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美如幻觉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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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没想到那天真的能在“缆绳”见到鹿子。
  “缆绳”是一家咖啡馆的名字。
  进门后到处可以看到打了结的麻绳以及四散在角落里的锯开的圆木。
  一个留着乱蓬蓬短发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嗑着左手食指的指甲,一边用右手给谁发着短信。她的手机,是那种旧旧的灰色,上面叮了当啷挂着一大堆的手机饰物,其中一个手机链是用深色胡桃木雕出的小马,马尾巴上垂着用棕色编织绳手工拆出的穗子。
  看到这儿,我笑了。
  笑了之后躲到另一边的位子上,气定神闲地等着她回头。
  这时,我的口袋里突然发出“嘟嘟”的短信提示音。我赶忙掏出电话,按住静音键,生怕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细心的话,你就会发现在我的手机上,也坠着一个和那女孩一模一样的手机链。
  同样是用深色胡桃木雕出的小马,马尾巴上同样垂着用棕色编织绳手工拆出的穗子。
  难道是偶然吗?
  短信是她发的,问,我已经到了,你在路上吗?底下署名是“鹿子”。
  “鹿子”是我在网上认识的女孩子。
  我们彼此通信整整有一年了。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地点和时间都是她定的。她在QQ上说,环湖路那边有一个酒吧,我们就到那儿去吧。我问,你能认出哪个人是我吗?鹿子没再回话,只发了一个鬼脸过来,算是回答。
  
  (二)
  鹿子属马。
  我们两个不仅同年,而且同月。
  那个胡桃木的生肖手机链,也是鹿子专门托人捎给我的。为此,她还特意发短信叮嘱我,不许弄丢,一人一个。鹿子还说,这就是著名的“特洛伊木马”。我笑,为她的胡说八道。
  不过胡说八道归胡说八道,鹿子这个人要是认真起来,倒真有几分麻烦。
  我们在“缆绳”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天黑的时候,她问我去哪儿,我说我要回学校了。鹿子就说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看看,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我轻笑着问她,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到处转悠不怕危险吗?她扬起小脸固执地说,你怕吗?你不怕我就不怕。
  那天是周末。整个研究生楼显得空荡荡的。
  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
  初冬的黄昏已经像夜。
  我摘掉手套,才发现房间里的暖气管也是凉的。鹿子不许我开灯,她戴着杂色的毛线帽子和手套,身体抵着临窗的一张长条桌子,嘴唇濡湿,眼神清亮。房间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氛围在,让人毫无原因地紧张起来。眼前的女孩有一张任性的脸和一个暧昧的唇。此时此刻,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热,竟是比冰还会凝固似的,燃烧在零度以下。
  那天,我像一棵古老而笨拙的树,从后面环绕着她,把她伶俐而调皮的枝杈,收拢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我吻她的时候,鹿子咬了我的舌尖。
  她说,“疼”要比“爱”,更不容易被人遗忘。
  
  (三)
  我喜欢上了鹿子。
  她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一样。
  我牵着她的手走过寒冷的街道,揽着她的肩穿过拥挤的人群。我们去看午夜场。搞笑的港片,冰凉的座椅,漆黑的四周,鹿子蹬掉鞋子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把一袋奶油爆米花嚼得满场飘香。
  午夜场之后,鹿子带我回到她住的地方,一幢旧楼的顶层。
  这间租来的小房子里,有一张床垫,一台电脑,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用铅笔涂描的漫画草稿。
  鹿子喜欢画漫画,美专毕业之后,就开始帮一些杂志或报纸画插图或漫画。她的经济收入,也大都来自于此。她说她没有父母,这些年来一直靠的都是自己。我信了她。这很像她。
  冬天过去之后,我俩依然如胶似漆。
  唯一不同的是,我即将毕业。毕业之后的去留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究竟是回到父母身边还是留下来陪鹿子?这一切都要取决于她。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劝说鹿子和我一起回去,反正我们在这里又没什么牵挂不是吗?不过每每提及此处,她的反应总是有些失常。
  她会猛烈地摇着头,死命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我们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
  因为她的反对,这件事也只好暂时搁浅下来。反正距离毕业的日子还有好几个月,我可以慢慢劝说她也不迟。
  四月份。带鹿子去郊外的河堤上看桃花。
  鹿子的脸掩映在绽放的花枝间,美不胜收。
  回来的路上,鹿子觉得胃不舒服,把她送上楼之后,我就到附近的药店去买药,又顺便捎回一小盒草莓。
  上得楼来,才发现防盗门是虚掩的,里面似乎有人在争辩什么。
  轻轻推开,就看到一对面貌酷似鹿子的男女侧着身站在狭窄的过道里,鹿子背对着我,低下头拼命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只听那女的哭着对男的说,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心心都变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连我也没法活了……
  心心?心心是谁?这两个人又是谁?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这时,屋子里的人同时发现了我。
  鹿子看着我的眼神,竟是那样陌生。
  我上前一步,急切地要听她解释,谁知她惊恐万状地往后退着,然后大声地喊了一句什么,就飞快地跑了出去。随后,屋里那个中年男人也紧跟其后追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完全傻了。
  
  (四)
  最终还是鹿子的母亲告诉了我关于鹿子的一切。
  鹿子原本不叫鹿子,这只是她从前的男友对她的昵称。她本名叫徐心,20岁那年爱上一个大她5岁的男孩,21岁时非要离开家追随他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母亲不喜欢那个野心勃勃的男孩,说什么也不许鹿子和他在一起,她就和母亲吵,后来还为了他从家里搬了出去。临走的前夜,母亲从别人那里打听到鹿子和那男孩的住处,想亲自说服女儿留下来,哪怕她还想和他在一起,她都不再反对了。只要她能答应留下来,留下来陪在父母的身边。
  第二天一早,母亲带着父亲早早到鹿子和那男孩住的地方去等。
  终于,他们看到女儿和她的男朋友出来了,似乎是要拦出租车,大包小包的样子。
  母亲急了,知道女儿这一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于是她急切切地就喊出了女儿的名字。
  她说心心,你给我回来,哪儿也不许去。
  鹿子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父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猜想他们一定是来拆散他俩的,然后再把她一个人带回家。她不要。她不要和他们回去。她不要和他分开。于是她带着她的男朋友,迫不及待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急忙忙开走了。
  车子开到拐角处,与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客车相撞。
  他们真是不幸,载他们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刚拿驾照没几天。如果换作别的师傅,也许这场意外就躲过去了。
  男朋友永无知觉地瘫软在鹿子怀里。
  再也无从印证他对鹿子的痴情或者无情。
  在这样一场飞来横祸前,鹿子病了。
  她好像一下子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她叫徐心。包括她的爸爸妈妈。也包括那生离死别的一幕。
  再后来,鹿子就从医院失踪了。
  出院后登上一辆开往市郊的公共汽车,消失在万头攒动的人流里,逐渐被夜色和空气所淹没。
  而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个叫“鹿子”的名字,和一手画漫画的本事。
  那一年,鹿子还不到22岁。
  
  (五)
  我没想到在整个故事里,我扮演的竟是这样一个蹩脚的角色。
  最后一个出场,同时也注定要第一个谢幕。
  也正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使得我毕业后的去向一下子明朗起来。在这个城市里,我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我告诉自己说,有关那个女孩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所以你别无选择。
  临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到医院去看她。
  此刻我只能叫她徐心。只能是这个。
  她还是我的鹿子吗?眼前的她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乖巧顺从地一片片剥着橘子。我隔着病房外的窗户望着她,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我,可这样的看才更让人五内俱焚。我看着她无波无澜地把头转了过去,安静地将下一片橘子放进嘴里。
  就像我们从未相识。
  这一刻,我和她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在梦里,曾经有个女孩固执地对我说,你怕吗?你不怕我就不怕。言犹在耳,可是说完之后,她就又回到梦里去了。
  这是梦还是真呢?我也糊涂了。
  原来记忆是这么会捉弄人的东西。它要和谁玩捉迷藏,谁就完了。
  医生说,徐心患有严重的记忆功能障碍,且随时伴有幻觉的出现。她目前的记忆,尚停留在19岁之前,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她都已经不记得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这些数据会不会彻底从她的脑海里丢失,没有人会知道。医院方面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说不清是怎样一种感受,我忽然觉得自己就空了。
  委托护士小姐把鲜花和水果篮拿给她,自己却在病房外边焦急地踱步。
  那种焦急,一如初见鹿子。
  直到护士小姐空着手从病房里出来,轻声安慰我道,放心吧,她已经睡着了。
  我微笑着和人家道谢,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六)
  鹿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缆绳”吗?
  记得我们的“特洛伊木马”吗?
  你这个坏小孩,赤着脚从梦里走出来,却把回家的钥匙弄丢了。
  好在,迷路的孩子总会有办法找到那些善良的仙子,她们会抚着你的头说,好孩子,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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