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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沙龙,押沙龙!》中的两大矛盾特征,即历史性和反历史性,已得到评论界的公认,但多数评论家只注意到两者的对立,而忽视了两者的内在一致性。本文旨在论证《押沙龙,押沙龙!》的反历史性不仅是对历史性的一种批判、反拨和解构,更是对历史性的超越和竞争性互补,两大支柱统一于福克纳深刻的人文关怀中。《押沙龙,押沙龙》中展现的历史画卷核心是主体性的极度膨胀,自我中心主义意识的极力强化,和对他者声音的无情压抑;百里庄园的坍塌,斯特潘宏图的破灭,南方的败落本质上体现了西方以自我为坐标范式的“主导叙事”单值概念的失败。而反历史性叙述手法的应用——多角度叙述,呼喊和回应手法,有效沉默和逆转——颠覆了中心和边缘,自我和他者的二元对立结构模式,为他者声音的释放提供了有效的途径,表现了对长期为主流文化所忽视、冷落的边缘群体的重视。历史性与反历史性的统一要追溯到福克纳自我和他者的双重身份。南北战争的失败、北军的占领、经济的衰败打破了一系列关于南方优越的神话,南方在美国主流文化中成了穷山恶水、野蛮原始、民风刁泼、愚昧无知的代名词。南方人,尤其是南方男性白人,深刻体会到他者只能被别人所定义、所描绘、所解释,没有主体,没有独立身份,没有自我声音的困境。福克纳自我和他者的特殊身份既使其作品深深扎根于南方文化土壤之中,具有独特的历史性,又使他与南方故土始终保持一种距离,对南方主流文化保持一种本能的疏离,清醒地洞察了对自我单向度的追求所导致的精神蜕化和道德滑坡。文本中解构中心,解构权威的反历史性艺术手法的运用为边缘群体争取了一席讲坛,否定了历史性中的中心主义、一元论和决定论,挑战了其唯一性和确定性,简单性和绝对性,导致了意义的多向性,不确定性。而对统一意义的质疑在瓦解历史的同时,又避免了对事物、人物、文化评定的所谓权威和绝对标准,使历史返回本真状态。从某种程度上说,反历史性否定了凝固的、单一意义的历史,建立了一个持久却非一成不变的语言秩序,还原了流动的包容众多可能性的复调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