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雨

来源 :中学生天地(B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IceMilo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对于沈木欣来说,学医不仅仅是为了救死扶伤,同时也是为了可以更好地调养自己虚弱的身体。
  收到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时的兴奋已渐渐淡去,木欣又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沉静中。
  看看书,听听音乐,写写日记,整个夏天就在这样的沉静中悄悄离开。要去大学报到了,木欣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对着那本海蓝色磨砂封面的同学录犹豫了好一阵子,本不想带上的,却随手翻看起来。
  高中三年来的记忆都在里面了。有朝夕相处却因为分班而渐渐疏远了的同桌,有生过气到底和好了的朋友,有平安夜互送过苹果的同学……翻到碧海蓝天的那一页,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许远心。
  
  猫一样慵懒的夏天的午后,淡蓝的天空浮着棉花糖一样的白云。那片云看起来结实得很,连高空的风也吹不走。
  强烈的阳光晒得窗外的景物泛着一层耀眼的白光。还有知了无休无止的鸣叫,起初只是试探性地叫叫停停,而后渐变渐响,盖过了老师的声音,刺耳难耐,又骤然停息,世界仿佛陷入盲音。
  这样的午后,许远心本应伏在桌子上,把桌角的那两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当成枕头小睡一会儿,会有暖暖的风拂动他的发丝,让他感觉太阳穴处痒痒的。
  而此时,他的目光却在第四组的沈木欣身上停留了片刻。几个星期以来,他会时不时地往那个方向看去,看她专注地听课;看她写字;看她和同学闲谈;看她笑;看她委屈时咬着嘴唇,脸红扑扑的样子。
  每一次都是微微一瞥就将目光收回。
  然而这样一个弥漫着倦意的午后,听着语文老师催眠般的讲课,远心靠在椅子上,静静地欣赏木欣,竟有一种在家中的惬意与舒适。
  她穿着一件棕色的连衣裙,贴身合体。白皙的手臂没了袖子的遮蔽,乌黑柔软的头发披下来,有一缕被汗黏住了,贴在脸颊上。
  远心忽然意识到这样大胆的窥视很不道德;于是将目光移向别处,却又忍不住转回来看她。
  毫无预兆地,木欣忽然转过脸,用好奇的目光直视他。远心一怔,才发现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看着他。
  “走神的话就站一站。”老师的语调依然和气。
  远心恍恍惚惚地“哦”了一声,脸上不由得发起烧来。
  远心的脑海中反复浮现木欣转头看他的样子,那时老师反复叫着他的名字,同学们齐刷刷地回头看他……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刻。
  木欣会怎么想呢?
  远心努力甩掉这些念头,老师的课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晨光还未洒进寝室,起床的铃声已经响起。洗脸刷牙,吃过早餐,和同学聊着NBA赛事赶去教室。大同小异的课程。难吃有时会出现头发的午饭。千篇一律的课堂。晚饭。晚自修。夜里饿了就冲一包方便面。“喂,饮水机里只有凉水了。”“我长这么帅,还怕用冷水冲不开方便面?”“……”偶尔跑出去通宵上网,第二天睡眼惺忪地回来,生活无聊而充实。
  远心和木欣没有很多接触的机会,偶尔在长廊上遇见时相视而笑,点头致意。
  
  高二一开学就要排位置,大家民主地选择自己的同桌,排到最后,竟只留下远心一人尴尬地站在走廊上。
  班主任看看他又看看讲台下,说道:“你去和沈木欣坐吧。”
  木欣向他颔首微笑。高一一年,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一时记不起他的名字,那张脸却再熟悉不过了。
  高一时有次大扫除,远心打来一桶清水,童心大发地在水桶里转起一个漩涡,对站在旁边准备洗抹布的木欣说:“小时候我常这样玩水,玩一个下午,连手心也被水浸皱了。”
  木欣笑了笑,把抹布放进水里。
  高二的这个班级有些懒散,早读时大家的情绪都像国足一样低迷不振。每当有挂着绿牌子的值日老师从窗口经过,其效应好比台风过境,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嘴里顿时喷出一连串莫名的单词。台风过后,又平静如瓦尔登湖的湖面了。
  在这个懒散的班级中,木欣显得很用功。她每天来得很早,总是冲一杯开水,服下瓶瓶罐罐里的药,轻声背诵单词,朗读课文,等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到教室,等教室一点点明亮起来。
  有一天,远心看她服药,试探地问:“是什么病,吃这么多药?”
  木欣看着英语书,摇摇头。
  “我爸妈都是医生,”远心解释,“药理知识我还是懂一些的。”
  “我以后也会当医生,”木欣说,“我想考上温州医学院。”
  “那是很好的学校。”
  “所以,我要努力啊。”她笑笑。
  
  那一天,木欣目光迷离,脸朝远心的一侧伏在桌子上。远心怔怔地看她,觉得她这样子好漂亮,不忍多看两眼。继而觉得不对头,木欣原本白皙的脸现在如同一张白纸。
  “你没事吧?”
  木欣无力地摇摇头。
  “老师。”远心举起手。
  “怎么了,许远心?”
  “是沈木欣,她不舒服。”
  英语老师听了,疾步走来,用手背贴在木欣的额头上。
  “是发烧了。”听老师的口气,不是很严重。
  “许远心,你带她去一下医务室。”
  
  医务室的医生似乎对木欣很熟悉了,手脚麻利地给木欣挂上点滴,安顿好了。
  “那我走了。”远心说。
  “可以留下来坐一会儿吗?”木欣恳切地看着他。
  那样的声音,让远心立即感受到她的孤独和无助。那是一种刺痛心灵的苦楚,远心似乎体会到了木欣多年来承受病痛的感受。
  “好啊。”他沉着嗓子说。
  远心在病床旁坐下,木欣欣慰地笑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和他聊起天来:她正在绣一幅十字绣,只有大脚趾那么大;在寝室里跳橡皮筋,楼下的大妈就跑上来大呼小叫……
  木欣静静地睡去。远心怔怔地看着她睡着时宁静的脸,那是一张秀气的脸,透着寒气,宛如林风眠笔下穿着素纱的侍女。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三年里,花开了三次,又谢了三次。秋去冬来,高中生活眼看要走向尽头,高考的气息也无形无质地弥漫开来。
  三年的同学,算是缘分了吧?虽然不再是同桌,两人已成了朋友。
  当听到“许远心”的叫唤时,远心才回过神来,那句刚才没有注意的话又一点点地浮现出来。
  “……没有节目吗?远心有很多书啊,说不定他会卖旧书。”
  “怎么了?”远心向他们走去,木欣也坐在他们之中。
  “校园超市。”木欣说,“我们班还没想好卖什么呢,你有旧书要卖吗?”
  远心迎着木欣期待的目光,他想起木欣是文娱委员,这种事情办不好是有责任的。
  “嗯,是啊。”远心很肯定地说。目光转向窗外的雪景。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雪了,南方的气候温热,这样的雪已经算相当大了。同学们像小学生一样兴奋地对着飘雪欢呼。
  
  雪下了两天,第三天一放晴,文化节的校园超市便开放了。
  远心坐在书摊前,吃着从隔壁摊上买来的热气腾腾的馄饨,看着一块雪从屋檐上掉下来,“啪”地一声,差点砸到人。
  “书卖得怎么样?”是木欣沙哑而清新的声音,远心听了心里好舒服。
  “还好,卖了四五本。”
  “这些书都好新啊。”木欣的话带着质问的口气。远心“簌簌”地喝着馄饨汤,假装没听见。
  一个同学过来翻翻书:“这么多推理小说啊。”
  “人生要有戏剧性。”远心说,他放下碗筷,取出一本书,“怎么把这本书也带来了?”是《白朗宁的诗》。
  那位同学走了,远心翻开书,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木欣说:
  “他望了他一眼,
  她对他回眸一笑,
  生命忽然复苏。”
  他小心地看向她,她却正在对政治老师的双胞胎儿子招手。
  
  木欣看着许远心写下的留言,心中很是不快:“都写些什么嘛!难道就不能认真些!”
  “不要讲这些气话,傻瓜。”远心淡淡地说,“当你的理想成为现实时,才会明白更多东西。”
  现在,她看着这份同学录,有点明白了那话的含义。
  木欣:
  读懂这些字的时候,想必你已经考取理想的大学了。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上铺的床板,轻声念着:木欣,木欣,木欣……心里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木欣欣以向荣,这个名字,和你,让人想起夏天清晨里伸展着碧叶、带着晨露的紫色和红色的花。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吧,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样子淡淡地相处了三年,感觉像是在海豚的群舞和呓语中慢慢地坠入幽蓝的深海——和你在一起,就是这样的感觉。
  三年竟就这样过去,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我只是不希望成为天际划过的流星。
  你的朋友许远心
  
  刚刚从超市回来的父母谈笑着走进屋子,随即安静下来,心中一阵莫名的歉意,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说:
  “看啊,木欣是不是又病了,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其他文献
来英国前,总是听说英国人喜欢谈论天气,留学之后才明白为什么。即便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也总有阵阵妖风将你吹得东倒西歪,一分钟前还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买杯咖啡出来就有雨水从天而降。也难怪总有英国人和我说,若是适应了这里的天气,那么你就算是半个英国人了。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算是四分之一个英国人了。  黑泽明式的入室抢劫  开学快两个月了,我渐渐地和同学们熟悉起来。来自台湾基隆的女生名叫Rosie,或许因为
“牢牢把握住你手里的这份简单与纯粹吧。寻一份纯粹,善于在其中忘我打拼是一种幸福,也是我至今仍在追求的境界。”  从没试过给自己写信。更没想过当自己成为大叔的时候写信给曾经那个十六七岁的“骚年”。Hi,兄弟,好久不见。  一场高中毕业20周年的同学会,看着眼前这些老同学,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他们20年前的样子,同时浮现的,还有20年前的你:清瘦,运动不错,和另外两个同学包干了三年里运动会的所有苦逼长跑项
A史航(著名编剧、策展人):  有的网友说纸质杂志更适合盖泡面和打苍蝇,我同意,但我想给出的理由是:在这个瞬息万变、一切都可能被删除的时代,任何一个10万 、100万 的公众号文章都可能被删除,而我家里的杂志,还没有人能够进来涂改或抄走。所以,媒体要记录时代,杂志往往比任何电子媒体的内容更可靠,更容易继续保留在我的手里。  小編插话:  接受完采访后,史航老师把这个问题发到了微博,没想到引来网友们
现实是最精彩的小说,人心是最大的悬疑。  ——蔡骏    有人说,在中国蔡骏是悬疑小说的一个标志。但可惜的是,对悬疑,我们都以为我们很了解,其实我们很不了解。希区柯克这样定义悬疑:“如果你要表现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玩牌,然后突然一声爆炸,那么你便只能拍到一个十分呆板的炸后一惊的场面。但是在打牌开始之前,先表现桌子下面的定时炸弹,那么你就造成了悬念,并牵动观众的心。”  蔡骏心理悬疑小说已申请注册商标
我知道,坚持梦想是很难的,可是当青春还在的时候,梦想就已经不在了,这是很悲哀的。  90后阜阳女孩王雅静因患先天性小儿脑瘫,脖颈以下严重瘫痪。2008年,她尝试用下巴操作鼠标写作,如今已出版多部作品,成为阜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数字  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近日公布了第13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调查显示,2015年国民人均纸质图书阅读量为4.58本,其中14~17周岁未成年人阅读课外图书8.21本。
风 歌  最近多风,不但三天两头刮,而且一刮往往几天不止,课桌上总蒙着一层尘沙。风声也颇为可观,有如万籁怒号,忽而升到最尖的高音,忽而降到最沉的低音,像发大水时的河面,把楼房和马路都遮住,叫车轮树枝全发出风的声音。一小群一小群的麻雀纷纷往挂着薄霜的树枝上飞,它们顽强得像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风吹雨打都没事,照样活出优美,活出甘之如饴的喜乐。  今天风也很大,彩旗、枝条、巨幅布标使劲摇晃,噼噼啪啪地
相比任静,我真的是个故事太少的人。  当我在大一的寝室里参与第一次卧谈,那股相形见绌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我的上铺正喋喋不休地说着高中里暗恋的男生,还原着青春的甜蜜忧伤。  我想起高二那年,和任静卧谈的情形。我奚落她不务正业,她鄙视我只会读书,然后我就使出杀手锏:“明天我就去问魏然到底考哪个学校,因为任静想跟你一起……”  “高月,该你了。”  她们在喊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决定把任静的故事说给她
多年以前,我以为文字是表达情感或观点的最直接的载体,这个观点直到我閱读了意大利版《Vogue》——业界公认的“时尚圣经”后才渐渐改变。   意大利《Vogue》在主编Franca Sozzani的带领下,跳离广告商的摆布,开始用画面讲故事,意图用图片向读者传递风格,传达审美,集聚先锋艺术感。   令我记忆犹新的一组时尚大片“Water
校園穿搭纠错本
旅程开始    4月8日,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候机楼内,几位乘客对正排成一队准备接受安检的10名中学生模样的人产生了好奇:“你们是学生吧,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以下一段文字,请想象成正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出的字幕  中国中学生作文大赛是由共青团中央、全国学联、中国作协等多家单位联合书办的,目前国内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参赛人数最多的中学生写作赛事,迄今已举办至第五届。本届大赛吸引了包括港澳地区在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