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几十年前，西城区劈柴胡同里，当年有个叫跨车胡同的小巷，里边住着无人不晓的画家齐白石。不知为何，农民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隔三岔五，便在胡同内摆摊卖菜，菜是农家自种的，既便宜又新鲜，我们常到那里买菜。现在看起来，那地方也称不上是集市，顶多算个小早市。即便这么个地方，也很快就被取缔，毕竟乱糟糟在人家齐老故居前面摆摊儿，致使前来参观的外宾汽车都开不进去，有碍观瞻。所以，严格地讲，在搬到天通苑以前，我就没见过原汁原味的农村集市，更甭说赶集了。
　　
　　富人总富的“秘诀”
　　说到赶集，还得感谢对门的邻居。邻居姓赵，两口子不知什么路数，男人开着辆宝马车。熟了，我就和赵先生开聊，谈话中得知他很少在大商场购物，买东西基本在跳蚤市场。据赵先生说，天通苑属城乡接合部，天通西苑再往北整个就是农村。所以，这一带农贸市场特别多，无论食品、服装、百货甚至家具皆可在那里购得。像地铁5号线旁的“尾货市场”，东西便宜得要命，100块钱能买四五件衣服，衣服的档次也不低，大部分为外贸库存，连欧美人都来此“淘货”。
　　赵先生说，出天通西苑往左走不了几步是半塔村，村儿里逢二六有集，集上东西多了，服装百货，蔬菜水果，花草鱼虫，应有尽有。我们一般都散集前去，这时候，农户急着收摊回家，蔬菜水果论堆儿撮，跟白捡似的。他说他和他老婆逢集必去，属于地地道道的京城赶集族，如此，每月能省不少钱，省下的钱，干什么不行啊。我说呢，周六总见他手拎大塑料袋装满“战利品”，白胖的脸上嘴乐得都合不拢，原来人家是赶集归来啊。
　　经他如此点拨，本人茅塞顿开。怪不得，现如今这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原来许多的富人削尖了脑袋往穷人堆儿里蹿，买房买经济适用房，购物又专拣集市，如此经营生活，兜儿里的钱想让它不膨胀都难。所以，有人说中国富人与外国富人相比，中国的富人更容易积累财富，其中的秘诀之一就是：中国部分富人更善于钻政策的空子占穷人便宜。得，我这个骑自行车的也别冒充大头了，咱也跟着赵先生跑，来个扬鞭催马赶集忙吧。
　　
　　集市购物乐陶陶
　　出天通西苑北门往左走不了多远，就是半塔村。这里住着京郊的农民，农民们依旧享受着农村用电的低收费，却无地可种，只剩下孤村儿一座，村外走不多远就是地铁五号线终点，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村儿长不了，早晚得拆。村名儿的由来源于半截塔，现如今半截塔的碑，还立在村口呢。碑上刻“半截塔”3个字，下边写着昌平区文物保护单位的字样。碑的后边还真有个塔，塔可是塔，但没剩多少，也就剩点儿残壁。据当地人讲，此塔建于元代，至于再详细的情况，就无人知晓了。反正，这儿不是一般的地方，说不定元代这里就很繁华，要不然怎么修了一个塔呢？
　　物价指数越攀升，集市的买卖反而越红火。原先集市的规模只限于半塔村内的一条街，如今发展了，地摊儿已经从街内溢出来，沿着公路摆到了天通西苑的门口。站在天通西苑的高楼上往下观望，好嘛，集市宛如一条巨龙，舞动在公路一侧。集市上人潮如流，车辆受堵，半塔村内甚至到了人挤人的地步。卖菜的卖鱼的卖水果的卖书的卖古董的卖服装的，吆喝声砍价声音乐声欢笑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穷的富的都来赶集，这叫一个热闹！可惜，我不是画家。如果我是画家，我一定要在这里画出一幅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受赵先生的影响，我现在也是逢集必去。如今家里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从集市上买来的。您想，压根儿差不多的东西，商场里卖十几块，集上才卖几块，我凭什么不在集上买呢？再说，在集上购物，也不是光图便宜，图的是个“乐”。
　　现在逛集，我已经逛出路数了。每次逛集，咱先找一元乐。集市上卖菜的最多，卖的人多，竞争就激烈，许多菜农便将一些菜撮成堆儿以1元的价格出售。到集市，我先买它5堆儿菜，从此以后，3天不用出门买菜，5块钱吃3天，您说不乐吗？
　　半拉儿文人的我从小就信奉“子孙虽愚，诗书不可不读”的古训，别的咱可以不买，图书是一定要买的。您知道，眼下图书贵得不得了，随便1本书，动辄就几十元。据有关人士分析，到了下一个世纪，最贵的商品就是书。但是，集市上的书却便宜得出奇。原价六七十元的书，集市上才卖5元钱，卖书的还信誓旦旦地说：“若是盗版图书，您把我拉出去枪毙！这书全是书店淘汰下来的。”看看买书的，再翻翻书，书，还真不像盗版的，凡盗版图书大多不用好纸且印刷粗糙，读起来很费眼，可人家卖的书，纸张不错，印刷也算精美，于是，我便毫不犹豫地花5块钱（原价22.00元）购得余秋雨先生《山居笔记》一册带回了家。回家后，我才发现此书相同的内容竟多印出27页，这才始信卖书人所言非虚。如此印刷，书店当然是难以出售的。
　　“万里长城永不倒，就数我的袜子好。剐不破，剪不断，五元四双真合算。五元钱，花不穷，攒不富，再攒也成不了万元户。人之初，性本善，坑人的买卖咱不干……”这是集市上一位东北小伙子的叫卖声，怎么就让我联想起话剧《茶馆》里说数来宝的呢？生活是艺术的源泉，我马上掏出笔将它记录下来，图的就是发表在咱《北京纪事》上与读者们同乐。
　　乐可是乐，但也有窝心的时候。曾经在集市上花10块钱买过一个“节电器”。据卖货的爷们儿说，将它插在屋内任何插座上都能控制电表达到节电的效果。回家后，咱来了个照办。没料到，电表发出轰轰的吼叫，仿佛要爆炸！我立刻拔掉“节电器”，浑身吓得直冒冷汗。当此之时，真搞不清楚咱这是在“节电”呢，还是在“偷电”呢。
　　另外，在集市的古董摊儿上，我也遇见过窝心事。早就听说红丝砚曾为天下名砚之首，此砚产于山东，存世总量极少，其价值丝毫不亚于四大名砚。大概是缘分。前几天，在集市上购得红丝砚一方。卖砚台的山东人开价300，我甩了个50，没承想，人家还真就卖我了。砚台跟染了鸡血似的是红色的，上面纹路也不错，买回家一用，别说，此砚既开墨又润笔，我这心里就甭提多乐了。可没料到，这砚台别洗，一洗就掉色，渐渐地，砚台变成青石色的了，这可真是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啊。话又说回来了，终归没损失多少钱，也没酿出大祸。花钱长了见识增了经验，说来归齐，还是个“乐”！说句实话，我现在已经成了铁杆的京城赶集族了。
　　
　　海外也有“集”
　　其实，说到“集”，那可是历史悠久，自古有之。至今全国不少省区，特别是在北部和西南部，这种传统的贸易组织形式仍然存在。但各地使用的名称不一，如在北方地区一般通称为“集”，而在南方和西南地区则分别称为“场”“街”“墟（圩）”等。
　　集市并非中国所独有，海外也有“集”。笔者在日本生活过，记忆中，我还真到日本的集市上逛过。日本的集市同北京一样，大都集中在远郊区，每平方米地价上亿日元的银座绝不会有“集”。集市多采取预告制，即在报纸上登出广告，向居民公示某日某地有集。集市一般开在神社或寺庙附近，那是因为神社和寺庙为公共场所更容易聚集人气。集市上也摆摊儿，摊儿货多为百货公司不便出售的物品，比如二手服装或古董之类。日本人认为旧衣服送人是对他人的失礼，于是，许多人便把家里富余的东西捐赠给慈善机构，再由慈善机构选定时间地点在集市上出售。至于古董则为特殊商品，大概全世界都一样，只要是古董就存在着真品和赝品，日本的百货公司最重信誉，如在里边买到赝品，恐怕哪家公司都担不起责任，所以，古董这玩意常见于集市。
　　80年代是中日友好的旺季，许多中国人还真将一些好玩意儿送给了日本友人，如今这些东西偶见于日本集市。我的一位懂日语干拍卖行的朋友，就经常跑到日本的集市上去“淘货”，据说，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日本淘来的。人家用十几万日元在日本的集市上购得一张中国的古画，回国转手一卖就挣了两百万的人民币。现在古玩行里所谓的“海归品”，许多都是中国人在海外的古玩集上“捡漏儿”捡来的。由此可见，“赶集”可是有大机会大赚头大学问大智慧的。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如今的半塔村包括它周围的魏窑村、霍营村以及小辛庄都已经被纳入拆迁的范畴。倘若快的话，也许明年半塔村就会被夷为平地。眼下，半塔村内的“集”别看火，那也不过是在演绎消失前的疯狂。终归有一天，我赶集得跑到六环以外去了。不过，我总觉得不管我们的城市化如何发展，还是应当给集市留下一块生存的空间，毕竟成千上万的我们都是集市的忠诚粉丝啊。
　　编辑/冯 岚 icarusfe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