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南方小城的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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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峡谷,一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就成了蝴蝶谷,四处都是五颜六色,翩翩起舞的蝴蝶,还有手掌那么大的,特别漂亮。假如你住在酒埠江的宾馆,晚上不关窗户,就会飞进一屋子的蝴蝶。”坐在我身边的讲解员这样告诉我,她皮肤白皙,走起路来脑后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就像一只蝴蝶。女孩所说的峡谷就是攸县仙人桥的七里峡。
   但低头之时我看到了小径围栏上有着黑色、褐色、黄色的毛虫,扭动着身躯爬行,还见到有一只筷子粗的长虫子,从我眼前的台阶上大摇大摆地穿行。有人告诉我,同行的文友里有人的衬衣里面钻了一条毛虫,我惊恐万状,恨不得立即跑出峡谷,时不时感觉到脖子里面有虫子在爬,还有被咬的刺痛感。当终于从峡谷里出来的时候,我恨恨地说:“要开发旅游,你们应该先用农药或是杀虫剂杀死这些虫子。”坐在旁边的那位像蝴蝶一样的讲解员马上提高了清脆的声音,急急地说:“那些虫子现在是虫子,但是它们再过几个月就都会成为美丽的蝴蝶的。”难怪我先前就惊讶她俩为何不害怕那些虫子,在她俩眼中,它们都是蝴蝶呀。
   回眸这片土地,攸县的建县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朝,它与以茶命名的茶陵县接壤,又与神州第一陵的炎帝陵相距不远。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梅城”,名字与故事都有着久远浪漫的传说,更有宋末元初的攸县人冯子振为其写下了百首梅花诗,“繁花千树雪,小艇四围香”,这座南方县城,从遥远的暗香疏影里傲然绽放到今日的枝头。
   让攸县人自豪的远不止这些,这里接近江西萍乡,有着丰富的煤炭资源,是全国一百个重点产煤县和商品煤基地县之一。曾经,这里有一百多家煤矿,而乡镇煤矿竟然多达九十多家。攸县因为这些煤炭而财大气粗不差钱,县上的人告诉我们,仅仅一个黄丰桥镇一年就会收入13个亿,这个镇子也因为煤炭曾经繁华一时,被称作小香港,小香港的今日虽有些寂静,但依然可见当年盛极一时的风光,街头高楼林立,商铺拥挤。我看到通往黄丰桥镇的那条路,因为总是空车进入,走的时候,拉满了煤炭,使得镇里的道路一边完整无损,另一边却呈现了沧桑的容颜。
   而攸县的家庭收入却来自外出务工,80万人口的大县,有20万人外出务工。这些外出务工的攸县人,创建了深圳的“的士车队”,长沙的超市,北京的菜市,湘潭的布市……
   攸县人靠这两样收入获得了生活的富足,但他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攸县人挖煤卖煤,破坏了地层结构,也引发过沉重的矿难,县财政依靠矿产品这一低端单一产业,基础脆弱,当国家进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关停并转小煤矿时,财政收入锐减,就像是捧惯了金饭碗的人突然失去金碗,四顾茫然,不知所措。
   而那些奔波在外务工的攸县人,他们付出的则是家庭的温暖和亲情,全县有大量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仅在石羊塘镇,那里的人告诉我,全镇有四分之一的人外出务工,有一千多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在攸县的文昌阁映像展厅内,我在一幅摄影图片前站立了很久,一间光线幽暗的老宅里,一个白发的婆婆拄着拐杖,她布满皱纹的脸微微抬起,歪着身子向屋外张望,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方领T恤,衣衫与环境并不搭调,那张脸写满了孤独与悲凉,这是所有空巢老人的写真。一座城市和一个人一样,哪里会没有一点黯然神伤的记忆呢!
   数年过去,经过投资转型,一大批景点以秀丽含蓄的面庞开始接待游客,造型独特的白龙洞,一峰独秀的灵龟山,幽静古朴的宝宁禅寺。新建的石山书院、文化公园风景迤逦,文昌阁成为文化长廊,介绍当地历史名人、诗词墨宝、物产小吃、风土人情,看着这些成果展示,就想攸县的文化人一定很忙碌,他们有这么多有意义的事要做。站在文昌阁上凭栏远眺,蓝天下微风轻拂,白云悠然,旷阔的道路纵横八方,整个城市像一只藏在攸县深山里,迈着蹄儿撒腿欢蹦的麋鹿。是啊,这么好的地,他们没有拿来开发房地产,而是践行了“让文化惠民”的爱民政策。“文化产业投资大,收效慢,要由政府来投资引领,要让文化慢慢地浸润。”当这些话从当地官员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显得不一般了。是的啊,谁愿意永远被当作一个品位不高的土豪呢。
   攸县人生活富裕了,乡亲们精神上的贫瘠还没有改变,湖南科技大学退休的夏教授看到这些,毅然回到乡下兴办学堂,播种传统文化,夏教授的行为如催生了的嫩芽,更多的德高望重者成为滋养一方的乡贤,他们一人身担多种角色,乡村教师,调解员。邻里纠纷少了,留守儿童们读的书多了。“厚德从善,崇文教化,诚信守法,尚勤赶超”,这是攸县人想要遵循和崇尚的一种精神。从观念到产业再到民风,这里都在发生一种悄然的改变。
   一只黄色的蝴蝶从我眼前的光晕里飞舞着,像每一次看见它们一样,我撵着它跑,那只蝴蝶想飞去哪里呢,何处是它的方向和路途。
   恍惚地憶起,曾经2008年雨雪冰冻灾害的湖南之行,从北方小城坐上火车,一路上冰雪覆盖了每一寸土地,仿佛世界到了冰河期,那年,留在记忆里的全是白色和刻骨钻心的冰冷。可是,这一次的湘东南之行,就像攸县那道霉豆腐的味道一样,咸极辣极香极,我喜欢有些极致的味道带给味觉的感受,覆盖了那场冰冷的回忆。在离开攸县的那夜,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愤懑地砸着大地,南方快要进入雨季了,夜不能寐,竟然发现新入住的酒店房间的墙壁上都是绿叶和各色纷飞的蝴蝶,我突然又想起那个蝴蝶姑娘说的话,等到六七月份的时候,在酒埠江的房间里如果不关门就会飞满了一屋子的蝴蝶,我也想起了仙人桥下蝴蝶纷飞如乱花迷人眼的情景。看着墙壁上的蝴蝶,我心里轻叹着,多么的巧合啊,这些可爱的小精灵!
   我虽不会等到那时,但是我已经看见了一座小城历经的蝶变,正在用力扇动着那对隐形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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