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璜顶的秋色里

来源 :海外文摘·文学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rong19730911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如果将烟台比如一只引颈高飞的天鹅,那么雄踞在烟台城市中央、雍容尔雅、灵秀高耸的毓璜顶,便如那天鹅高傲的颈项,引吭高歌,展翅欲飞。
  “毓璜”两个字,原本是玉皇大帝的“玉皇”。传说,元末的烟台市区,只是一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小渔村。在其中部有一座枝繁叶茂、瑞气盈腾的小山丘。一位全真教华山派道长偶经此山时,只见一束金光从山顶射出,直入云天。于是,道长潜入山中洞窟,见一金蟾,在吐金光。金蟾见生人入洞,瞬时离去。道长大呼:“真乃神奇之山也。”遂下山化缘聚资,建玉皇庙,由此开始道教传播及神事活动。初九庙会兴旺,周围逐渐形成居民聚落点,并不断向四周延伸、扩展。据毓璜顶碑文记载:“清光绪十九年(1893)重修玉皇庙时,当地一名叫刘次垣的文人,认为这里突兀高耸,左右群山环绕,层峦叠翠,奇景在望。用‘玉皇’俩字,既不雅,又反映不出此山的灵秀挺拔。于是便更名为‘毓璜’二字。‘毓’同育,‘璜’,玉也。并题下‘毓秀钟灵地不爱宝,璜琮璞玉山自生辉’的楹联,镌刻在玉皇庙的红漆大门上。”由此可见,“毓璜”乃玉皇之谐音,有福佑百姓、庇护苍生之功。传说,农历正月初九是玉皇大帝生日。这一天,毓璜顶一改往日的清静,山上山下旌旗招展,香火弥漫,锣鼓喧天……
   不得不说,近代百年,毓璜顶一直与两个美国人的名字相连系,一个叫郭显德,一个叫倪维思。正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毓璜顶在近当代烟台开埠的历史进程上散发出科学的力量与文明的曙光。
   先说美国人郭显德。在毓璜顶东西两侧,两条马路分别从警备区和毓璜顶医院的门口交汇在这里。一个不起眼的院落在大门的东南隅,里面影影绰绰几幢小洋楼。一个不起眼的小铁门两边有两块醒目的白漆木牌,一个牌子上写着“百年前美国传教士在毓璜顶所建医院、学校简介”,不由得好奇,细读之:“公元1890年,美国传教士郭显德继配夫人苏紫兰在毓璜顶东路南侧开设一个医疗诊疗所。1914年建成毓璜顶医院……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苏紫兰设立毓璜顶幼稚园,位于现烟台二中东北角,开烟台幼稚教育之先河。1919年,增设幼儿师范班,是烟台师范教育的先端……1920年,85岁高龄的郭显德去世。除两次返美筹款外,他在中国山东度过了整整55年。他对福音的热诚和超人的爱心与忍耐,誉播四方,义和团亦为之心折,曾有‘外国人不杀郭显德,中国人不杀赵斗南(郭显德的学生)’的口号。他两度在山东省主持救灾工作,清光绪帝明令嘉奖,颁给‘双龙章’一座……遗体下葬毓璜顶北坡的美国公墓,现仅存其墓碑在警备区院内。”内容令人惊叹。
   烟台开埠以后,英、美、法等西方国家在此开设领事馆,商人和传教士也接踵而来,其中一个年轻的传教士偕新婚的妻子,同其他两家传教士一同乘机帆船自纽约启行。时为1863年,正值美国南北大战的末期,为避战乱,航船穿行北大西洋、非洲海岸,在好望角停留,入澳洲,经菲岛,途中食物和医药匮乏,亦曾遭遇暴风雨,几近沉没,历经近半年艰苦的航程到达中国上海。遭受慢性腹泻、身体虚弱至极的年轻人不顾同事劝阻,为完成“上帝的使命”,终于在1864年的春天到达登州(今烟台蓬莱)。这个年轻人就是Hunter Corbett,译名郭显德,神道学的博士,一名长相清秀、温和的眼睛清澈深邃的绅士。
  蓬莱的乡绅并不欢迎这些“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郭显德与同船的传教士根本租不到房子,只好几家人一起挤在一所破旧不堪、荒草丛生的庙宇里。同年8月,郭显德夫妇很不情愿地离开了蓬莱,他们拒绝了美国长老会本部让他们去北京的安排,毅然决然地到了烟台,要在一个“没有一个皈依教徒”的地方开始“光明前景微乎其微”的工作。没想到,这一待就是整整55年。
   在烟台,郭显德苦学中文,熟读“四书五经”,若遇民众冲突,多能隐忍,且动辄以儒家道理与人理论,人送绰号“郭麒麟”。郭显德除积极开办学校、开设医院,还创立了极具成效的“博物院福音堂”,陈列珍禽奇兽和矿石标本,以吸引民众参观,借机传教。博物院还设立半日学校、平民学校、妇女班,教授文盲的妇女儿童识字;每月請学生的母亲前来学校宣讲家庭卫生常识;成立平民医所,免费为生活贫困、无钱看病的平民提供医疗救助,民众甚得益处。博物院亦时常募捐钱款及衣物,对贫民施行赈济。一时,教民数众。
   郭显德,这个漂洋过海来到烟台的美国传教士,或许也是感知到了毓璜顶上的道风仙气与他故乡的基督教有异曲同工之德,故择这一风水宝地,在此建医院建学校建教堂,济世救人,将毓璜顶作为他在中国传教的起始,就此也留下了传世美名。
   另一个牌子上“广兴果园简介”几个大字被栅栏上层叠的叶子遮住了大半个脸。凑近看,更觉惊奇,原来眼前被栅栏围住的是百年前叫作“广兴果园”的遗址,不大的牌子上精简地叙述了烟台苹果、梨、葡萄和大樱桃的前世今生:1871年,曾与传教士郭显德一起住在登州府观音堂的美国传教士倪维思博士,由登州来到烟台,在毓璜顶东南坡买下十亩地作示范田,引进伏苹果、伏花皮、秋苹果等十三种美国苹果品种及梨、李子、葡萄、大樱桃和草莓等其他水果,与中国树种相嫁接,精心育苗,培育出了具有特殊香气、驰名中外的“烟台香蕉苹果”。
   1905年,传教士亚瑟·朱德森·布朗在《古老中国的新力量:不可避免的觉醒》里对“广兴果园”有如下描述:“饭后,我们散步到倪维思博士著名的果园。这是个漂亮的地方,在这里,这个伟大的传教士找到了一天辛勤工作后的消遣……看到中国人没有什么好的水果,又相信自己可以教给他们养护,倪维思就从美国带来种子和枝条,经过精心的培育,长大后又把它们无偿地分给中国人,并教给他们种植的方法……”
   今天,美国传教士倪维思的名字或许被人遗忘,但是烟台苹果的大名早已远扬全国各地了。
  原载《胶东散文年选》一书
  责任编辑:黄艳秋
其他文献
一  陶罐在水中沉睡太久,躺下的光阴趋近深夜的体温。肆虐的风雪并非荒原的尽头,寂寥的冬夜自有穹顶的回声。  此刻,大雪正沙沙赶往尘世,许多梦想被掩盖在苍白的角落。雪操纵了我的个性想象,而我却看清了它的共性景色。  我在辽阔的雪夜聆听晨曦,晦涩的言语源自亘古的谐音。立体的轮廓,隐约的领地,在确定无误的雪原俯身弯腰的情景。  灯火笼络人心,窗帘拉紧了房间里的命运。在并不规则的图案中,大雪直探偶然中的必
当年参军入伍8个月,凭借我在连队春节文艺晚会上表演的两个节目(一个是男声独唱,一个是诗歌朗诵),很快从炊事班调到连部担任文书。先于我当兵两年的河北老兵郝南成,亲自帮我把行李送到连部。   没过三天,他就来找我说:“前不久回老家探亲时,经人介绍认识一个美女教师,匆匆见面之后,互相感觉不错,彼此留下联系地址。这不,今天来信了。”我说:“好事啊。”“是好事,可是我识字不多,不会写信,老班长让我找你帮忙
1  那时,风暴尚未形成。在西太平洋的洋面上,充沛的气流幽灵般浮动。忽然,一摞银色的鱼群被诡异的水流打入网中,鼓胀的列队变瘦、变长,经历乱网中狭小的割礼。大约十四个小时后,台风“西蒙娜”正式生成。官方消息说,这个名字的灵感来自上世纪活跃的法国哲学家、社会学家、神秘主义思想大师西蒙娜·薇依,据称,台风的诞生之日恰逢这位斗士的忌辰。  早上,屋檐下悬挂的铜管风铃随风鸣响,交错的重音纷纷落下,往往一声绵
杭州,毗邻西湖的一条僻静胡同口,我锁停共享单车时不小心碰倒了相邻的另一辆单车,恰有一个上身穿桔黄色秋衣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路过,她见我一时腾不出手去扶,便赶紧凑前两步,迅速扶起那辆同是浅绿色的共享单车。我心存感激,一声“谢谢”刚出口,便被眼前这个仙女一样的美貌女孩惊艳住了:她皮肤白嫩得像羊脂玉,眼睛澄澈着两潭清泉,清丽的相貌,清纯的微笑,尤其头上的蝶形红发卡,让我想起了早年见过的一个人。  女孩走
河水在缓缓地流淌,岸边的芦苇,绿了黄,黄了绿。秋天的时候,成片的絮花纷纷扬扬,风吹过,像是白色的波浪起起伏伏。  我已三年没有踏上故土,一封父亲病危的电报,将我如罪人般拉回故乡。  下了堤岸,刚进村庄,便有人将乡音重重地扔过来,有几丝久违的感动,更有几分天然的亲切感。  路过废弃的老大队部的公房,我看到了她。如果不是村里人介绍,我是无法将记忆中的名字,与眼前的她画上等号的。  她叫成芳,一个人坐在
听说过天姥山,因李白有名篇《梦游天姥吟留别》。我请教白荣敏,李白梦游的天姥山是不是福鼎的太姥山?荣敏很肯定地回答,不是。从李白在诗中对山的位置的描写和对景物的描绘,他梦见的显然不是这座太姥山。但荣敏告诉我,中国东南沿海地区,有七八座以“太姥”命名的山,有太姥山,有天姥山,还有大姥山,意思是一样的,山却不一样。这是一个奇特的文化现象。我说,这会不会是远古时期母系崇拜的一个遗存?他说,完全有可能。  
尼玛大哥讲他的经历时,是在香格里拉的晚餐上。   四年前,西藏芒康县,这是我和甘肃甘南的骑友从拉萨骑行到云南丽江的一个中转点。它紧邻四川巴塘和云南的德钦县。这些年,徒步、自驾、骑行到西藏旅行的人,一拨一拨地进出。边境县城,已经变得十分热闹。由于有紧要事赶往昆明,我暂时中断骑行,需要搭车前往云南香格里拉。2014年9月28日早上6点,我起床收拾行李洗漱完毕后,向我的骑友及和室而眠的朋友告别。  
睢宁人用画比喻自己的家乡,他们说,如果说高党新村是中国的水墨画,湖畔槐园则是水彩画,官路小区便是融入中国技法的油画,鲤鱼山庄无疑是中国农村的风俗画。这一幅幅不同风格的“画卷”,像一朵朵艳丽的鲜花,姹紫嫣红,花团锦簇般绽放在古老的大地上,然而,这众多人间好画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闻名世界的睢宁儿童画。   来到睢宁,就好像回到了童年,儿童画在乡村、街道随处可见,孩子们用稚嫩的筆描绘着他们的生活,
第一次来龙港,之前只知道这个位于浙江南部的城市,是中国最年轻的城市,到2020年8月,剛满周岁。车刚开上龙金大道,接车的作家余先生就开始跟我聊天,聊他自己,也聊这座年轻的城市,他的兴致勃勃中掩饰不住一种自豪。  上世纪90年代初,跟很多温州人一样,余先生离开家乡到安徽黄山做小生意,因为自身对艺术的兴趣和爱好,看到当时游客们购买的黄山茶叶,包装简陋又难看,于是忽然想到做茶叶包装袋的设计,他将黄山那棵
“我怎么总感觉被什么给捆住了……”椅子上的女人无力地自言自语。  几圈尺黑色电线勒紧她,从脚踝缠到脖子。黑皮线的另一端,连着盏旧吊灯,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晃来晃去,形制酷似清朝官员的顶戴花翎,下面扣着的,是不知谁的随时会掉的脑袋。他一言不发走过来,插上电源。灯,直照在女人脸上。只见绑哥特式复古吊床上的饶博士,眼神时而迷醉时而崇拜时而惊心又时而焦虑。现在,她唯一能动弹的只有大脑和猩红色高跟鞋。男人已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