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宜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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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端康成说,听钟声,太近了反而不好。的确,离得太近,只能听到钟声,而在远处听,还会有不同角度的自然的回声掺杂在其中,会有一种悠远的意境。
  川端康成的身上有两个标签:一个是搬家次数最多的作家,一个是参加葬礼最多的作家。他一生搬过很多次家,无论是内在的需要,还是外在形势的逼迫,总而言之,他都是一个经常漂泊在路上的作家。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跟着祖母生活,7岁时祖母去世,3年后姐姐去世。亲人相继离世,只有爷爷与他为伴。爷爷听不见,终日不语,默默流泪,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是哭着过日子啊!”爷爷这样的性格,爷孙俩这样的生活,影响了川端康成,小小的他生活里全是伤感和孤独。即使这样,14岁时,祖父也离开了人世。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太不幸,天地将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成年后,他的至交作家三岛由纪夫又自杀身亡。因此有人称他是“参加葬礼最多的作家”。
  其实这就是贯穿川端康成身上的两根线:一个是生离,一个是死别。搬家的漂泊,使他一次又一次离开熟人;亲人的相继离世,使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对死亡。
  寂寞的生活造就了川端康成内向敏感的气质,他的作品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虚无和人生的徒劳。三岛由纪夫的自杀,或许是压垮他整个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三岛由纪夫是川端康成一生中唯一的知己,他们亦师亦友。高处有几人,一个身在高处的人怎可能有很多知己。唯一的知己死了,川端康成如同高山流水成绝响。
  对于死,三岛由纪夫做了精心准备,比如此前几天他只喝脱脂牛奶,为了防止切腹时大小便失禁,影响美学效果,他在直肠中置入脱脂棉,长达30多公分,可见这是经过相当周密准备的。他死后,川端康成到了现场,说:“三岛君,你不应该死在这里,应该是我死在这里,可惜我没这个勇气。”这话意味深长。后来他又写到:“一个人无论怎样厌世,自杀不是开悟的办法。”然而,谁又能想到,一向反对自杀的川端康成,最终还是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对美的过分执着,所以才会急于离开这污秽的世界。因此,川端康成选择吸煤气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在闻讯赶来的急救车上,奄奄一息的川端康成对司机说:“路太挤,辛苦你了!”没有人笑这最后的礼貌,这恰恰是川端康成的魅力。川端康成的死亡现场洁净无比,甚至连一封遗书都没有。他曾说过,不留下遗书的死,才是最无尽的话语。他走了,干干净净,空余下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任后人凭吊。
  我们用眼睛观察世界,可看到的总是不同,没人知道看待世界有多少个角度,但是有一万个人必定有一万个角度,而川端康成的角度也许是最美丽的。他曾说:“美在于发现,在于邂逅,在于机缘。”正是上帝给予他莫大的机缘,才会让他看到世间最美的事物。孤独给了川端康成最美丽的眸子。
  或许惊世之人必定不是凡人,普通人无法享受他的供奉。所以川端康成经历着一幕幕人间悲剧,不断地参加葬礼。同时,这些苦难也让他学会了用感激和悲悯的目光审视这个世界,世间万物,皆是恩赐,这也许是他儿童時就留下的感受吧。在《雪国》里,这句话也许是在形容他自己:“她好像一个在荒村的水果店里的奇怪的水果,独自被遗弃在煤烟熏黑了的玻璃箱内似的。”也许美学的理解各不相同,可是美的终极却都是死亡。三岛由纪夫的美学是暴烈的,是轰轰烈烈的死亡。可是川端康成的美学是情感的极端,是爱情燃烧到极点的高温。也许他们的美学感悟是不一样的,可是当一个人捕获不了美的终极,便会走入歧途,就像在审美心理上得了抑郁症一般。
  苦难一次次地近距离地袭扰着川端康成,他就像他说的那样,这苦难也如钟声一样,远远地听,自有一番看透生死的余韵。可是他最终的选择却和他的这句话背道而驰,他终于还是近距离地听了一次死亡的钟声,并且掉进那漩涡里,没有再走上岸来。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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