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芜晚年的博客文章

来源 :书屋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uhaolf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舒芜八十岁以后学会了使用电脑,接着,他又在新浪网开了两个博客,一个叫“舒芜博客”,另一个叫“碧空楼舒芜博客”。这对于一个以文字立身的老学者来说,真算是与时俱进了。
  有了这个现代化的传播平台,舒芜在晚年的岁月里仍然显得忙碌和活跃。他在舒芜博客上勤快地写随想短文,在碧空楼舒芜博客上则粘贴一些略长或写作时间略早的作品,继续展示着他的学者风采。这些博文汇聚起来,就编成了这本《舒芜晚年随想录》(以下简称为《随想录》)。
  舒芜是一个有阅历、有才情的学者。他早年因为提供胡风与他的通信,成为“胡风案”发案的导火索。这件事成为他内心里永远无法抹去的“痛”,也是导致他后来一直不被一些人谅解的重要原因。然而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舒芜自己也屡有挫折,经历的风霜雨雪也不在少数。忧患使人成熟,相信舒芜在晚年,有些往事尽管不堪回首,但他一定会有深深的反思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舒芜毕竟是一个学有所成的老知识分子,多年以来,他一直顽强地坚持写作,用手中的这支笔来谈文说史,议政议世,有多部著作行世,成果甚丰。而这本晚年的《随想录》,也鲜明地体现了舒芜治学作文的一贯风格,一贯特色,是舒芜治学一生的豹尾余响,颇可一读。
  从《随想录》中可以看到,舒芜晚年仍关心时事,关心中国思想文化的发展,他还是入世的。他在2008年4月7日(时年虚龄八十七岁)的博文中明确表示:“我对世事还是不能忘”,“可惜年来已无力作长文投稿,只在新浪网上开了一个博客,写点几百字的小东西发上去。”虽然只是“写点小东西”,但这种关注世道人心、关心社稷苍生的精神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舒芜评说世事,有渊博深厚的学殖作底蕴,有刚健率直的性情作支撑,秉承自己的独立见解,侃侃直言,锋锐不减,这一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例如他在《绍良书话小识》中说:“关于中国学术文化的正统和异端的关系,大有话可说。”他在文中辨析了传统与正统的区别,指出正统不能涵盖传统。他说:“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反正统的运动,不是反传统的运动。”然而现在居然就出现了一些“新儒家”,“新儒家心目中的传统,只是儒家正统,他们在‘继承传统’的名义下,实际上只要继承儒家正统,而传统里面正统之外其他丰富内容全不在内,于是祭孔大典、长袍马褂、私塾读经全要恢复,至今方兴未艾。”
  在《赞成新修〈三字经〉》中说:“慨自‘国学风’刮起来之后,什么瓜皮小帽、蒙学私塾、磕头跪拜、破铜烂铁,一起刮起来,刮得昏昏沉沉,混杂着扑鼻的铜臭味。”
  这种批评,真是一针见血,很尖锐也很深刻。
  在《随想录》中,舒芜保持了他一贯的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和研究。对这个问题,只要有机会有平台,有话题有素材,舒芜总是乐于发表见解,慷慨激昂地鼓与呼。《不仅是封建的账》就是他晚近关于女性问题探讨的一篇长文。他在文中直言:“成问题的是,今天中国性别歧视的现象,侮辱和迫害妇女的事实和思想,大量存在,方兴未艾,其中相当部分大有新的特点,非一个‘封建’的概念所能说明,非‘反封建’一味药便能对症疗治”,“要消灭性别歧视的事实和思想,就要全人类的长期艰苦的努力。”《谈富豪征婚》则是紧密联系当今物欲社会中的一种社会现象直接发表看法,对妇女的权益表示了关心。另外如《什么是“处女情结”》、《塔利班用乱石砸死一对“通奸”情侣》等,都是很有现实针对性的女性问题的探讨文字。多年以来,舒芜一直执著地抓住这个问题予以关注,反复地探讨和呐喊,形成了他学术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很有价值也很有意义。
  《随想录》中还有很多指谬正误的文字,这也体现了舒芜的学问功底。学海无涯,名家也罢,一般作者也好,一些文章中常常会有错误甚至是常识性的错误。舒芜看书读报很是仔细,对此并不轻易放过,遇有所见,常会拈出错处,辨析评点一番,予以匡正。《“康南海,号南海”吗?》、《关于陈寅恪诗的误读》、《尴尬的“家父”“家母”》等文都是这类知识性短文,这些学问之作,也是很有看点的。
  我读此书,也颇有收获。例如关于“侬”字,舒芜在《别样的恋情》一文中释王国维《菩萨蛮》词句“树影到侬窗,君家灯火光”为“树影照到我的窗上,是你家照来的灯光”。此处的“侬”解为“我”。我出生于苏州,平时阅读使用吴方言,过去一直以为“侬”是作“你”讲,今读舒芜此文,才知道“侬”还可作“我”讲。真是学到老,学愈深。
  在《随想录》中,还时见舒芜与博友互动的文字,这可是新媒体时代的一个明显优势了。通过博客留言和回复,读者与作者之间的交流是多么直接,多么方便,真正是“零距离”接触了。新媒体的这个优势,真是可赞也。
  (《舒芜晚年随想录》,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1版)
其他文献
早期美国汉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产生了多对父子汉学家。研究清末社会运动的传教士李佳白(Gilbert Reid),儿子是加州柏克莱大学教授李约翰,以研究清末对外关系著名。传教士富善编撰多种语言学著作,儿子富路特是哥伦比亚大学汉学教授,与房兆楹主编《明代名人传记词典》。传教士芳泰瑞(CourtenayHughes Fennel)编撰的汉语字典曾流行一时,儿子芳亨利是耶鲁大学汉语教材的主要撰写者。孙中山
文学之古典美,在意境,在文字。  唐诗宋词中的月色,楚楚动人,文字之美自不待言。  文言洗练,小品不拘一格。明人张岱的《陶庵梦忆》,情若隔世恍惚而字如珠玑玲珑,读来令人唏嘘,又忍不住击节称叹。  且看“崇祯七年闰中秋”那片月色——“月光泼地如水,人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水可掬,月光可浴可泳,这是怎样的“情景”!浸润其中,天人合一又超然物外,高洁“境界”自然生成。联系东坡居士与友人夜游承天寺的“情
弗洛伊德在他的代表作《性欲三论》中认为,男女性器官的差异能够产生男孩的优越感,特别是可能造成女孩的自卑感。他认为,在女孩的眼中,自己的性器官就像是“阳具”被割去后留下的伤口,因而感到压抑和自卑,形成所谓“阉割焦虑”,这种童年期的经验可能对人的一生都存在重要影响,严重者甚至会导致心理疾病。弗氏的理论受到不少人的追捧,也受到不少人的质疑。质疑者们提出的问题是,弗氏的结论主要是根据对精神病人的研究,而在
在中国的历史记载中长期存在正史与家史融合的现象,历史叙事的内容会在各种力量的共同作用下悄然发生改变。正史在早期几乎就是帝王的家史,某种角度来看,正史可以是家史,而家史也可以是正史。本文所谓的家史是指由有血缘宗亲关系的人来书写的家族历史,包括家谱和族谱等相关材料。  旧时写正史,家谱、族谱向来是资料的来源之一,正史、方志、家史往往鼎足而立,互相影响。然而在家史中的叙事内容有时却难免与正史矛盾,那么这
方言之于文学,好比盐之于饭菜。一顿饭有各种吃法,“舌尖上的中国”百味杂陈,可总也少不了一点盐——有盐才有味儿。大家耳熟能详的四大名著,《西游记》有诙谐风趣的淮安方言,《水浒传》有豪爽劲道的山东方言,《红楼梦》苏北、常州、南京、北京等地的方言大放异彩,穿插自如,恰似一道“满汉全席”。  文学作品的语言特点,当然跟作者籍贯、出生地、生活地紧密相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地方言成一家“盐”,文学作者自然而
一  泰戈尔及其文学、诗学理论、和平思想经过翻译、介绍和研究,在中国得到广泛传播,并影响了一大批中国作家,其中很多现代作家就是受到泰戈尔的影响才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他们的创作实践明显受泰戈尔影响,形成了中国现代作家群体中的一个独特的文学现象,也在中国文学史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因为他们的创作表现出明显的泰戈尔色彩,可以将这一现代作家群体规而约称为“中国泰戈尔作家群”,代表作家主要有郭沫若、冰心、徐
如果让人们自由选择中国任一文化区域居住的话,江南无疑将是最让人们向往和心动的对象。因为它不仅一直是令人艳羡的富庶之地、山水清丽的秀美之地,而且历来关于它的字里行间总是能让人产生无尽的诗意想象与美妙审美愉悦。上海交通大学刘士林教授的新著《江南诗性文化》(上海文艺出版社2020年版)既以独特的江南诗性文化理论精辟阐释了江南文化的精髓本质,也以丰富细腻的感性体验生动描述了江南生活的文化呈现。  刘士林教
林黛嫚:《团扇》之后,您陆续出版了《长日将尽——我的北京故事》、《永远的情人:四十六篇藏书札记》、《多余的人》、《文学的滋味》、《亚果号的返航》、《林布兰特》、《尚未尘封的过往》等书,产量颇丰,大家都很好奇您如何分配你的日常生活?  韩秀: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不必上班,因此可以把每天最好的时间用来敲键。  每天早上七点钟带一杯咖啡下楼到书房,十点钟结束敲键。之后的时间用于阅读、写信(手写、贴邮票请邮
生命中的日子虽说短促,每天很少有什么大惊喜,多的只是些小琐碎。那些个琐碎就像街景,多半还是寻常。当年,大阪关西学友会日本语学校附近就有一段寻常的街道:一间文具店,一间邮电所,一间洋服屋。洋服屋内一般不见顾客;门口摆着三两个纸盒子,有装了碎花布的,总有过路的女人看见前面一个女人在那里驻足,自己也就踩着碎步子跑过去,很不甘心地兜底翻翻——多数什么也不买,但一定要在花布上捏一把。放着碎花布的盒子边还有个
一  也许,我得坦率承认,自己暗地里一直被人类文明当中某种气拔云天的高峰智慧所震撼、所诱惑,我就是这样被引诱着涉入了书籍的海洋。在那样的智慧里边,我相信必有某种惊心动魄的生命经验,曾发生在所有话语的背后,而只可惜呈现给我们的话语——也就是我们所谓的文明经典,却仅仅是那种熊熊燃烧的生命经验残留下来的轻烟,或灰烬,我们无法亦无缘目睹这种经验的实在与发生。然而凭着这些话语本身,亦足以劈开我们似是而非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