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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个多月了，天却还是暖和。气象专家说，因为新一轮的厄尔尼诺，上海今年还是一个暖冬。
想想真是的，遥远海平面下的一股洋流，竟这样随意摆弄着气候，好像平时日子中的那些个不经意，悄然地偷换了生活。
思绪在霏儿的脑中一掠而过，却并没有妨碍她的利落：将一块刻着“私人聚会”字样的樱桃木牌挂在做旧了的木门上，并随手闭了那门。
这个下午，她的“子夜流觞”馆是照例要歇业的。这个下午是她们的聚会日，每个月的第二个周六的下午。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是大学毕业后吧。先是一群人在一起疯，也没个固定的时候，也没个固定的点，在上海一个个不同的酒吧、咖啡廊、茶屋里出没，渐渐地，有的人不来了，有的人带了朋友来，有的朋友留了下来，原先的引路人倒不见了。后来，霏儿开了这间酒廊，聚会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就规律起来，有了固定的时间，有了固定要来的人。没什么人召集，该来的，到时候来了。经常来的也就七八个，其中又总是有抽不开身的，所以总也没凑齐过。好在大家都不勉强，来了，说说话，讲些散漫的话题，都很高兴。日子久了，都忘了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她们这几个并非都是校友、室友、同僚，甚至年龄都很参差，一定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便都是女人。女人，女人的话有些也就只能在彼此间说说。
不过，也是韶光易逝，恍然间几年一过，她们中间也有人为人妻为人母了，也有结了、离了的，当然也有单身着，或是同居而不婚的，形态多，话题自然也就多。
“这个Ann，说好了不迟到的，又迟了。”淙淙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她和珉已到了一会了。
话音刚落，Ann的声音就冲了进来，喊霏儿开门。门好像只启了一条缝，她便闪了进来。忍不住地笑，轻快地说被一个老外跟了一路，最后拦了她下来，说了一堆好听的。
霏儿一搂她的细腰说：“瞧你这妖妖的样儿，我都想跟。”
Ann是那种外国人眼里的美人：凹凸有形的脸，薄薄的身子，胸平得像个男孩，却又细腰宽臀，别有一种女人的味道。偏偏她是做服装设计的，最知道怎样收拾自己，每次出现，身上总有看点。今天也是，一件玫红色的半夹窄旗袍，短短地在大腿中间收住；一条黑色九分小窄裤；一双绣花便鞋；最叫绝是旗袍外那件浅牛仔蓝的夹克，细窄的袖筒，短短的只到腰，活脱脱是让东西方长胜不衰的流行元素都在她身上演绎了个尽。
“人家哪是跟她呀，不过是白看一台春季服装发布会。”淙淙斜睨着Ann笑，“说来听听都说了些啥好听的。”
“哎呀，你知道我外语不灵光的，再说，他秃着个头，腆着个肚子，我哪耐烦听他。”Ann将夹克除了，露出一截浅棕色的手臂。
“外语不灵光不要紧，只要Body Language灵光就行。”珉插嘴道，“我可听说，你正在组建‘联合国’。”
Ann“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生生将半口茶喷在了茶碟里。拉住霏儿的胳膊讨救兵，“好姐姐，连珉都欺负我。”
“这倒是，”霏儿故作正色，“珉，你也太夸张了，‘联合国’还不至于，不过凑个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应该是绰绰有余。”
众人皆笑。Ann也不着恼，半仰了头算着，“澳大利亚、法国、美国、新西兰、意大利……，倒还真有5、6个了。”“那就加加紧，争取在2005年先建成一个安理会。”霏儿继续。
“难。你知道我的毛病，老是要把one night stay玩成N个night stay。”
“说明你还不彻底。”
“是呀，没办法，本性难移嘛。”Ann收了笑。
Ann原本是个深情痴情的人儿。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大学毕业的时候，男孩不想回老家，说就在上海发展，Ann也就随他一起留了下来，任凭爹妈用房用车来诱她，就是没回自己那个富裕的家。开始的日子有点寒酸，两个人在一起倒也甜蜜。他们在城郊的地方租了间小屋，男孩每天去上按部就班的公务员的班，Ann进了一家法国人的成衣公司，因为一款参加公司年度比赛的配饰设计，Ann脱颖而出，被公司送去法国培训了三个月，回来就主持了公司配饰的设计，薪酬自然大涨。
男孩坐不住了，跳了个槽，进了一家日本人的贸易企业。男孩也是个聪明的人，又勤奋，很快就深得老板的赏识。这期间，Ann很忙，时常要出差，法国、香港、东南亚，去各地的时装show，展示她的设计和公司的品牌。男孩也很忙，忙着陪老板、老板的老板出入酒肆歌坊，回来的时候，常常是一身的烟味脂香。他总对Ann说这只是应酬，没办法，陪老板陪客户，还有总部来的人，不过他只是也只会逢场做戏，
Ann从没怀疑过他的话，也没有怀疑过他的心，即使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他们的激情了，她也只是想，大家都忙。直到有一天，在床上，男人抱她在怀，护着她少女般发育未全的身子，叹息道：我虽然没想你是一手不能掌握，可你也不能小得像旺仔小馒头呵，起码也该是小笼包吧。Ann才知道他都“逢床”做了哪些戏。
后来，吵过，哭过，求饶过，和解过，也赌誓发咒过，但Ann却怎么也忘不了男人的那次叹息，怎么也无法相信男人其实真的想要的不是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信赖不再的时候，要相信什么都是难的。
Ann搬离那间小屋，却搬不开压在她心口上的那块石头。男人没再来找她，听闻不久后也搬了，本来那里就已经不适合他这样富起来的人住了。
Ann一个人沉寂了很久，直到她遇到了卢克，一个有着意、法两国血统的意大利男人。那是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遇见他的时候，Ann正咬着一支冰淇淋发呆。卢克走过来，坐在她脚边，过了一会儿，斜躺下去，仰起脸来望她。Ann后来说，他那双蓝眼睛好像满含深情，深得见不到底，望得人直想哭。但当时，Ann 没有理他，只是愣怔怔地看着他，继续发呆。突然卢克一骨碌爬了起来，还没等Ann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的人就在他的怀里了，她的唇就在他的唇间了。那吻很长，很深，很湿，很热。许久，他放开她，很天真地笑了。她听见他似乎用英语在说，你的冰淇淋化了，我刚刚帮你吃了。
接下来的事，似乎再顺理成章不过。但那却是Ann第一次，在感情上还没接受一个男人，就在身体上接受了这个男人。第一次，她的心异常紧张，她的身体却异常渴望。它摇摆着迎向他，任他摆弄。他的头发柔软，卷曲，浓黑，当他将头埋在她胸口的时候，Ann觉得他就像个中国人。但他那些充满赞美的咕哝，却又令她明白，这是一个异乡人。
Ann在马尔代夫待了一个星期，卢克宠了她一个星期。每天他们都做爱，每次卢克都告诉Ann，她有多美。她的瘦是美，她的扁平是美，她的细腰是美，她的宽臀是美。卢克将她捧在手里爱抚，好像捧着一件名贵的中国瓷。事实上，离开马尔代夫的时候，Ann的确成了一件名贵的中国瓷。
回到上海的Ann，换了一个人。她开始出入酒肆歌坊，专挑那些外国人云集的地方。她和看得顺眼的人喝酒、聊天，和看得对眼的人上床。不过，有过卢克，要看对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珉说，Ann在建她的“联合国”呢。
“要的时候就要，我的身体我不宠谁宠！”这是Ann对霏儿说的。
“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享受一下，老了还有什么用。”这是Ann告诉淙淙的。
其实Ann发展的每一个“联合国”成员都有一段故事，只是此刻夕阳已经西斜，“子夜流觞”里的聚会，也要散了。
想想真是的，遥远海平面下的一股洋流，竟这样随意摆弄着气候，好像平时日子中的那些个不经意，悄然地偷换了生活。
思绪在霏儿的脑中一掠而过，却并没有妨碍她的利落：将一块刻着“私人聚会”字样的樱桃木牌挂在做旧了的木门上，并随手闭了那门。
这个下午，她的“子夜流觞”馆是照例要歇业的。这个下午是她们的聚会日，每个月的第二个周六的下午。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是大学毕业后吧。先是一群人在一起疯，也没个固定的时候，也没个固定的点，在上海一个个不同的酒吧、咖啡廊、茶屋里出没，渐渐地，有的人不来了，有的人带了朋友来，有的朋友留了下来，原先的引路人倒不见了。后来，霏儿开了这间酒廊，聚会有了落脚的地方，也就规律起来，有了固定的时间，有了固定要来的人。没什么人召集，该来的，到时候来了。经常来的也就七八个，其中又总是有抽不开身的，所以总也没凑齐过。好在大家都不勉强，来了，说说话，讲些散漫的话题，都很高兴。日子久了，都忘了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她们这几个并非都是校友、室友、同僚，甚至年龄都很参差，一定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便都是女人。女人，女人的话有些也就只能在彼此间说说。
不过，也是韶光易逝，恍然间几年一过，她们中间也有人为人妻为人母了，也有结了、离了的，当然也有单身着，或是同居而不婚的，形态多，话题自然也就多。
“这个Ann，说好了不迟到的，又迟了。”淙淙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她和珉已到了一会了。
话音刚落，Ann的声音就冲了进来，喊霏儿开门。门好像只启了一条缝，她便闪了进来。忍不住地笑，轻快地说被一个老外跟了一路，最后拦了她下来，说了一堆好听的。
霏儿一搂她的细腰说：“瞧你这妖妖的样儿，我都想跟。”
Ann是那种外国人眼里的美人：凹凸有形的脸，薄薄的身子，胸平得像个男孩，却又细腰宽臀，别有一种女人的味道。偏偏她是做服装设计的，最知道怎样收拾自己，每次出现，身上总有看点。今天也是，一件玫红色的半夹窄旗袍，短短地在大腿中间收住；一条黑色九分小窄裤；一双绣花便鞋；最叫绝是旗袍外那件浅牛仔蓝的夹克，细窄的袖筒，短短的只到腰，活脱脱是让东西方长胜不衰的流行元素都在她身上演绎了个尽。
“人家哪是跟她呀，不过是白看一台春季服装发布会。”淙淙斜睨着Ann笑，“说来听听都说了些啥好听的。”
“哎呀，你知道我外语不灵光的，再说，他秃着个头，腆着个肚子，我哪耐烦听他。”Ann将夹克除了，露出一截浅棕色的手臂。
“外语不灵光不要紧，只要Body Language灵光就行。”珉插嘴道，“我可听说，你正在组建‘联合国’。”
Ann“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生生将半口茶喷在了茶碟里。拉住霏儿的胳膊讨救兵，“好姐姐，连珉都欺负我。”
“这倒是，”霏儿故作正色，“珉，你也太夸张了，‘联合国’还不至于，不过凑个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应该是绰绰有余。”
众人皆笑。Ann也不着恼，半仰了头算着，“澳大利亚、法国、美国、新西兰、意大利……，倒还真有5、6个了。”“那就加加紧，争取在2005年先建成一个安理会。”霏儿继续。
“难。你知道我的毛病，老是要把one night stay玩成N个night stay。”
“说明你还不彻底。”
“是呀，没办法，本性难移嘛。”Ann收了笑。
Ann原本是个深情痴情的人儿。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大学毕业的时候，男孩不想回老家，说就在上海发展，Ann也就随他一起留了下来，任凭爹妈用房用车来诱她，就是没回自己那个富裕的家。开始的日子有点寒酸，两个人在一起倒也甜蜜。他们在城郊的地方租了间小屋，男孩每天去上按部就班的公务员的班，Ann进了一家法国人的成衣公司，因为一款参加公司年度比赛的配饰设计，Ann脱颖而出，被公司送去法国培训了三个月，回来就主持了公司配饰的设计，薪酬自然大涨。
男孩坐不住了，跳了个槽，进了一家日本人的贸易企业。男孩也是个聪明的人，又勤奋，很快就深得老板的赏识。这期间，Ann很忙，时常要出差，法国、香港、东南亚，去各地的时装show，展示她的设计和公司的品牌。男孩也很忙，忙着陪老板、老板的老板出入酒肆歌坊，回来的时候，常常是一身的烟味脂香。他总对Ann说这只是应酬，没办法，陪老板陪客户，还有总部来的人，不过他只是也只会逢场做戏，
Ann从没怀疑过他的话，也没有怀疑过他的心，即使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他们的激情了，她也只是想，大家都忙。直到有一天，在床上，男人抱她在怀，护着她少女般发育未全的身子，叹息道：我虽然没想你是一手不能掌握，可你也不能小得像旺仔小馒头呵，起码也该是小笼包吧。Ann才知道他都“逢床”做了哪些戏。
后来，吵过，哭过，求饶过，和解过，也赌誓发咒过，但Ann却怎么也忘不了男人的那次叹息，怎么也无法相信男人其实真的想要的不是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信赖不再的时候，要相信什么都是难的。
Ann搬离那间小屋，却搬不开压在她心口上的那块石头。男人没再来找她，听闻不久后也搬了，本来那里就已经不适合他这样富起来的人住了。
Ann一个人沉寂了很久，直到她遇到了卢克，一个有着意、法两国血统的意大利男人。那是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遇见他的时候，Ann正咬着一支冰淇淋发呆。卢克走过来，坐在她脚边，过了一会儿，斜躺下去，仰起脸来望她。Ann后来说，他那双蓝眼睛好像满含深情，深得见不到底，望得人直想哭。但当时，Ann 没有理他，只是愣怔怔地看着他，继续发呆。突然卢克一骨碌爬了起来，还没等Ann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的人就在他的怀里了，她的唇就在他的唇间了。那吻很长，很深，很湿，很热。许久，他放开她，很天真地笑了。她听见他似乎用英语在说，你的冰淇淋化了，我刚刚帮你吃了。
接下来的事，似乎再顺理成章不过。但那却是Ann第一次，在感情上还没接受一个男人，就在身体上接受了这个男人。第一次，她的心异常紧张，她的身体却异常渴望。它摇摆着迎向他，任他摆弄。他的头发柔软，卷曲，浓黑，当他将头埋在她胸口的时候，Ann觉得他就像个中国人。但他那些充满赞美的咕哝，却又令她明白，这是一个异乡人。
Ann在马尔代夫待了一个星期，卢克宠了她一个星期。每天他们都做爱，每次卢克都告诉Ann，她有多美。她的瘦是美，她的扁平是美，她的细腰是美，她的宽臀是美。卢克将她捧在手里爱抚，好像捧着一件名贵的中国瓷。事实上，离开马尔代夫的时候，Ann的确成了一件名贵的中国瓷。
回到上海的Ann，换了一个人。她开始出入酒肆歌坊，专挑那些外国人云集的地方。她和看得顺眼的人喝酒、聊天，和看得对眼的人上床。不过，有过卢克，要看对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珉说，Ann在建她的“联合国”呢。
“要的时候就要，我的身体我不宠谁宠！”这是Ann对霏儿说的。
“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享受一下，老了还有什么用。”这是Ann告诉淙淙的。
其实Ann发展的每一个“联合国”成员都有一段故事，只是此刻夕阳已经西斜，“子夜流觞”里的聚会，也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