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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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一个山坡,出现几座错落有致的木房子,依山势简易搭建,这便是创业者的“别墅”,即老茶树管护基地。
  据说,付明强大学毕业后在京城当律师已有十个年头,有好好的一份工作,却迷上家乡的这片大山。他向我们介绍说,他们的企业创办于2017年,目前已流转五千亩林地,管护二十万株白茶老树。如果不说,这群采风者还真没有注意到。经他一指点,靠近路两旁,真有一棵棵老茶树被发现。现代茶园普遍采用矮化密植方法,增加产量,提高效益,所以老茶树往往被茶农挖掉烧掉,换植新株。他说,每一棵茶树都应该受到保护。他们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中国白茶种质(种子)资源保护基地,用来守护白茶老树。
  这话虽带有口号式语气,却触动了我。
  有一年,我们闲逛到了爱丁堡皇家植物园,三百多公顷,收集世界各地珍稀植物五万多种,被称为植物界的“大英博物馆”。该园2000年建成“千禧种子银行”,是世界上最宏大的植物保护项目。难怪,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英国馆,外观设计像毛茸茸的巨大蒲公英,在我看来,是最最令人震撼的。这座“种子圣殿”,传达出对大自然的敬畏。
  正在林荫道上“散步”时,迎面来了三个“园丁”,其中一个推着铁制的小车,上面放着修剪工具。
  “哈罗,你们从中国来的?”一个“金发碧眼”和善地问我们,讲的是中国话。
  我们回答:“是滴,是滴,顺便来这里看看我们的‘中国坡’。”
  老外又说:“我们俩在云南待了十二年,现在回来了。”另一个补充说:“我也在四川待四年了,明年还去。”好家伙,不由你不刮目相看。
  一行中,一个民企大老板跟这些英国“园丁”投缘,向他们询问了一大堆问题,然后回过头来说,这项目不错,回去后,我也要买几百亩地,种花种草。
  哈哈,心知肚明,断定这只是一时的冲动,肯定沒有下文——天生一个生意人,赚钱的念头与远大的情怀碰撞,会是什么结局?但大家还是随声附和,好,好。怎么也想不到,类似的话题,竟在太姥山麓偶遇。我眼前的南方佳木,顿时变成了“佳人”。
  茶叙间,一个女子拿起话筒站了起来,几分羞涩,几分腼腆,说了声“大家好”,就没有更多言语了。但她却是这家企业的硬核人物,叫“黎姐”。
  资料上说,黎姐还是一个六七岁小姑娘时,每在初春时节,无论是晚上睡觉前,睡梦中醒来,还是早上起床,都能看到父亲守护着一堆叶子,时不时翻转一下放叶子的板子,时不时拿起一片叶子放嘴里咬咬。父亲告诉她,加工是茶叶制作中重要一步,采摘的老树茶叶,茶叶那么好,但量少,总不能随便糟蹋了。黎姐从小就记下要做好茶不能走捷径,从原料开始就得选用品质最佳的。1995年,多次寻找尝试让黎姐发现,只有野外老树茶才是最合适的原料。她这一寻一做,便花了二十年时间,从此,舍不得这些老树。
  这座山以女性命名,古早有个“蓝姑”,采茶制茶。现在有了一个“黎姐”,倾情于种茶护茶,这也许是茶的基因在代代传承?
  黎姐带领我们进入林子里,让我们与老茶树亲密接触。她熟悉这层层山峦的每一株茶树。按树龄,她知道哪株是她的长辈,哪株是她的姐妹,哪些是她的孩子们。也知道它们的名字,这个叫“大毫”,那个叫“大白”。她说茶树就应该在森林中与其他树木一起自由生长。
  她伸手抚摸老茶树上的枝条,释放出丝毫不装饰的善良。她摘下一朵嫩黄的叶芽,在散射光下,芽带茸毛,叶如翡翠玻璃种质感。她递给我,说,你吃吃,你吃吃。很干净的,香香甜甜的。
  我嚼着鲜采的老树茶叶,想,这哪里是茶叶啊?
  责任编辑:蒋建伟
  美术插图:陈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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