明闯进去，并用最后的气力大声呼喊："庄方，千万别开门，快打电话报警！"
　　3分钟后，警车赶到了，庄子明被当场抓获，已经昏迷的林东敏被送到医院抢救。在医院，庄方万分悲痛，说是自己没能保护好母亲，让她为自己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带着儿子整夜守护在母亲的身旁。
　　经过抢救，林东敏终于醒了过来。她知道女儿在国内呆久了会丢掉国外的饭碗，就一再催促她赶紧走。庄方在看到母亲伤情稳定后这才依依惜别……
　　庄子明一手制造的血案震惊了天津市。当执法人员调查取证时，他开始装疯卖傻，称自己有精神病，但经法医鉴定，他的精神完全正常。并且，在作案前，他已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口袋里揣着6万元钱准备逃匿。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庄子明只得认罪。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嫉妒。我的亲生骨肉却让她（林东敏）挑拨离间给夺过去了，我到老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去国外享受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我心里不平衡，我要让她鸡飞蛋打一场空！"
　　2000年10月，林东敏的伤口完全愈合，这时，她又接到了庄方的出国邀请。配合检察机关做好一切调查取证工作后，她把其余事务全交给自己的代理律师处理，便登上了飞住悉尼的班机。
　　2000年11月6日，天津市河西区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庄子明有期徒刑6年。
　　（《家庭之友》2001年第1期 谢纯万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