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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留守”
来到安徽休宁县渭桥乡渠口村,记者见到一位叫黄芳的留守妇女。在她的带领下,记者来到黄芳的家。破旧的木制房子年事已久,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落了漆的木桌子,几把破板凳倚在墙角。
全家一共5口人,除了身为独子的丈夫长年在外面打工,六七十岁的公婆、9岁的儿子还有黄芳挤在这个不足30平米的木房子里。“家里有三亩田、两头猪,孩子小,公公有严重的胃病,婆婆有精神病。”据黄芳介绍,她下地耕作之余,还要承担家务活,过度的劳累使这位38岁的妇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10岁。
“那你还支持丈夫出去打工?”记者问。
“不出去打工,家里开销那么大,又没有出路,怎么活?”黄芳回答。别看身在农村,日常生活费用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两个生病的老人看病需要花钱;前不久,顽皮的儿子在板凳上摔下来,手骨折了,又花了一大笔钱;黄芳本身又患了好几年的妇科病没治好;加上人情世故,丈夫挣的钱除了儿子的学费,只能勉强补贴家用。黄芳说,“平时有个什么小感冒挺挺就过去了,舍不得去医院。”
祁门的李娟今年23岁。婚前,她曾外出打工,婚后和丈夫去外地打工一年。最近因生孩子、抚养孩子而留在了家里,丈夫则继续在外打工。
“现在最希望有人帮自己抚养孩子,这样我就可以外出打工了,做销售是我的兴趣。可是孩子才1岁,需要人带。”
39岁的林女士也如此,在家负责照料两个孩子。这样的生活自她第一个孩子降生后便没有改变过,现在她的两个孩子分别为16岁和13岁。
“我在家负责照看孩子,种地,农闲时间去本地的工厂打工。爱人在东北做建筑,每年只在春节时回家一次,平时靠电话与他联系。”林女士接受记者采访时显得很无奈,“女人在家辛苦就是为了男人在外多赚点钱,农村都是这样的,农村妇女真苦!化肥农药费用高,孩子的学费高!因为自己没有文化,教育孩子要好好学习的时候,被孩子抢白‘你不识字,懂什么’听得自己很难受。”
而在家中带孩子的25岁何姓农妇则向记者表达了想走出去的愿望:“我不愿意待在家里,希望等孩子长大后,交给公婆,自己外出打工。由于自己年轻,受外界影响比较大,对家里闭塞的生活方式不适应。为了提高生活水平,希望自己在父母支持下出去做销售。”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短期内很难实现。”姓何的农妇苦笑。
记者注意到,劳动几乎是留守妇女的主要生活内容,占了留守妇女日常生活的绝大多数时间。除了田地里的农活,她们还要照顾老人,教育子女,在家里,她们身兼数职,同时是保育员、炊事员和饲养员,“除了吃饭和睡觉,一刻都没停过”,劳动挤满了留守妇女的生存空问。据黄芳说,她们每天的平均,劳动时间有13个小时,农忙时甚至达到17个小时。
多数留守妇女的丈夫在农忙时不回家,通常她,们要早上3、4点钟就要起床,一直忙到夜里11点多钟,睡觉时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长期承受超强度的劳动以及营养不良导致的晕眩在农村常有发生。谈起前年在地里的一次晕倒,黄芳至今心有余悸:“幸好被邻居发现了,要不然早没命了。”
“留守妇女”的情感
黄芳告诉记者,她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非常好。丈夫一年回来一次,在家的时间一般只有半个月。用村里的公用电话要一分钟一块钱,去邻居家打觉得很难为情,所以平时一般不联系,“孩子说想爸爸了,我这才打了一次短短的电话”。
当记者问到,丈夫长期在外会不会影响夫妻感情时,黄芳犹豫地点点头,“晚上也会想他。”
性生活问题是留守妇女面临的一个很重要但难于启齿的问题。记者在做问卷设计时,专门就这个问题设置了一项“性生活怎样解决”的选项。实地调查时,绝大部分留守妇女拒绝回答,选择了不知道的选项。
根据整个调查来看,农村妇女对性生活不是很重视。她们承认丈夫外出使夫妻生活受到影响,但对她们本身影响并不太大。维系夫妻感情的是他们彼此的信任和互相体谅。男人在外为家奔波,而留守妇女“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农活和孩子身上。”
在黄芳邻村,有一姓吴的妇女,对公公婆婆非常孝顺,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媳妇。这个只上过小学的妇女每天都要和丈夫通一次电话,“在家干活累,丈夫在外面更累”。
“怕不怕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记者问。
“我相信我的丈夫!”吴很是自信:“他是很爱我的!”
“怎么有那么大的耐心照顾长年有病不能自理的公公婆婆?”
“村里的老人很可怜,人要有良心,而且每个人都会老,所以要对老人好!”吴说。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淳朴善良的留守妇女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了信任,她们把更多的关爱给了自己的丈夫。
很多留守妇女表示,虽然他们在家很累,但丈夫在外面也很辛劳。加上丈夫顾家,所以她们留在家里很乐观。尤其是农忙时节,忙了一天回来看到丰收的庄稼,她们打心眼儿里高兴。
记者还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个叶姓妇女,一边哭一边向记者倾诉,丈夫是个粗心不负责任的男人,出去了,基本是联系不上的,没有他的联系号码,“想给他打个电话也不知打给谁,他也不打电话回来,就好象没有这个人似的。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能见得着。”
“那你希望他回来吗?”
“我家当没有男人。”她说完这话时转身抹了一把泪,看得出她还是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的。随后,她说:“令人欣慰的是女儿读书成绩很好,我把一切指望放在女儿身上了,要不是有个女儿,生活也没有意义了。”
“总的来说,农村留守妇女的婚姻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安徽祁门县新光村的妇联主任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做苦力的人几乎不可能有外遇,如果是在外面搞工程的人还有可能。我们这的人都是在外而做苦力的。丈夫外出挣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家盖个新房子,供小孩子读书。”
“当然,也有个别的留守妇女因丈夫外出打工而耐不住寂寞而红杏出墙。”安徽休宁县下坞村妇联陶主任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农村妇女发生婚外恋的有几种情况:一是丈夫外出,二是家庭贫困,三是丈夫管不了妻子。“从我的眼光来看,像这种发生婚外恋的情况,男女之间一般不存在感情,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劳力。”
“留守妇女”的教育和养老
“平时督促孩子做作业,给孩子辅导功课多不多?”面对记者的提问,长期一个人支撑家庭的李娟无奈地同答:“家里地里事情多,没时间照顾孩子。”
夏菊的两个儿子一个上了大学,一个正在读高中,她欣慰地表示:“娃都挺自觉的。”
而休宁的王女士自己读书不多,仅仅有小学文化,面对记者的提问,她有些迷茫:“我字识得不多,还没有孩子懂得多呢。”
另一个陈姓妇女,丈夫在外承包工地,家里条件比较宽松,而她本身也有初中文化水平,她向记者表 达了在教育方法方面的困惑:“很想好好培育他们,可又不知道怎么办。孩子不听话了,骂几句就过去了。”
专家表示,这主要是与她们自身的时间、精力以及自身的文化水平有很大关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在了农活和家务劳动上,而且她们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缺乏正确的教育方法。这就导致了农村孩子很早就辍学。
休宁村的支书对记者坦言:“妇女一人怎么管得住孩子,这些孩子也挺可怜的,晚上回家有时候还得帮忙干活,干完活就睡了。”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这样一件事情,休宁县渭桥乡下坞村的一位妇女从年初起在牌桌上共输掉了5万元。该村妇联主任说对记者说:“现在还在赌,上了瘾了,她丈夫在外面,也没办法。”
是什么原因使得留守妇女走入精神误区的呢?
休宁县渭桥乡倪湖村村委会吴书记对记者分析,这主要和留守妇女的受教育程度有关,农村留守妇女的文化水平偏低,加上农村娱乐方式单一,生活方式闭塞,从而使留守妇女们倾向于赌博这种简单刺激的娱乐。
一位妇女告诉记者:“没事做,只能打打麻将。丈夫出去了,自己在家里带着小孩一起生活,因为生活无聊就经常到赌场里看人家打牌,后来慢慢地自己也学会了赌博。”专家指出,这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了农村文化的缺乏和呈低级趣味发展。不过赌博风气盛行和农村缺少副业有很大关系。皖南属于经济欠发达的贫困山区,当地乡镇企业、村办企业极少,留守妇女农闲时间就业难,受条件限制,客观上导致了一些地区赌博风气盛行。
农村养老问题也一直是农村难解的一个问题,丈夫外出,留守妇女就得担起照顾公婆的担子,单独与公婆相处,比较容易产生摩擦。接受记者采访的两个村的村干部表示,村里留守妻子与公婆的关系大部分还可以,矛盾基本上围绕公婆照看孩子,兄弟间财产分配等问题。有位老村长说:“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孩子身上,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
祁门留守妇女何女士对记者道出了自己的苦衷:“家里有4个孩子,丈夫挣钱又不多,经济压力挺大的,自己的精力和时间也有限。”何女士的邻居,同样为留守妇女且公公长期患病的黄女士补充:“尤其是老人生病后医疗费用数目很大,这让家庭无法承受。”相关专家表示,发展农村经济提高农民收入、建立健全农村合作医疗是解决农村看病难的有效措施。
“留守妇女”的安全隐患:成为犯罪新目标
男性劳动力外出后,农村只剩下了老人、儿童和妇女。这种人口结构的变化,带来的是农村治安防范力量的减弱和违法犯罪机率的增加。
“在办案的过程中,为数不多的妇女被强奸的案件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发现的强奸案件不是很多,2004年我们镇只发现1起。但是,在对其他案件,包括在强奸案件的排查过程中却发现了许多潜在的案件。”镇派出所所长这样对记者说。
农村治安状况不好,留守妇女在失去丈夫保护的状况下,其人身与财产安全更容易遭受侵害。
这位所长透露,在邻近的一个镇上,1999年发生了1件系列强奸案,结果发现一个村庄排查出90多起强奸案。在此之前,则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案情报告。
也是在邻近一个镇上,在对1起留守妇女被烧死的案件的排查过程中,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也发现大约有6%左右的留守妇女承认被强奸过,但是这样的事情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所以派出所也接不到这类案件的报案。
“这些案件的作案者大多是受害者附近的居民。在1999年的这个系列强奸案件中的作案者就是被害人员附近的一个45岁的居民。”这位所长告诉记者。
除了留守妇女直接遭受性侵犯外,其家庭财产也成为作案分子的对象。
据介绍,2006年9月底的一天夜里,该镇其中的—个小组有6家被偷。这6家中,除了一家因为丈夫是电工而没有外出打工,其余5家都只有妇女在家中。
在这些对留守妇女的人身以及财产侵犯的案件中,由于农村中大量的男性劳动力外出打工,从而使农村治安防范力量减弱,给犯罪分子提供了可趁之机。
据悉,在被发现的对留守妇女人身侵犯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大多是受害人附近的居民,并对受害人实施过多次侵害。而受害人怕丢面子,怕影响不好,被别人说闲话,而且不被家人理解,就这样选择沉默。
“这些案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报案的,不管是遭受强奸还是财产受到了损失,人们都不愿意去报案。”这位所长对记者表示。
农村“留守妇女”,出路在何方
种种迹象表明,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流动已成必然趋势,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农村“留守妇女”的数量还会进一步增加,她们的烦恼不可小视。
令人欣慰的是,为了提高“留守妇女”的生产生活能力,全国妇联等相关部门正积极制定并出台优惠政策,对她们进行短而快的实用技术和新技术培训,以增强自身增收致富能力。“仅靠我们的努力是不够的,希望各地政府部门和村组织给予一定照顾,组织一些农村合作互助组织。”全国妇联相关负责人说,“应加强宣传引导,提高农村‘留守妇女’的文明程度,以家庭卫生文明促进乡风文明,同时应将农村妇女的社会保障和医疗卫生纳入基本社会保障体系,全面优化妇女的生存发展环境。”
有专家指出,也许20世纪80年代曾风靡一时的乡镇企业模式仍是途径之一,在这一模式下,劳动力“离土不离乡”,就地转移消化富余劳动力和农产品。解决“留守妇女”问题的关键,在于大力发展乡村经济,留住农村剩余劳动力,让他们在家乡依然有钱可赚。针对女性特点,可因地制宜地发展符合女性生理特点的副业生产,如养殖、瓜果蔬菜种植等。全国妇联有关负责人认为,既要看到“留守妇女”面临的困难,对她们提供尽可能的支持、扶助,更要看到她们的可塑性和创造性,看到她们努力改善生存状况的主体意识和坚强毅力,把她们视为建设新农村的重要依靠力量。
南京农业大学农村发展研究中心顾金土博士,最近也在关注“留守妇女”问题。他认为:“留守妇女”只是处于社会流动中的农民问题的一个表面现象。留守妇女非常辛苦,但是,妇女留守在农村是农民家庭的理性决策。当其丈夫决定外出打工的时候,如果其经济能力足以养家,打工所在地的政策能为农民工提供低成本的迁徙服务,那么,迁徙的方式将由农民自己决定——是个体式还是家庭式。
出现“留守妇女”问题,其实质在于农民工家庭式迁徙的成本太高。顾金土博士认为,“留守妇女”问题的核心在于,农民工流入地所提供给农民工的劳动保障条件和工资收入水平太低,劳动法律和政策经常被突破。政府目前可以立即做到的是,严格执行相关的劳动法律和政策,让农民工在外不要流汗又流泪……
留守妇女是家族脊梁
今年,记者去安徽,发现一个村庄的青壮年男性都到了沿海发达地区打工去了,除了年轻能够“随工”的女性,老、弱、幼成为当地人群的主体,中年妇女是留守下来承担责任和义务的家族脊梁。
丈夫外出打工,留守妇女承担着家庭中的生产劳动、孩子教育、老人照料等诸多使命,多重角色构成沉重的精神负担,而家务贡献的隐形特点淹没了其对家庭生存和发展的贡献率。
中国特色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造就了这样一批留守妇女。而目光炯炯,从来没有放松对工业化和城市化关注的经济学家,却对这群身居幸福对岸的女性表现出耐久的漠视,社会学家在描摹新农村图景的时候,却残忍地容忍“哀莫哀兮”的家庭“生别离”。
完全不需要夸大,根据有关的数据,中国每8个家庭中,就有1个是分离的,而且几乎全部集中在广袤的农村。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做的活”还很多——这是职业的良知使然——这样至少可以给社会学研究提供理想的分析素材。
尽管走访了众多的村落,也采用了问卷调查统计软件进行分析。但是,我知道,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篇幅,来全面展现这样一群独特的新生群落,只能是一个奢望。
对妇女的尊重是社会和谐的指标之一,更是新农村健康发展的必要保证。党的十六大提出了本世纪头20年中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发展目标,“社会更加和谐”是其中一个重要内容。3年前召开的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也明确提出,要“把和谐社会建设摆在重要位置”。去年召开的党的第十六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一个主要议程,是研究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问题。
而且,全党已经达成普遍共识,当前,中国社会总体上是和谐的,但也存在不少影响社会和谐的矛盾和问题。保持清醒头脑,积极主动地正视矛盾、化解矛盾,最大限度地增加和谐因素,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和谐因素,是实现中国长远发展目标的重要保证。
来到安徽休宁县渭桥乡渠口村,记者见到一位叫黄芳的留守妇女。在她的带领下,记者来到黄芳的家。破旧的木制房子年事已久,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昏暗的灯光下,一张落了漆的木桌子,几把破板凳倚在墙角。
全家一共5口人,除了身为独子的丈夫长年在外面打工,六七十岁的公婆、9岁的儿子还有黄芳挤在这个不足30平米的木房子里。“家里有三亩田、两头猪,孩子小,公公有严重的胃病,婆婆有精神病。”据黄芳介绍,她下地耕作之余,还要承担家务活,过度的劳累使这位38岁的妇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10岁。
“那你还支持丈夫出去打工?”记者问。
“不出去打工,家里开销那么大,又没有出路,怎么活?”黄芳回答。别看身在农村,日常生活费用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两个生病的老人看病需要花钱;前不久,顽皮的儿子在板凳上摔下来,手骨折了,又花了一大笔钱;黄芳本身又患了好几年的妇科病没治好;加上人情世故,丈夫挣的钱除了儿子的学费,只能勉强补贴家用。黄芳说,“平时有个什么小感冒挺挺就过去了,舍不得去医院。”
祁门的李娟今年23岁。婚前,她曾外出打工,婚后和丈夫去外地打工一年。最近因生孩子、抚养孩子而留在了家里,丈夫则继续在外打工。
“现在最希望有人帮自己抚养孩子,这样我就可以外出打工了,做销售是我的兴趣。可是孩子才1岁,需要人带。”
39岁的林女士也如此,在家负责照料两个孩子。这样的生活自她第一个孩子降生后便没有改变过,现在她的两个孩子分别为16岁和13岁。
“我在家负责照看孩子,种地,农闲时间去本地的工厂打工。爱人在东北做建筑,每年只在春节时回家一次,平时靠电话与他联系。”林女士接受记者采访时显得很无奈,“女人在家辛苦就是为了男人在外多赚点钱,农村都是这样的,农村妇女真苦!化肥农药费用高,孩子的学费高!因为自己没有文化,教育孩子要好好学习的时候,被孩子抢白‘你不识字,懂什么’听得自己很难受。”
而在家中带孩子的25岁何姓农妇则向记者表达了想走出去的愿望:“我不愿意待在家里,希望等孩子长大后,交给公婆,自己外出打工。由于自己年轻,受外界影响比较大,对家里闭塞的生活方式不适应。为了提高生活水平,希望自己在父母支持下出去做销售。”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短期内很难实现。”姓何的农妇苦笑。
记者注意到,劳动几乎是留守妇女的主要生活内容,占了留守妇女日常生活的绝大多数时间。除了田地里的农活,她们还要照顾老人,教育子女,在家里,她们身兼数职,同时是保育员、炊事员和饲养员,“除了吃饭和睡觉,一刻都没停过”,劳动挤满了留守妇女的生存空问。据黄芳说,她们每天的平均,劳动时间有13个小时,农忙时甚至达到17个小时。
多数留守妇女的丈夫在农忙时不回家,通常她,们要早上3、4点钟就要起床,一直忙到夜里11点多钟,睡觉时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长期承受超强度的劳动以及营养不良导致的晕眩在农村常有发生。谈起前年在地里的一次晕倒,黄芳至今心有余悸:“幸好被邻居发现了,要不然早没命了。”
“留守妇女”的情感
黄芳告诉记者,她和丈夫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非常好。丈夫一年回来一次,在家的时间一般只有半个月。用村里的公用电话要一分钟一块钱,去邻居家打觉得很难为情,所以平时一般不联系,“孩子说想爸爸了,我这才打了一次短短的电话”。
当记者问到,丈夫长期在外会不会影响夫妻感情时,黄芳犹豫地点点头,“晚上也会想他。”
性生活问题是留守妇女面临的一个很重要但难于启齿的问题。记者在做问卷设计时,专门就这个问题设置了一项“性生活怎样解决”的选项。实地调查时,绝大部分留守妇女拒绝回答,选择了不知道的选项。
根据整个调查来看,农村妇女对性生活不是很重视。她们承认丈夫外出使夫妻生活受到影响,但对她们本身影响并不太大。维系夫妻感情的是他们彼此的信任和互相体谅。男人在外为家奔波,而留守妇女“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农活和孩子身上。”
在黄芳邻村,有一姓吴的妇女,对公公婆婆非常孝顺,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媳妇。这个只上过小学的妇女每天都要和丈夫通一次电话,“在家干活累,丈夫在外面更累”。
“怕不怕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记者问。
“我相信我的丈夫!”吴很是自信:“他是很爱我的!”
“怎么有那么大的耐心照顾长年有病不能自理的公公婆婆?”
“村里的老人很可怜,人要有良心,而且每个人都会老,所以要对老人好!”吴说。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淳朴善良的留守妇女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了信任,她们把更多的关爱给了自己的丈夫。
很多留守妇女表示,虽然他们在家很累,但丈夫在外面也很辛劳。加上丈夫顾家,所以她们留在家里很乐观。尤其是农忙时节,忙了一天回来看到丰收的庄稼,她们打心眼儿里高兴。
记者还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个叶姓妇女,一边哭一边向记者倾诉,丈夫是个粗心不负责任的男人,出去了,基本是联系不上的,没有他的联系号码,“想给他打个电话也不知打给谁,他也不打电话回来,就好象没有这个人似的。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能见得着。”
“那你希望他回来吗?”
“我家当没有男人。”她说完这话时转身抹了一把泪,看得出她还是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的。随后,她说:“令人欣慰的是女儿读书成绩很好,我把一切指望放在女儿身上了,要不是有个女儿,生活也没有意义了。”
“总的来说,农村留守妇女的婚姻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安徽祁门县新光村的妇联主任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做苦力的人几乎不可能有外遇,如果是在外面搞工程的人还有可能。我们这的人都是在外而做苦力的。丈夫外出挣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家盖个新房子,供小孩子读书。”
“当然,也有个别的留守妇女因丈夫外出打工而耐不住寂寞而红杏出墙。”安徽休宁县下坞村妇联陶主任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农村妇女发生婚外恋的有几种情况:一是丈夫外出,二是家庭贫困,三是丈夫管不了妻子。“从我的眼光来看,像这种发生婚外恋的情况,男女之间一般不存在感情,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劳力。”
“留守妇女”的教育和养老
“平时督促孩子做作业,给孩子辅导功课多不多?”面对记者的提问,长期一个人支撑家庭的李娟无奈地同答:“家里地里事情多,没时间照顾孩子。”
夏菊的两个儿子一个上了大学,一个正在读高中,她欣慰地表示:“娃都挺自觉的。”
而休宁的王女士自己读书不多,仅仅有小学文化,面对记者的提问,她有些迷茫:“我字识得不多,还没有孩子懂得多呢。”
另一个陈姓妇女,丈夫在外承包工地,家里条件比较宽松,而她本身也有初中文化水平,她向记者表 达了在教育方法方面的困惑:“很想好好培育他们,可又不知道怎么办。孩子不听话了,骂几句就过去了。”
专家表示,这主要是与她们自身的时间、精力以及自身的文化水平有很大关系,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在了农活和家务劳动上,而且她们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缺乏正确的教育方法。这就导致了农村孩子很早就辍学。
休宁村的支书对记者坦言:“妇女一人怎么管得住孩子,这些孩子也挺可怜的,晚上回家有时候还得帮忙干活,干完活就睡了。”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这样一件事情,休宁县渭桥乡下坞村的一位妇女从年初起在牌桌上共输掉了5万元。该村妇联主任说对记者说:“现在还在赌,上了瘾了,她丈夫在外面,也没办法。”
是什么原因使得留守妇女走入精神误区的呢?
休宁县渭桥乡倪湖村村委会吴书记对记者分析,这主要和留守妇女的受教育程度有关,农村留守妇女的文化水平偏低,加上农村娱乐方式单一,生活方式闭塞,从而使留守妇女们倾向于赌博这种简单刺激的娱乐。
一位妇女告诉记者:“没事做,只能打打麻将。丈夫出去了,自己在家里带着小孩一起生活,因为生活无聊就经常到赌场里看人家打牌,后来慢慢地自己也学会了赌博。”专家指出,这从另外一个侧面反映了农村文化的缺乏和呈低级趣味发展。不过赌博风气盛行和农村缺少副业有很大关系。皖南属于经济欠发达的贫困山区,当地乡镇企业、村办企业极少,留守妇女农闲时间就业难,受条件限制,客观上导致了一些地区赌博风气盛行。
农村养老问题也一直是农村难解的一个问题,丈夫外出,留守妇女就得担起照顾公婆的担子,单独与公婆相处,比较容易产生摩擦。接受记者采访的两个村的村干部表示,村里留守妻子与公婆的关系大部分还可以,矛盾基本上围绕公婆照看孩子,兄弟间财产分配等问题。有位老村长说:“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孩子身上,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
祁门留守妇女何女士对记者道出了自己的苦衷:“家里有4个孩子,丈夫挣钱又不多,经济压力挺大的,自己的精力和时间也有限。”何女士的邻居,同样为留守妇女且公公长期患病的黄女士补充:“尤其是老人生病后医疗费用数目很大,这让家庭无法承受。”相关专家表示,发展农村经济提高农民收入、建立健全农村合作医疗是解决农村看病难的有效措施。
“留守妇女”的安全隐患:成为犯罪新目标
男性劳动力外出后,农村只剩下了老人、儿童和妇女。这种人口结构的变化,带来的是农村治安防范力量的减弱和违法犯罪机率的增加。
“在办案的过程中,为数不多的妇女被强奸的案件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发现的强奸案件不是很多,2004年我们镇只发现1起。但是,在对其他案件,包括在强奸案件的排查过程中却发现了许多潜在的案件。”镇派出所所长这样对记者说。
农村治安状况不好,留守妇女在失去丈夫保护的状况下,其人身与财产安全更容易遭受侵害。
这位所长透露,在邻近的一个镇上,1999年发生了1件系列强奸案,结果发现一个村庄排查出90多起强奸案。在此之前,则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案情报告。
也是在邻近一个镇上,在对1起留守妇女被烧死的案件的排查过程中,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也发现大约有6%左右的留守妇女承认被强奸过,但是这样的事情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所以派出所也接不到这类案件的报案。
“这些案件的作案者大多是受害者附近的居民。在1999年的这个系列强奸案件中的作案者就是被害人员附近的一个45岁的居民。”这位所长告诉记者。
除了留守妇女直接遭受性侵犯外,其家庭财产也成为作案分子的对象。
据介绍,2006年9月底的一天夜里,该镇其中的—个小组有6家被偷。这6家中,除了一家因为丈夫是电工而没有外出打工,其余5家都只有妇女在家中。
在这些对留守妇女的人身以及财产侵犯的案件中,由于农村中大量的男性劳动力外出打工,从而使农村治安防范力量减弱,给犯罪分子提供了可趁之机。
据悉,在被发现的对留守妇女人身侵犯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大多是受害人附近的居民,并对受害人实施过多次侵害。而受害人怕丢面子,怕影响不好,被别人说闲话,而且不被家人理解,就这样选择沉默。
“这些案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报案的,不管是遭受强奸还是财产受到了损失,人们都不愿意去报案。”这位所长对记者表示。
农村“留守妇女”,出路在何方
种种迹象表明,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流动已成必然趋势,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农村“留守妇女”的数量还会进一步增加,她们的烦恼不可小视。
令人欣慰的是,为了提高“留守妇女”的生产生活能力,全国妇联等相关部门正积极制定并出台优惠政策,对她们进行短而快的实用技术和新技术培训,以增强自身增收致富能力。“仅靠我们的努力是不够的,希望各地政府部门和村组织给予一定照顾,组织一些农村合作互助组织。”全国妇联相关负责人说,“应加强宣传引导,提高农村‘留守妇女’的文明程度,以家庭卫生文明促进乡风文明,同时应将农村妇女的社会保障和医疗卫生纳入基本社会保障体系,全面优化妇女的生存发展环境。”
有专家指出,也许20世纪80年代曾风靡一时的乡镇企业模式仍是途径之一,在这一模式下,劳动力“离土不离乡”,就地转移消化富余劳动力和农产品。解决“留守妇女”问题的关键,在于大力发展乡村经济,留住农村剩余劳动力,让他们在家乡依然有钱可赚。针对女性特点,可因地制宜地发展符合女性生理特点的副业生产,如养殖、瓜果蔬菜种植等。全国妇联有关负责人认为,既要看到“留守妇女”面临的困难,对她们提供尽可能的支持、扶助,更要看到她们的可塑性和创造性,看到她们努力改善生存状况的主体意识和坚强毅力,把她们视为建设新农村的重要依靠力量。
南京农业大学农村发展研究中心顾金土博士,最近也在关注“留守妇女”问题。他认为:“留守妇女”只是处于社会流动中的农民问题的一个表面现象。留守妇女非常辛苦,但是,妇女留守在农村是农民家庭的理性决策。当其丈夫决定外出打工的时候,如果其经济能力足以养家,打工所在地的政策能为农民工提供低成本的迁徙服务,那么,迁徙的方式将由农民自己决定——是个体式还是家庭式。
出现“留守妇女”问题,其实质在于农民工家庭式迁徙的成本太高。顾金土博士认为,“留守妇女”问题的核心在于,农民工流入地所提供给农民工的劳动保障条件和工资收入水平太低,劳动法律和政策经常被突破。政府目前可以立即做到的是,严格执行相关的劳动法律和政策,让农民工在外不要流汗又流泪……
留守妇女是家族脊梁
今年,记者去安徽,发现一个村庄的青壮年男性都到了沿海发达地区打工去了,除了年轻能够“随工”的女性,老、弱、幼成为当地人群的主体,中年妇女是留守下来承担责任和义务的家族脊梁。
丈夫外出打工,留守妇女承担着家庭中的生产劳动、孩子教育、老人照料等诸多使命,多重角色构成沉重的精神负担,而家务贡献的隐形特点淹没了其对家庭生存和发展的贡献率。
中国特色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造就了这样一批留守妇女。而目光炯炯,从来没有放松对工业化和城市化关注的经济学家,却对这群身居幸福对岸的女性表现出耐久的漠视,社会学家在描摹新农村图景的时候,却残忍地容忍“哀莫哀兮”的家庭“生别离”。
完全不需要夸大,根据有关的数据,中国每8个家庭中,就有1个是分离的,而且几乎全部集中在广袤的农村。所以,我觉得,我们“要做的活”还很多——这是职业的良知使然——这样至少可以给社会学研究提供理想的分析素材。
尽管走访了众多的村落,也采用了问卷调查统计软件进行分析。但是,我知道,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篇幅,来全面展现这样一群独特的新生群落,只能是一个奢望。
对妇女的尊重是社会和谐的指标之一,更是新农村健康发展的必要保证。党的十六大提出了本世纪头20年中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发展目标,“社会更加和谐”是其中一个重要内容。3年前召开的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也明确提出,要“把和谐社会建设摆在重要位置”。去年召开的党的第十六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一个主要议程,是研究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问题。
而且,全党已经达成普遍共识,当前,中国社会总体上是和谐的,但也存在不少影响社会和谐的矛盾和问题。保持清醒头脑,积极主动地正视矛盾、化解矛盾,最大限度地增加和谐因素,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和谐因素,是实现中国长远发展目标的重要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