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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的阳光在风中舞蹈、流动,透过嫩叶初生的树枝,很温润地泼洒下来,恍若一个迷离而飘忽不定的梦。
我在长长的狭谷里行走,在洁净的风中沐浴。愈往谷深处,山势愈险,林木愈茂,景色愈奇,四周也愈益静幽……有时候,我感到自己已置身于时间之外,被一股清虚之气拥围着、裹挟着、托举着,忽儿上升,忽儿下降,忽儿沉入无边无际的宁静。此刻,只恨自己的目光不会拐弯儿,要不然,我就可以像读一部奇书一样,将整个的坐禅谷飞速翻阅了。
倘若目光能拐弯儿,真的就可以将坐禅谷飞快阅读么?我摇了摇头,暗笑自己那永也无法脱去的稚气和庸浅。我知道,要读懂它决非仅仅取决于时间。说是与此谷初识,似有不确。10年前,我和文友们一起来探访与之毗邻的香严寺时,曾乘车沿谷对面山坡上的公路匆匆而过。那时,它就藏在绿硕红肥的深处,只可惜我那过于潦草浮躁的目光根本没做任何停留,就从它身边滑了过去。这一滑就是10年,10年中发生了多少事情?我自己也经历了碾碎血肉化成泪的痛苦磨砺……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坐禅谷是有意要我用如此漫长的时光来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它吧?甚至昨天来时那阴冷的雨,那因风急浪大空座而返、无法载我们过江的小快艇,恐都不是简单地用一个“偶然”就可解释得了的。
天下的好山好水颇多,但再多的山水若无文化的浸润和渗透,就会令人在赏心悦目、陶冶性情之外深感某种缺憾——未免失之于单薄轻浅。而坐禅谷却不然,它的每一件物事都融入着佛教文化、民俗文化和古山寨文化,随便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上都能找到整个世界,找到独异于其它事物的神智和灵性。置身此谷中,游人看重的多是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曾盛赞过的龙王泉;是佛光瀑最上方水帘洞石崖上唐肃宗、唐代宗两朝皇帝的国师——慧忠派人建造的一尊卧佛像;是消除贪爱、潜心苦修、步入正道的正道桥;是瀑流飞泻、银光满目、喷珠溅玉的佛光瀑;是唐宣宗李忱为躲避武宗皇帝的追杀,在香严寺落发为僧,后武宗两次派人到香严寺劫杀,宣宗两次通过此处得以逃脱的通天洞;是势如刀削直向对面山峰迫压过来、整个形状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的面壁崖;是酷似心形的净心潭;是……
而我独更看重的是一个“坐”字。安然端坐,任运不拘,五色不能迷其目,五音不会乱其耳。坐禅谷不正是因香严寺历任方丈都带领弟子们在此处静坐念佛而得名的吗?沉默是心与万物交流的最好方式,一如树木和花朵、水与游鱼、阳光和万物。默坐,尤可使人心量广大,心境虚静,虽一时还不能达到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路,未曾踏着一片地之大境,却也可灵光独耀,产生豁然贯通的顿悟——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皆无边畔,无挂碍,外离相而内不乱,菩提只向心觅,更无别佛……
然而,在目下,有多少人还肯忍受一生的负累悄然默坐去做踏实的功夫?世间的形形色色,我们曾经的所爱、所恨、所愤、所伤、所苦、所痛……又有谁能真正做到“雁渡寒潭,雁去潭不留影;风行水上,风过水不留痕”?但我们必须自净、自静。自净方能去污,自静才可生明啊。
禅意弥漫的坐禅谷能使每一位到来的人,都暂时忘掉那些雾一般的烦恼。佛说,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因为他拥有得多,而是因为他计较得少。如此看来,无论是得道高僧,还是凡夫俗子;是放下万缘,还是尘心纠结,都不妨到坐禅谷里来静静地坐一会儿吧,说不定只那么一会儿,就可领略到“会心当处即是,泉水在山乃清”的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