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纬》与《辨骚》——探寻刘勰的文学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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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本文通过对《文心雕龙》中正纬与变骚篇的解读与理解,结合序志篇和文之枢纽原道、征圣、宗经篇,从整体上分析文心。分别从不同名家对《正纬》与《辨骚》在文之枢纽中的地位和正纬与辨骚篇中所蕴含的“变”的理念做出评析,探求刘勰隐藏在两篇文章下的深意和其本身所追寻的文学理想。
  关键词:文心雕龙;正纬;辨骚;“变”;文学理想
  《文心雕龙》是一部理论系统、结构严谨、论述精简的文学理论专著,对我们当代以至西方文学理论研究有重大的参考价值。全书共五十章,分成“文之枢纽”、“论文叙笔”、“剖情析采”三个部分。正纬、辨骚篇纳入文之枢纽中,但这两篇在文之枢纽的地位一直受到质疑,甚至一度被人认为应该纳入文体论之中。
  一、正纬与辨骚的枢纽地位
  《文心雕龙》序志篇是全书的总序,说明写作目的、意义和结构。关于文之枢纽的结构,谈到:“盖文心之作业,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辨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据此,后世学者们一般定原道、征圣、宗经、正纬、辨骚五篇为文之枢纽。但也有一部分学者对此持怀疑态度,如刘大杰先生在他的《中国文学发展史》中提到全书的总纲应为原道、征圣、宗经、正纬四个部分,辨骚篇应属于文体论部分。在范文澜先生的《文心雕龍集注》中,绘有一张序列表,也将辨骚从总论中拉下,降为文体论的第一篇,范先生在旁边做注解释原因。在此基础上,有些学者分析五篇具体内容,进一步主张,正纬篇也不是文之枢纽的一部分。
  那我们怎样面对这些不同的划分标准?在笔者看来,这些划分方法并不是空口评说,在不同的分析中,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我们首先需要将本书的作者放在首位,了解刘勰对此排列的用意,才更有利于我们去研究和分析《文心雕龙》。而当我们佐证出正纬与辨骚的重要性,也就能够确定这两篇枢纽地位的事实。
  关于正纬篇的争议不大,大都认为,正纬是为了配合宗经的论述,是相对于征圣宗经来说的,两篇文章在前后结构与内容上都相通,以正纬佐证宗经。而关于辨骚篇的争议相对较大,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去阐述其存在于文之枢纽的原因:首先,就《纬》来说,它“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而《骚》倚雅颂驭楚篇从而“穷文治”。张少康先生曾在其书《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第二章第二节《文心雕龙》的体例和结构中提出《正纬》和《辨骚》两篇都是讲在征圣、宗经的基础上如何进一步写出独创性的新文章的。而纬是一种错误的“变”,骚是一种正确的“变”。针对其“变”后面还会分析,但据此我们不难得出,后两篇与前三篇有不可割裂的关系。此外,从文章结构上来看,原道、宗经、征圣是追溯文章的渊源,正纬、辨骚则意在叙述文章流别,据序志所说,“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这种从“本”到“变”的思想构成了一个整体,而没有缺失,符合 “通变”观,这种正末归本的思想也相对符合当时的文学思考形式。
  此外,“辨骚”有其独特之处,实际上它将“经”与“骚”对比之后得出了具有高度概括性的写作指导原则。筱子显在《南齐书·文学传论》里提到“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刘勰与他观点一致,因此将“变”列入文之枢纽。《辨骚》表面上是承接《宗经》以区别“骚”与“经”的异同,实际上刘勰是通过这种辨来研究文学的新变,通过“辨”认识到真正的正确的“变”,我们足以看到他的真实意图,所以《通变》里才会提到:“文辞气力,通变则久。”对于文学来说,其本身并不会死板桎梏,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被赋予新的内容与形式,“道”为其源,“经“与“圣”为其范本,而“纬”和“骚”则是文学变化的形式。故此,我们再回顾《正纬》、《辨骚》,就不难体会到作者构架出整个文之枢纽的巧妙与详尽。
  二、正纬与辨骚的“变”
  这个时候,我们就无法回避正纬和辨骚两者的关系问题。它们是对立、是互有联系共同佐证前三篇、还是单纯就两种文体做出分析?显然第三种臆想不正确,我们前面已经探讨得出了文之枢纽部分五篇文章密不可分,刘勰显然不会将两个割裂的文章放到一起。那么我们对于第一二种猜想该怎样判别呢?
  我们已经提到,张少康先生在他的《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中提到过《正纬》和《辨骚》的关系:
  “《文心雕龙》枢纽论中《正纬》和《辨骚》两篇都是讲在征圣、宗经的基础上如何进一步去写出具有独创性的新文章的。《原道》、《征圣》、《宗经》讲的是“通”,即正确地继承圣人开创的文章写作优秀传统。《正纬》和《辨骚》讲的是“变”,即怎样创造性的发扬圣人文章的传统。“变”,有正确的“变”和错误的“变”之分,纬书是错误的“变”的典型,而《楚辞》则正是正确的“变”的典型。”①
  在此基础上,先生提出的“变”分为正确之“变”和错误之“变”,而纬书的“变”是错误的典型,它内容荒诞不真实,违背了圣人的写作原则。而《楚辞》是正确的“变”的典型,是在圣人优良基础上的创造性发展,具有自身的创造性特色,这与我们现在对文化所提倡的“推陈出新”的内涵有一致性。而先生的划分依据存在争议,北京师范大学高洪洲先生曾在自己一篇论文《张少康先生新着<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述评——兼与张少康先生商榷》中对这种划分方式表示出一定的质疑:
  “文之枢纽”中的“辨骚”和“正纬”是“变正”、“变负”吗?......笔者认为张少康先生的这一解读只得了这两篇的“皮毛”,而未得其“精髓”。因为刘勰这两篇文章的主旨根本不是谈“变正”、“变负”的问题,而是通过辨别“伪经”来为前面的《原道》《征圣》《宗经》清理“迷障”,这样《原道》《征圣》《宗经》的“康衢大道”就澄明起来,实现了“宗经”与“变文”的贯通。”②
  张少康先生与其反对者看似各有其据,是两种不同观点,但在笔者看其实两者是一致的,它们的一致性在于它们都是建立在 “变”的判断之上对前面三篇《原道》、《征圣》、《宗经》加以佐证。两者从这一根本性观点出发,其争执点在于发展到争论《正纬》是不是一种方向错误,《辨骚》就是一种方向正确。而纵观枢纽论全篇,我们不难看出,《正纬》篇是一种对纬书泛滥和假托的批评,《辨骚》从开篇就对《离骚》高度赞美:“自风雅寝圣,莫或抽绪,奇文郁起,其离骚哉!”足以看到作者对《离骚》的称颂。此外,《正纬》篇中,作者写道:“故系词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斯之谓也。但世夐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③而后便按经验纬,证其伪有四,分别诉说。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刘勰对于河图洛书是相信的,认为它是神明给予人类的一种启示,也是最早人文产生的本源,这点在少康先生的论说中也有肯定,其实河图洛书本就是最早的纬书,刘勰所想要“正”的纬其实是后来不真实的伪作。此外,他还指出纬书“有助文章”,“辞富膏腴”可以加强文章的色彩。而对于《辨骚》,作者首先对《楚辞》大加赞赏,在总结汉代对《楚辞》各种评价的基础上,分析《楚辞》与经典之间的异同,认为两者之间有四个方面相同——“典诰之体”、“规讽之旨”、“比兴之意”、“忠怨之词”。认为《楚辞》区别于经典的特色也有四个方面——“诡异之辞”、“谲怪之谈”、狷狭之志”、“荒淫之意”。所以说“取熔经意”与“自铸伟词”属于《楚辞》的基本特色,可见作者的推崇。   由此看来,《正纬》篇先“正”而后“酌”,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之妙。“正”为“酌”找明了正确的方向,“酌”是“正”的归宿,最终为如何不“变”提供警示,更是从中吸取经验。而《辨骚》篇中,“辨”是“变”的前提,“变”是“辨”的目的。文学的最终归宿,在于继承发展,在于固本逐新,这大概就是《正纬》与《辨骚》的真正联系。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观,辩证统一,既是对立,又是依存,共同构成了整个枢纽论中对《原道》、《征圣》、《宗经》的支撑。
  三、刘勰的《文心雕龙》和他的文学理想
  因此我们不难看出刘勰的文学理想。无论是如何“正”纬“辨”骚,其本质上都是为了寻求一种正确的“变”的方式,作者本人对《楚辞》的评价很高,不惜《辨骚》其后分片评论,竭力颂扬。一定程度上,他对《楚辞》的喜爱程度,可与《诗经》并肩,可见他对于文学的发展十分重视创新而不循经守旧。文之枢纽中,“通变”的观念始终贯穿联系在一起,原道宗经、法古变今、衔华佩实这三条线的交织,构建了文心的整体基本框架,而刘勰在其框架之中加以补充,融入文学文体,文学创作,文学批评。最终以一篇《序志》充实全篇,组成了完整的《文心雕龙》,可谓心细至微,条理清楚。
  就如全书总序所说:“长怀序志,以驭群篇。”透过《文心雕龙》,我们看到一个最真实的人,他怀有最质朴的文学理想,希望找到文学正确发展的归途。作者所处的时代是历史上最自由的时代之一,也是文学写作最为活跃的时期之一。就如《双城记》开篇所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安身立命其中,刘勰敏锐地发现社会所缺少的一种价值尺度,或者说是一种文学评价标杆,该怎样做文学?该怎样发扬文学?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而《文心雕龙》的写作,是对先贤的一种传承,也是对后世发展的一种展望。此时来看,《正纬》与《辨骚》篇的地位举足轻重,对文学发展的偏离进行警醒,对文学创新进行赞美。一“正”一“辨”之间,树立了一种文学标准,寄托了一种文学理想。
  所以当我们再次回到《序志》篇,看他的那句关于文学枢纽的总结:“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这也就是文学真正的发展方向,据此原则创作而出的也就是所谓的“文心之作”。传承文学传统,追求文学新变,作出当今时代最好的名篇,也许这就是作者以及他的伟大著作最质朴最纯粹的文学理想。
  注释:
  ①张少康,《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73.
  ②高宏洲,<张少康先生新着《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述评———兼与张少康先生商榷>,《广西社会科学》2011.3/ 文学:127.
  ③范文澜 ,《文心雕龙注: 上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58—64
  参考文献:
  [1]张少康.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2]高宏洲.张少康先生新着<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研究>述评———兼与张少康先生商榷[J].广西社会科学,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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