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色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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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认识她有大半年了,在烟雾弥漫的游戏厅,她负责给那些打电玩的上分。在游戏厅里,他是最沉默的赌客。往往自己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默默地玩。不论输赢,都不像别人那样大呼小叫。对于当初这位新来的服务员,他也没怎么留意。很显然,这是一个来自郊区的女人,说话带着乡下口音,头发染成黄色,皮肤稍显粗黑,不过,她却拥有一对硕大的胸脯。时间一长,她和那些经常来玩的客人比较熟络了,有时也开一些暧昧的玩笑。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发觉她和其中的一位打得还比较火热。但终究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淡了,当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游戏厅时,他发觉她竟不搭理那人了。相识几个月,他们之间总共没说过几句话。而那有限的几句话,也是她主动和他搭讪的。他记得有一次,他酒喝得多了点,跑到游戏厅玩,那次他运气不错,连续几次都押中了,赢了不少钱。这时她跑了过来,劝他把分退了。他没有尽兴,还要玩下去,她见劝他不住,竟直接用钥匙在机器上一拧,将屏幕上的分数全部清零,然后把钱款退还给他,说,你酒喝多了,见好就收吧,再玩下去你会全部输回去的。她是出于好心。确实,烂屁股的赌客到头来的结局只会是输得一文不剩。他记得那也是他在这家游戏厅有限的几次赢钱中的一次。即便如此,他们之间还是没有过多的交往。当他再次出现在游戏厅时,她笑着说,上次我让你退分是对的吧?继续玩下去你肯定会输的。他笑了笑,说,是的。
  直到一个月前。那天当她给坐在他邻座的玩家上分时,经过他身侧,她丰腴的臀部擦了下他的身子,他心里一动,突然心血来潮地开口问道,你的手机号是多少?哪天喊你喝酒呵。她转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低声说,过会儿。当她又一次经过他身侧给别的玩家上分时,她递给他一张纸条,不用打开他也知道,上面记着一串电话号码。
  2
  这串电话号码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沉默地躺了一个星期。
  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去那家游戏厅了。事实上,他从心里厌恶那个地方,以至于衍生出这样的感觉,凡是在那场所出没的人,他都没有好感。他不明白本市的警方怎么如此不力,这样一种公然聚赌的场所,为什么总是铲除不掉。一般情况下总是这样,一段时期风声很紧,这一般都在国庆、春节等重大节日时,要不就是上面有领导来视察,或者有什么重要会议期间,那些电玩城便偃旗息鼓、闭门谢客,可是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又总会死灰复燃。虽然,他心里厌恶着那样的场所,但那里对他又时常有种莫名的诱惑,特别是酒后,他总忍不住想去那里放纵一下。难怪像某些人说的那样,电玩就是一种电子鸦片,他深受毒害而又欲罢不能。
  这时他突然接到一个去省城学习的通知。
  学习班设在郊区的一个度假山庄。远离市区,一入夜,荒涼得很。白天一半时间听讲座;一半时间开会研讨。在穷极无聊的夜里,他打开手机,看着那一串号码,然后发过去一条短信:我出差了。
  哦,到哪里出差?事实上,虽然上次要了她的号码,他却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没给她发过任何短信,可是,他第一次给她发短信,她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他发给她的呢?况且她也并不曾知晓自己的手机号码。
  开会的那几天,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互发着短信,可以看出她并不擅于用短信交流,或者说她的言辞体系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足够亲密到如同情人一般的地步。因此,那些短信内容在他看来也显得干巴巴的,没有多少感情色彩,他们似乎只是靠着每日的几条短信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直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孤身一人在外地待了两个星期,当他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内心不由得有种隐约的期待与兴奋。
  在回来的旅游大巴上他就给她发了短信,说晚上约她吃饭。
  他特意把地点选在自己宿舍附近的一家小饭馆。
  她如约来了,看得出她还给自己修饰了一番。她的修饰在他看来有种乡下女人的俗艳。但另一方面,他觉得她愿意为他修饰打扮,让他的心里又有点小小的虚荣和满足感。
  也许应该更浪漫一些,或许该选择一个繁华市区里的高档些的餐厅,再在宾馆里订个房,而不应该选择路边这家附近工厂里的工人们常常光顾的小饭馆。当他在饭馆油腻腻的凳子上落座后,他心里忽然掠过这个念头。但是,继而他又觉得,还是在这里自在一些。旁边的桌子坐着几个身着工作服的工人,三男一女,闹嚷着在喝酒,包括那女人在内,喝的都是白酒。他觉得他和她坐在这里一点都不显眼,似乎和周遭的环境很协调。
  他问她喝什么酒。她笑着说自己酒量不行,不过还是可以喝点白的。
  她并不拘谨,倒是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心怀鬼胎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明白,当一个女人愿意晚上单独出来和男人喝酒,基本上也就是默认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种无形的东西束缚着他,让他心存犹疑。
  就是这次喝酒,她说到了自己的丈夫,一个长得像潘长江似的男人。从她的神态上可以看出,在自己丈夫面前,她似乎很有优越感。她和丈夫都来自近郊的集镇,如今丈夫在一家钢铁厂做劳务工,目前俩人在市区租房子住。
  她说到了自己的感情经历,说曾经在她们村子里有个小伙子为了她喝农药自杀了。
  怎么会自杀呢?结果……人死了吗?他不禁有些错愕。
  死了,本来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但是,没有抢救过来。她说。
  那么,你爱他吗?他问。
  她稍稍沉吟了一会儿,恐怕我只爱过这一次吧。她说。
  后来,就没有爱了,包括你的丈夫?
  是我丈夫追的我。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听得出,她的语气中含着些骄傲。我丈夫管不了我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他嘿嘿一笑,包括你和男人喝酒?深更半夜才回家?
  我也常和他同事们一起喝。今晚他上小夜班,本来还说下班时喊我过去和他同事们一起喝酒的,我说,今晚已经有酒局了。她颇为自得地说道。   一瓶白酒,两人喝了大半瓶儿。
  她的酒量确实不大,半玻璃杯白酒就有点犯晕了。
  付账时,她要抢着付,他阻止了她。
  你不是从外地回来嘛,应该我替你接风,她说。
  说好了请你喝酒的。他说。
  出了饭店,她很自然地将头靠上了他的肩。
   3
  宿舍里连张椅子都没有。
  他搂着她坐在床沿上说话,给她看影集里昔日的照片。一边悄悄将手上移,抚摸她凸起的乳房。她半推半就,轻轻掰着他的手指,一边喃喃着:不要这样。
  那个谁,你跟他搞过的,是吧?他一面不停止手上的动作,一面问。
  他指的是那个曾经跟她打得火热的赌客。
  我承认。没想到,她很利索地就承认了。但是,我从没主动跟他要过东西,是他自己愿意给钱让我买衣服,给钱让我打麻将,其实他根本就是个烂人,根本就不值得交往,赢了钱就胡乱花,花天酒地,输了钱就像一条饿狗,到处咬人,还四处跟人说给了我多少多少好处,又不是我开口找他要的。我早就不跟他来往了,他还总想着纠缠我。
  他发觉他糟糕地把事情导入了另一个方向,于是立刻止住了话头。但是,这番话还是让他心里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宛如给刚刚还充满情欲的自己兜头浇下了一盆凉水。可是,这些难道不是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吗?只不过她的这番话验证了此前他的猜测罢了。
  哦,我的头很晕, 我得睡一会儿,她说,一面和衣朝床上倒去。
  他顺势压上她的身子,伸手扯着她的衣襟。
  不要这样,这样不好。她的抵抗并不强烈。
  衣襟被扯开了,袒露出一半浑圆雪白的山丘。
  呵,你的奶子可真大啊。
  奇怪的是,直到此时,他发觉自己底下一直都没多大反应。也许是因为酒的缘故。
  仿佛是出于惯性,他又伸手去脱她裤子,她一扭身躯,滚到床的里侧。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牛仔裤,裤扣扣得很紧。
  我头很晕,你让我睡一会儿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滴滴地响了。
  只是短信的提示音。
  他仿佛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从口袋掏出手机,靠在床头查看起来。
  是老熊发来的短信。
  在哪儿?出来喝两杯儿?
  已经喝过了。他回道。
  想了想,他又回道,正在宿舍床上,身边有个女人。
  有个女人?我操!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干了?
  没有。
  你知道我的,一喝了酒就不行。
  他看了她一眼,她背对着他静静地躺在一边。
  他自己都觉得有种荒谬感。
  难道是因为她不够年轻性感?还是自己在担心着什么?怕自己一脚踏入泥潭,难以脱身?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他发觉自己心里异乎寻常地平静。
  透过宿舍的窗户,他看见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又圆又大的淡黄色的月亮。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宿舍铁架床上,他的身边同样躺着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他记起和她的初夜。其实,那晚他们什么也没干成,他只是亲遍了她的身子,他和她,两个青涩的年轻人慌乱而又紧张。第二天,女孩肚子痛得很厉害,他还以为女孩夜里受凉了,要带她去医院,后来咨询宿舍楼里经验丰富的哥们才明白,那是因为夜里女孩紧张引起的痉挛导致的肚子痛。
  如今,当年那个肚子痛的女孩早已杳无音讯。
  他想,这几年他总是戴着一副面具活着,而那个游荡在游戏厅里的身影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手机的显示屏依然闪烁着,为了不打搅身边的这个女人,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
  时间过了零点。
  他拍了拍身边的女人,起来了,得回去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啊,我真的睡着了。
  走出宿舍的大门,他们去路边拦出租。
  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了。她喃喃着。
  我搞了你。他一边搂着她,一边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做——爱——了!
  真的假的啊?她看了看他,我酒喝多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我俩搞过你都不知道了啊,他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留意她的反应。
  你骗我的。她嘻嘻笑着说,她一点没有生气,更没有丝毫尴尬和紧张。
  好了好了,我们什么都没干。你只是在我床上躺了一会儿。
  我们真的要是做了,也许并不好。她说,那样,也许跟你相处会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4
  后来,他又喊她喝过几次酒,甚至还带她参加过几次朋友们的酒局。
  那次饭局是报社的老张组织的,除了他和老熊外,还邀请了年轻漂亮的女政工干事小影。小影在一家企业搞宣传,平常喜歡写些文章。
  饭局过程中,他其实是有些担心她开口说话的,他暗地里担心她的文化程度大概不高,也有点担心她的乡下口音。而一开口说话,这些就会暴露出来,这在朋友面前会让他觉得有些失面子,如果他们知道她只是一个在游戏厅里打工,只是一个负责给那些赌客们上分的女服务员,他们可能会因此而讥笑他。
  然而,他的心思她却一点都意识不到。相反,能和这些看上去有文化的人共饮似乎让她有些兴奋。喝着喝着她自己就无拘无束地打开了话匣子。其间他终于试探性地问到她的受教育程度,你是初中毕业吧?他问。哪还初中啊,我小学都没念完,只上到四年级!她毫不在意地大咧咧说道。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她的幽默,然而,她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两位男士倒没如他原先预料的那样有什么反应,也许在男人的眼里,女人的身体远比学识什么的重要,但作为政工干事的小影,一听到她的回答,眼里立刻放出光来,仿佛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兴奋点。
  此后的饭局过程中,小影一直表现得极为亢奋,席间眉飞色舞;妙语连珠,整个人看上去也比平日年轻漂亮了许多。   他的心绪也从最初的惊愕与尴尬中恢复过来。他甚至有了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两个女人在男人面前略带夸张的表演。有什么呢?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聚在一起喝喝酒而已,他想。
  散场后,他打了辆车送她回家。出租车七拐八拐,在一条逼仄的巷子里停了下来,夜色中飘来一阵腐烂的蔬菜味。这儿应该是个菜市场。白天出租车肯定开不进这狭窄的巷子里。她下了车,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支玫瑰,但是,他希望这一刻出租车司机并没有看见它。那支猩红的玫瑰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扎眼。她和他道了别,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巷子两侧楼层的阴影里。
  她会怎么处理那支玫瑰呢?回去的路上,他不由地想。是临进家门前将它丢弃在门外还是公然把它拿回家插在瓶中?当然,这些应该不是他所要操心的问题。她肯定会有她的办法,甚至,玫瑰也是她用来向丈夫炫耀的一部分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回忆起了当初她对他描述过的自己丈夫的形象。长得就像……潘长江。说完,她自己就笑了起来。这个长得像潘长江的男人对散发着酒气深更半夜回来的妻子已经司空见惯了,只不过,这一次,妻子手上多了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玫瑰,当然,即便这样,也不会改变什么。
  重要的是,玫瑰并不是他买的。
  即将散场时,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走了过来,老是缠着他们,要他们买花,当晚喝酒是老张买单,付钱时,老张将找零剩下的钱买了两支玫瑰,分别送给了在座的两位女士,顺便也打发了那个特别缠人的小女孩。
  幸好身边的这位出租车司机并不是通常遇到的那种特别饶舌喜欢搭讪乱侃的。一路上,司机只顾沉默地开着车,似乎还想着自己的心思。对于他们这些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来说,什么样的场景他们没见过?司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让他稍感轻松了一些,于是他倚靠着座位闭目养神起来。
   5
  每次,喝得稍有醉意,她就会依偎进他的怀里,即使是当着他那些朋友们的面。然而,他再也没带她去过宿舍,喝完酒后就直接从饭店打出租车送她回家。
  她也劝他别去游戏厅了,说到那里去就是送钱。然而,等他再转进游戏厅时,她又会将对他的规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甚至看到他来了还有些喜形于色。只是她变得更“专横”了。她完全控制了他的节奏,当他稍赢了一点钱时就会及时阻止他继续玩下去。当然,她有她的便利,利用她手里掌握的机器钥匙。
  宿舍楼开始了清理整顿,为了让公司新入职的大学生们有更多的公寓住。家在本地的、外来人员冒名占住的、结过婚的职工都在清理范围内。由于他的家在郊区,为了上下班方便,有个落脚点,他一直没将过去单身时的宿舍退掉。条令归条令,还是有通融之处的,宿舍定员是两人,如果不愿将宿舍退掉,他就得将宿舍里另一个空余名额的房租付掉。租金其实也很便宜,每个月一百都不到。
  但是,他似乎有些厌倦住宿舍了。
  不比二十年前了,那时,周边住的都是跟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单身,大家互相串门,喝酒打牌,相约一起去舞厅找女孩,可是,现在呢,周边的单身换了一拨又一拨,宿舍楼里依旧充斥着年轻热闹的身影,但是他就像一个寡居的老人在宿舍楼里深居简出,只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年轻小伙子们肆意地挥霍着他们的青春。
  也许,他还是应该回归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去。
  他将宿舍退了,这就意味着今后上下班,他得多乘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回位于郊区的家。
   6
  一个多月,他再没有踏入过那家游戏厅。虽然那家游戏厅就在他上下班的路上,但是,如果去游戏厅玩,势必要耽误自己赶公交,不像以往住宿舍,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打发。
  他也没再联系过她。
  这天,因为单位加班,他下班晚了,已经赶不上回家的公交车,看来,晚上只能打出租回去。如果打出租车回去,时间早一点迟一点也就无所谓了。因此,当他再次路过那家游戏厅时,他心里突然一动,决定去里面看看。当然,只是看看而已,他已经决心不让自己再碰那些机器了。
  游戏厅里只有寥寥的几个玩家。
  他不知道她当不当班,他打算逛一圈就离开。
  一开始,在那排机器旁,他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当他从大厅转过来,路过一处拐角时,他忽然看见她和另外一个中年女人坐在两张凳子上,凳子中央是一张小方桌,方桌上简单地摆着几样小菜,其中一个塑料袋里盛着卤鸭翅、鸭爪,一个塑料袋里盛着花生米,她正和中年女人拿着一次性纸杯对酌着。他一闻,是白酒味儿。
  呵,在吃晚饭呐。他笑着说。
  她抬头看见了他,愣了一下,继而笑嘻嘻地招呼道,你來了?坐下喝一杯儿?
  不了,不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呢。他推辞着离开了。
  出了游戏厅,他骑上公共自行车,赶往平常乘车的公交站台,他要将自行车存放到公交车站附近的存车点,再打出租回家。
  路过湖边的广场时,夜色中,他发觉那儿聚集了许多人。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疑惑间,突然,听到人群发出了欢呼,头颅纷纷仰向夜空,他跟着抬头朝夜空望去,一簇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一瞬间将夜空装点得格外绚丽璀璨。烟花一簇簇升起,每一次升起都伴随着人群的欢呼。
  当最后一簇烟花在夜幕中湮灭,他看见天边露出了那枚淡黄色的月亮。
  责任编辑:高 鹏
  作者简介:
  余后华,上世纪七十年代生。曾在《山花》《清明》《雨花》《安徽文学》 《阳光》《佛山文艺》《黄河文学》 《鹿鸣》《朔风》等刊发表小说,安徽省文学院第四届签约作家。出版小说集《候鸟》,多次获马鞍山市政府太白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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