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化叙事方式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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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西方叙事学的引进,我国作家在民族传统的基础上,结合现实生活的运行趋势,对西方现代叙事方式——心灵化叙事方式、意象化叙事方式、散文化叙事方式、荒诞化叙事方式等等,热情引进,并认真进行民族化改造,产生了一系列创新,丰富发展了现代叙事方式。
   心灵化叙事方式,常常通过具体事件,把人物在其中“触景生情”引发的心理活动,如回忆、联想、独白、自省、想象、推测、幻觉、梦境等等作为作品的主体进行叙事,最后又回到引发心理活动的具体事物上来。
   心灵化叙事方式的重大意义在于,通过多种创新手段,不同于以往那种从外部观察世界、表现世界的方式,着重揭示人物心灵感受、心灵体验,探索人物心灵世界,发掘人物心灵世界,使人类艺术化地表现自我获得了重要进展。上世纪初,西方现代主义作家开创了心灵化叙事方式之路,他们的作品,如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等等,为心灵化叙事方式开掘人物心灵世界提供了经典。
   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从主人公马塞尔早晨醒来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的生平写起,写了家庭关系、社会交际、旅行游览、文艺欣赏、爱情追求,等等,但写回忆的重心,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这些事件在心灵之中留下的深刻印象、深切感受。通过这些回忆、感受,突出展现了主人公的精神空虚、心态惆怅的心灵世界。这是世纪病。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来,西方世界出现了巨大灾难,不少知识分子感到“上帝已死”,“中心失依”,“万物崩离”,心灵世界充满了孤独、烦恼、绝望的阴云。
    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写了以布鲁姆为主人公,同斯蒂芬、摩莉于1904年6月16日早晨8点到深夜2点40分在都柏林的活动,通过回忆、联想深入细致地写出了他们的意识活动、情感冲动、本能欲望,淋漓尽致地揭示了西方知识分子的世纪病——孤独、烦恼和绝望。心理分析大师荣格赞美乔伊斯道,“我想只有魔鬼的祖母才会把一个女人的心理捉摸得那么透。”
    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作品通过康普生家族的三个儿子的视角、一个黑女佣人的视角写了庄园的败落:父亲酒精中毒死亡,母亲孤苦无告,小儿子班吉是个白痴,被去势,大儿子昆丁是哈佛学子,庄园的最后代表,自杀身亡,二儿子杰生是个冷酷无情的生意人,女儿凯蒂成为浪荡女子。小说基本是围绕凯蒂展开的,作品把同一个故事,主要通过三兄弟的回忆,以不同的视角进行叙事,重心揭示了他们的感受、体验,他们的绝望、痛苦,提供了美国版的烦恼绝望世纪病。
    中国作家运用心灵化叙事方式,考虑中华民族的接受习惯,主要运用了下述结构形态:由物件出现引发心理活动,由人物旅行引发心理活动,由事件开展引发心理活动,都以揭示人物的心灵感受、感触、感悟,探索人的心灵海洋为重心。
    由一个物件出现引发人物一系列心理活动,如回忆、联想、独白、自省、想象、推测、幻觉、梦境等等,从人物的心灵感受、情思体验中,探索人物心灵海洋的秘密,最后又回到引发心理活动的物件上来。叶广岑的《梦也何曾到谢桥》,在宾馆房间,垂挂在衣架上的水绿色缎子旗袍与我默默对视,由此,引发了“我”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孩子时的“我”同父亲去桥儿胡同的谢家,见到了漂亮的寡妇谢娘和她的“长角”的儿子六儿。回家说漏了嘴,聪明的母亲洞悉了父亲的秘密。同父亲又去谢家,谢娘说六儿给“我”做个穿绿色缎子旗袍的小布人,“我”去了,他却给“我”做个灰老鼠,“我”去告状,见谢娘哭了,原来母亲来过,谢娘要嫁人了,父亲很痛苦。一日,谢娘儿子六儿来“我”家报丧,说谢娘死了,母亲打发刘妈和“我”去吊丧。后来父亲忧愁也死了,“我”到六儿家去报丧,他很冷淡。“我”到北京出差,到了已成为服装设计大师的六儿家,即张顺针家,找到了他,“我”激动地叫他六哥,他却阻止“我”这样称呼,“我”很痛苦。10天后,他打发儿子送来这件旗袍,就是这件水绿色缎子旗袍。作品写了这些事件,更展现了人物在这些事件中的心灵感受。如作品结尾,“我”找到了张顺针家,激动地叫了一声六哥,他却一愣,看了“我”一会,说,别介,你可千万别这么叫,我姓张,跟金家没一点关系。“我”的脑袋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不会思索了。“我”机械地喝了一口水,已经品不出茶的味道,“我”说要告辞了……从一系列诸如此类的回忆联想、心灵感受中,探索了心灵海洋的一个秘密,在商品经济大潮冲击下,人们依然在呼唤亲情。
    人物旅行,沿途“触景生情”,相继引发种种心理活动,如回忆、联想、独白、自省、想象、推测、幻觉、梦境等等,以这些心理活动为作品主体结构,最后,人物达到目的地,与开头相呼应。苗长水的《冬天与夏天的区别》,解放战争时期,一个叫李山的农民到孟良崮支前,在回返的路上,一路“触景生情”,引发了对抗日战争时期一个个充满奉献精神的事例的回忆。赶路回家的李山在孟良崮北楼一带被一个国民党矮个子兵捉住,盘问他是不是村干部,引起了他的回忆:抗日战争时期,区委书记武元和部队旅长刘浩送来了病重的女战士何青,他痛快地接受了保护、治疗女战士的重任。矮个子国民党兵要李山往蒙阴城赶牛,路上,李山见国民党军营副一脸忧郁,于是感到骄傲,引起回忆:他高高兴兴地给养病的何青做豆腐脑、摊煎饼、扫铺、抓药。赶牛走了一天,晚上,来到公路旁一个村子,他露天躺在外面,望着漫天星斗,又引起回忆:鬼子进山扫荡,他们把何青抬进一个秘密山洞里,在那危机时刻,慌乱中没带棉衣,病重的何青坐在李山的怀里取暖。李山赶牛进了蒙阴城,被放了,但又被国民党军队的炊事员抓住了,又不能回家了,又引起对家的怀念:何青病好了,被丈夫接走了,他李山娶媳妇了,又有了可爱的女儿瓦罐儿,适逢部队秦团长的女儿新生没奶,为了救活新生,武元书记又把新生送来,两个孩子争奶,李山夫妻倾心关照新生,影响了瓦罐儿的身体,瓦罐儿得病死了。李山被国民党炊事兵放了,急忙赶路回家的李山路遇一个老奶奶,老奶奶说李山家乡一带被国民党放了大火,赶路回家的李山又想起了往事:鬼子投降那年,调皮的新生能各处跑了,但被孩子的姥姥接走了,武元书记又送来6个骡驹要他饲养。李山终于赶到了家,但只见一片瓦砾,妻子也不见了,他一片茫然,想了很多。作品不仅回忆了这些事件,更展现了人物心灵感受。如,对新生的回忆:她不喜欢爹娘教给她的游戏,喜欢把香椿树上的幼芽一个个都掰掉,把李山给她抱回的小白狗往死里掐,她还喜欢爹娘一刻不停,听她胡乱说事儿,你不听了,她就用小手扳着你的下巴颏,扳过来,听她胡说。她说月亮老娘住在貔子窝里,领着一群小貔子在树林里跑,小貔子骑着日本鬼子的大洋马,一头撞在她家的东墙上……这些回忆、感受的描写,实现了对一种精神——一个普通农民在抗日战争中的发自内心深处的伟大奉献精神的探索。
   随着事件的发展,人物“触景生情”,逐步引发一系列心理活动,如回忆、联想、独白、自省、想象、推测、幻觉、梦境等等,作品以这些情思活动为主体结构作品,最后又回到引发心理活动的事件上来。鄂梅的《索道》,随着三峡移民工作的开展,小青年蛮子不断“触景生情”,引发一系列心理活动。蛮子早晨上厕所,闻到尿里有啤酒味儿,于是引起回忆:昨天,蛮子一伙小青年到移民点去看看,一看,特高兴,蛮子请小伙伴喝了啤酒,喝得人仰马翻。方便完了,蛮子突然发现妈妈爬陡石坡从后山回来,于是引起回忆:蛮子记得,小时候,爹妈经常吵架,后来爹早去世了,孩子时的他还跟踪过妈妈,看到妈妈爬大石坡顶,直奔昌福家。三峡移民工作深入开展,可妈妈居然不愿动迁,于是引起蛮子对妈妈身世的回忆:爹死的时候,妈才35岁,上门给妈妈撮合二道亲的可不少,但都被妈妈回绝了,妈妈领着儿女耕田度日,把家理得挺好。要动迁搬了,妈妈坚持不走,要过一种新日子。于是又引起蛮子的回忆:蛮子化装到后山走访,得知,昌福老汉为了修通妈妈上后山的道路,动用了炸药,炸掉了双手,妈妈甚至说要把自己的手剁下来一只给他。作品结尾,写移民动身要走的蛮子看到后山陡石坡上安上了铁索,凿了石阶。这是他出钱找人打的铁索,凿的石阶,陡峭的石坡有通路了。作品在叙述这些事件的同时,更突出展现了人物的心理感受。如,作品结尾,蛮子看到通往后山的铁索、台阶,感到心里蓦地伸出一只手,长长地横过江面,百般体贴地覆盖在那片陡峭的石坡上,在太阳的照射下,整个石坡热乎乎的。就算下雨,就算下雪,就算下刀子,这条路都不再陡峭得令人担心了,都是一条可以自由来去的安全路了。这些回忆和感受,揭示了对一种精神的探索:虽然有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但有久远根基的爱情仍然生发着。
   心灵化叙事方式,是西方现代最基本的叙事方式,其他叙事方式,如意象化叙事方式、散文化叙事方式、荒诞化叙事方式,都以心灵化叙事方式为根基。因此,一定要掌握心灵化叙事方式,以不断深入探索人的心灵世界。
   
   范垂功,文学评论家。现居辽宁岫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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