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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雨窸窣落下,如同一层黏稠的灰尘将眼前的一切模糊。一名男子匆匆赶到门廊,径直走到门前,按下门铃。沉闷的铃声从屋内传出,在他听来宛若梦中涌动的过往记忆。一阵寂静。他瞟了一眼手表……一只手抬至脸颊。刚刚刮过胡子留下的浅色黑印,给他年轻的脸庞增加了些许男性气概。
没有人应门。男子再次按铃,然后屏声静气,试图捕捉某种声响。他看着门,望了望两边的街道,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莫名地感到不安。他将手举到门铃的位置,咔嗒的金属声让他停了下来。这是猫眼打开的声音,他意识到此时正被屋内的人监视。
“你想干什么?”
是一位老妇人的沙哑声。男人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打开,对着猫眼闪了一下。
“警察。能否把门打开?”
一阵沉默。男人与妇人眼神间的不安气氛在加剧。终于,猫眼啪嗒合上,门闩解开,门开了。屋内站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她手里紧握着一条白手绢,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请问是玛利亚吗?”
“是玛丽娜。”妇人纠正道。
“是的,玛丽娜,我可以进来吗?”
妇人点点头,男人走了进来。她关上门,伸出手引导男人进入房间。她紧跟在后,请他坐在一把摇椅上,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来。男人露出一丝冷峻又略带思索的笑容,妇人则继续搓揉着手中的手帕。
“抱歉,那么久才开门, 我要先问问清楚,” 妇人说,“最近有杀人犯在外,不敢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听你说是警察,才开的门。”她盯着男人时髦的衣服和略长的头发,“不过,你看起来可真年轻,倒不像个警察。”
“哦,我刚毕业不久。”男人假笑着解释道,随即俯下身说,“我们收到线报,说疑凶可能会来这里作案。因此警署派了一批警察过来调查,我便被派到你家。”说到这里,他开始变得有些严肃,“想必你也听说了,近几起案件的受害者大多是独居老人。请问您是否独居?”妇人点点头。“那就对了,警长派我来这里,就是要保护你的。”
妇人努力挤出一个看似镇定的微笑:“那你怎会知道疑凶要来我家?”
“是疑凶自己留下的线索,” 男人自信地笑道,“你是妇女,又是独居……还有些财产,难道不是吗?”
“是的……我丈夫在世时,给我留下一些珠宝,还有些孙子送我的礼物。但是凶手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或许他事先做过调查,这并不难。邻居间总爱谈论这些,你只要走到街市竖起耳朵,就能听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从自己的家事,到亲朋的琐事,再到邻里之间的八卦,几乎无所不谈。”
屋外的轻声细雨,给年轻人与老妇人之间带来一种诡异的亲密感。男人也相当确定,对她已有所掌握。从屋内的摆设来看,这个妇人看起来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她的头发稍显凌乱,身上的围裙也没能遮住赘肉。妇人急忙避开男人审视的眼神,用手整理着一缕卷发,问道:“你对谋杀案知道多少?”
男人望着天花板,耸了耸肩,决定先透露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受害者几乎整日待在家里,他们有一定的经济保障,凶手偷走了他们的珠宝财产。到目前为止,凶手并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或许是从窗而入,又或许,是凶手利用了某些便利,引诱受害者主动打开家门。”
听到这里,妇人浑身颤抖,但好奇心却战胜了她的恐惧,让她继续问道:“凶手进门后,都做了什么?”
年轻人得意于自己的话题引起了对方的好奇,继续说:“通过疑凶留下的痕迹,我们知道他并不急于杀人,也不会在杀人之后立刻逃走;他会彻底搜查,寻找他能带走的贵重物品。”
“那为何他要……”
“疑凶杀人灭口,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的作案工具也很简单—就是一把来自受害人家中的菜刀。”
“他一定是疯了。”
“也不一定。毕竟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疑凶很有可能精神正常,外观看上去也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疑凶的相貌?”
“不知道,没人见过他。”
妇人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些信息。她不安的双手,继续在手帕上寻找安慰。
“可是,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解释,你是怎么知道疑凶会来这里的。”
男人笑着,拿出电话。“请稍等。”
“好吧,”妇人看着他,再次感叹,“你看起来可真不像个警察,太年轻了。”
“别担心,”男人一边拨着电话一边说,“相信我。”
妇人继续低头看手帕。
“警长,是我。我在玛丽娜的家里。”男人握住电话转向妇人,“你的亲戚……每天都来吗?”
“不,我儿子明天才来。”
“不,”男人在电话里汇报着,“她今晚是一人。”男人停顿了几秒又说,“好的,请放心,我会待在这里,直到事情解决。”他挂掉电话,问:“请问这房子还有其他门吗?”
“有,厨房通往院子还有一个门。”
“可以带我看看吗?现在我们要确保所有出入口都是关闭的。”
她起身,极力掩饰脸上和双手的异样。
“跟我来吧。”妇人领男子往走廊里走去。
男人跟在后面,看着妇人凌乱的头发。在走廊的每一边都有一扇关闭的门,男人仔细检查着。到了厨房,妇人指着敞开的門。
“我们把这扇门也关上吧。”他坚定地命令道。妇人有点迟疑,男人却坚持,“这很有必要。”
“我睡觉时会关上的,”妇人向男人保证,她看着门外,“好大的雨!”迟疑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关上了门,锁上门闩,回头一看,发现年轻人正大汗淋漓。
他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 “能给我一杯水吗?”男人说,“天有点热。”
妇人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杯子,打开冰箱,倒了点水递给他。他一边喝,一边扫视着厨房,浏览着屋内的细节,直到将目光聚焦在某一点上。
“凶手使用的凶器和你桌上这两把菜刀很是类似。”
“那可真吓人。”妇人颤抖地说。
“谢谢你的水,”他把水杯还给妇人,又谨慎地问道,“那些房间的窗户是否也关好了?会不会有些财物外露,很容易招引强盗的?”
“嗯……有些儿子送我的礼物,不过那些窗户……我已在刚下雨的时候就关上了。”
男人停留了一会儿,又露出一丝冷笑,妇人有些迟疑:“要不你再检查一下?”男人点点头。“好吧,这边还有两间卧室,一间是空的,另一间是我的卧室。”
他们回到走廊上。妇人在前面带路。她来到一扇门前,打开,站到一边,让男人进去。
“请原谅我再问一遍,”妇人坚持道,“你还没有解释凶手为什么会来这里。”
男人走到窗边检查,解释说,警方在最后的犯罪现场,找到一个电话留言板,发现了钢笔写字留下的印记。警察因此解析出已撕毁的笔记内容。那些字迹不是受害者的笔迹,也不是她的亲戚所留,而像是疑凶写下的一些地址……
“……我们在那些地址上,找到这个号码,这条街,这栋楼。而你,恰巧独居一室……”
“一定是凶手弄错了。”妇人回应道。男人从房里走出,他们又来到另一扇门前。妇人打开门,走到一旁,“这是我的卧室。”
男子跨过门槛,走了两步。他瞥了一眼关上的窗户,眼神随即落到床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项链、戒指、黄金,还有许多现金。他还注意到衣柜的门是敞开的,抽屉也是打开的,一片狼藉,像是有人大肆搜刮过。
“那是什么?!”他惊呼道。他往前一探,惊恐地发现有两只脚从床的另一侧伸出。
“那才是玛丽娜!”女人在他背后说着,拿刀向他捅去,一次,两次。与此同时,她紧紧抓住男人的头发,把他往后拉。男人痛苦的喊叫声如同雨中的疯狂低语,敲打着窗户。最终,男人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他,他倒在了血泊中。妇人摘下围裙,擦拭双手和手中的菜刀,将凶器和围裙丢在仍在抖动的尸体上,再用白手帕抹去门把手上的指纹,径直走向满床的金银財宝。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
(李立: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商务外语学院,邮编:518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