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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中没有学古典,但一直在抓和弦。当时没有人教我,我主要听张学友,还有很多电视剧的片尾曲。我还非常喜欢饶舌,那时就用卡带,拿一个walkman,放着别人的前奏和尾奏,没有唱的部分即兴发挥,像现在的freestyle。我们班上有一个爆炸头的同学,我看到就唱:我看到你就想爆炸,一天到晚被老师骂。即兴饶舌,很好玩。真正玩流行有5年时间,但确实没人教过我。
当然如果我没有古典基础,我不会有现在。所以你看我现在的流行歌,会有古典的元素在里面。艺术到了极致,就是要玩,就像郎朗用苹果弹钢琴。成功的人,本身是充满趣味的人。艺术家本身,要很天马行空,要很幼稚。他想的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谁会想到双节棍这个题材,牛仔很忙这种小朋友关注的东西,但你却能把它变成流行。我觉得我就是很幼稚,很童心未泯。我到了40岁,还会跟小孩子抢电动玩具。这就是天生的个性,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艺术家。上班族不可能做艺术家,艺术家需要有一点叛逆,但不全是,他还需要向往自由、随性、不被拘束的感觉。
歌曲是万能的,可以疗伤
人物周刊:你很喜欢把家人化作创作题材,这跟成长背景有关系吗?
周杰伦:我很喜欢写亲情这类歌曲,爸爸妈妈外婆,只要是家人,我就写进去。我很爱家人,因为这就是正能量。《爸我回来了》是我听了朋友讲的一个家庭暴力的故事后写的,《外婆》就是那次参加颁奖失败后写的,“大人们以为出门之前,桌上放六百就算是孝敬,赚钱少了关怀有什么意义”,“大人们始终不明白,她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六百块”,这就是我的抒发,也是我的心声。《听妈妈的话》,也是这样,虽然是写自己的过程,但不知不觉这些正能量,就会影响到小朋友。《稻香》也是。
人物周刊:《稻香》据说是为汶川地震创作的?
周杰伦:对,有感而发。那个时候正是地震,电视里很多人在抢救生命,很多人也在坚强地活下去。那时李连杰跟我说,应该给现在的年轻人一些教育,现在患上抑郁症自杀的人非常多,应该写一首正能量的歌曲。正好经济也不景气,上班族裁员一堆,我就想不要直接写地震,写一首有共鸣的歌曲。
所以《稻香》的MV会在乡野间拍摄,这个歌也是在讲那些去城市打拼的孩子,他们觉得没有衣锦所以不敢还乡。但父母亲追求的不是这个,小孩子往往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我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开什么车,应该穿成怎样,应该给父母一些什么才会回来。但你不回来,父母都老了。我觉得那个歌其实蛮大爱,讲的东西蛮多。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只有我在做,很多歌手都在做。我觉得歌曲是万能的,它可以疗伤。
人物周刊:如果要在你全部12张专辑里,挑选3张对你来说意义最不一般、分量最重的,会是哪3张?
周杰伦:《叶惠美》肯定是其中一张,里面的《以父之名》在意大利拍摄,也是我的转型之作。以前我都把帽子戴得低低的,从这张开始,我自己做造型师,采用经典的复古造型,跟导演讨论怎样拍摄MV,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拍摄对导演产生了兴趣。《范特西》这张,我觉得也应该在里面。最新的《十二星座》也挺不错,我自己觉得《红尘客栈》不会输给《东风破》。虽然《东风破》是经典,但当你不会输给经典的时候,就是另一个经典的开始。有时候我们总想超越以前,10年后,人家会问,你可不可以超越《红尘客栈》。五声音阶的东西很难写,这5个你要怎么不一样,很难。最好的突破,就是保持水准。
这个圈子的爱与恨
人物周刊:入行至今,你在这个圈子打拼感受到最强烈的正能量是什么?
周杰伦:最直接的就是开演唱会,这也是做歌手最享受的事情。在几万人面前表演,大家一起大合唱,你讲些什么话,大家都听得懂。是不是你歌迷,一看就能看出来。当你讲什么,他们都能回答得出来,你就会很欣慰。
有些人一直都在,有些人中途加入,有些人中途离开,去喜欢韩国艺人日本艺人什么的。我想证明华人音乐是最牛最屌的,我常常去讲这些话,让人误会我,觉得我反韩反日。其实我很peace,我很接受日韩。我真正的目的,是想教育一些人,告诉他们华人音乐才是值得关注的,不要总是去关注一些包装出来的偶像,那些都是虚幻的。演艺圈最好玩的,就是这些良性竞争,很刺激。
我最开心的就是开演唱会,或者去放我电影的戏院,听到大家的笑声。该笑的时候,大家都笑了;再过3秒,大家哭了。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该哭的时候没有哭,反而在笑,你就觉得很失败。为什么我要去他们中间?就像小孩子生出来,旁边一圈家属坐着说,哇,眼睛好漂亮,还有这鼻子……这跟你在手术室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很多人开心跟自己一个人开心,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常常提拔自己的朋友,当我有一定影响力的时候,我很喜欢跟大家分享,喜欢把朋友叫过来做一些好玩的事情。所以我的电影里不要一堆大腕,不要场面。
人物周刊:这个圈子还有一种竞争的表现是奖项的争夺。
周杰伦:音乐到最后,已经不是大家在评论,你把评奖当一个游戏就好了。我有一年获得了很多提名,我想怎么也会有一个吧,我就带着外婆家人去参加。结果连个上台说感谢的机会都没有,我很懊恼。媒体还去采访我家人,我就觉得很丢脸。我看那些拿奖的人,发现怎么评审跟我的口味这么不一样。后来我就写了《外婆》这首歌。
那是一个游戏,你不会永远失败或永远得意。所以我又一次当颁奖嘉宾时,我说,台下这些女歌手,你们今天赢不是永远赢,输也不意味着明天没有机会。台下就很大的掌声,因为我点破了这个游戏。 人物周刊:那么你现在已经不在乎奖项了。
周杰伦:很难说,我还是希望一路很顺的,我还是很自私。(大笑)
人物周刊:你第一张专辑便大获成功,第二张就红透两岸三地,应该已经很顺利了。
周杰伦:帮南拳妈妈弄电视剧《熊猫人》算是一个小小的挫折吧。当时我当监制,找几个导演一起拍,我觉得这个戏应该要起来,但是没有。我喜欢的大家不喜欢,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打转。我后来也在《超人不会飞》里写过这个事。他们是我学弟,那时我们都喜欢看电视剧,很多年前就说过做了艺人要一起来做一次。那个也不是我的低潮,就是觉得好像没有帮到他们,很不好意思。
人物周刊:这个圈子最让你讨厌的地方是什么?
周杰伦:就是没有自由。不过这个看自己怎么调适了,有的人被狗仔拍到了,像发哥,他会跟大家微笑。其实我也很想这样,想很轻盈,但就是不行。每次还是会觉得很不爽,经过上几次的事情,我也在调适。我好像最近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被激怒。我是个很情绪化的人,EQ控制得不好,不能做到面面俱到,还是不会很好地面对狗仔。
我还是尽量让自己过得很自由,我想吃鼎鼎香、海底捞,还是想去就去。我之前还去西单,戴个口罩,走手扶电梯。我讨厌的不自由,是被跟踪的感觉。如果有包间,我还是会去。没有人可以限制我的生活,连狗仔都不行,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在台湾我会住很高的高楼,家是温暖的城堡。我每次一到饭店,就会把窗帘拉起来。
我的时代永远不会过去
人物周刊:病痛折磨你这么多年,你怎样面对和接受这一切?
周杰伦:我其实也想过,老天爷给我这个,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今天老天让我没有这个病,但让我不是周杰伦就是一个上班族,我还是希望我是周杰伦,可以有这样的音乐,有这样自导自演的电影。老天是公平的,人生没有完美,就只能认命。有些事情你无法控制,但是你依然要享受你的生活。
我痛起来没关系,我就躺着睡觉,它能怎样?我只希望开演唱会之前不要发作。还好过去这3场都没有发作。痛还是会痛,还是莫名其妙就腰酸背痛,连翻身都不行,一般人体会不了。而且我现在还要健身,这个很累。当然我痛的时候,就没办法健身。你为演唱会要保持你的8块腹肌,真的需要毅力。总共50场下来,我不能保证最后一场腹肌还在,但我还是会坚持健身。
人物周刊:用健康作代价换这一切,你觉得值得吗?
周杰伦:对,其实就是以健康为代价。但这个没有办法,僵直性脊柱炎属于先天遗传,没办法根治。我不可能因为这个痛不去工作,虽然痛,但还是要生活。我不能因为这个痛就消沉,就不去做。
我去很多地方,大家都介绍大夫给我,但没有用。我也试过,还是只能吃消炎药。可能跟睡眠、跟抵抗力有关系,你完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作。所以我就珍惜那些不痛的时候,不痛就去打球,就去健身。它没发作,我就像一个正常人。它跑来跑去,有时候是胸,有时候是腰,有时候是脊椎,有时候是脖子,我不想去讲这个,也是不想让我歌迷担心。好在也没有到多严重的地步,我也没有彻底动不了。就算动不了,我也还是可以唱,顶多就是不要跳舞就可以。
人物周刊:就算没有病痛,你想过怎样面对早晚有一天会来临的告别吗?
周杰伦:我发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终于可以让大家听我的歌。哪里会想到现在来内地开演唱会这些事?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人生运气很好,因为我只要耍帅,不要得分。但现在我又要耍帅,又要得分。
我不会正式宣布我退出,我觉得我还是能唱就唱,能跳就跳。谁都不可能六七十岁还唱《双截棍》,如果到了70岁,我开一个回顾演唱会,大家还是想听《双截棍》,我会变换一个形式。你看张学友,就可以改成爵士或者不插电。
就算有一天脊椎炎让我不能再这样在舞台上跳,我心中那股热血还是会在。我可以培养新人,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在新人身上发扬光大。每个人的时代都会有过去的那一天,我这样理解的话,我的时代就是永恒的。我可以有自己的唱片公司,所以我不会眷恋演艺圈,不会说不想下来。当大家不喜欢我的歌,或者我唱不动,或者有小朋友出来了,我就给大家发展空间。我现在才34岁,不会去想退休的事情,我还能唱能跳,还有很多年。但如果有下来的那一天,我会走得很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