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默尔曼:捍卫音乐的精英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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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洁癖”的端正演奏,明显是出自演奏家自己的审美观与长期修炼的结果。

  互联网时代的属性属于左派,去中心化、弱化权威、打破规则和传统、精神的勇敢重于敬畏……都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平民精神成为时代的主流。自古希腊至今西方社会所奉行的金字塔形的知识结构和人才结构,日趋扁平化,精英精神有没落的迹象。在这种状况下,自然有人站出来去挽留甚至拯救精英精神。
  今年1月18日晚在广州大剧院演出的钢琴家克里斯蒂安·齐默尔曼(Krystian Zimerman)就是这类的人。

有“洁癖”的艺术家


  中国被视为当今全球古典音乐最活跃的地区之一,国际演艺名家纷纷来华演出,除非有身体或者很特殊的原因,没有来过中国的一线名家是少之又少。直至去年底,齐默尔曼才展开他这次中国首次巡演。之前坊间揣测当中的原因,据说和他的个性与脾气不无关系。
  齐默尔曼是1975年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当时19岁的他从此开始其国际演艺的生涯,次年签约德意志唱片公司,更使他迅速成为国际一线的钢琴家。不过,他走红后,并未趁当红多赚钱。他在2000年后就已经开始慢慢减少自己每年演出的次数,据说现在控制在每年50场以内,杜绝为演而演的情况。他可以为了现场观众的拍照或录音而罢演,对现场观众不尊重艺术家演奏的行为深恶痛绝,对时下流行的视频网站YouTube传播未经授权的视听文件的行为更是极为排斥,也曾经在美国的演出中停止演出与观众谈政治,种种迹象表明,他是一个有态度和希望通过音乐传播他的思想的人,而不是以音乐为谋生手段的艺人。
  不过要了解齐默尔曼的近况并不容易,即使是在网络非常发达的今天。可能因为他极力保护自己的版权,在YouTube等网络媒体中,几乎找不到他官方录音以外的演出演奏的视频音频。他也无意透露自己的私生活,演出的机会也不多,各大媒体对他的报道也比较单一和稀少。如果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艺术家这种存在的方式是很容易被大众遗忘的,但反过来,要是这个艺术家有足够的影响力,这也会吊足大众的口味。其中,他2006年7月在香港的演出,就是属于后者。
  此前,国内的演出接待单位对于齐默尔曼的这种态度广为宣传,上海一站甚至出现观众交出手机才进场的情况,以致使人产生怀疑,这会不会是他的一种为了赢得市场的包装手段?所有的这一切,随着齐默尔曼在国内巡演的展开而逐步揭开。
  答案是否定的。齐默尔曼出场时,身材不高的他燕尾服穿得很合身得体,满头银发显得格外精神,举止优雅自然,并无艺人跑码头常见的虚伪举止。齐默尔曼是为音乐而来。在与澳门乐团合作的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中,他的演奏干干净净。发音清亮光洁、穿透力强,音色变化不多幅度也不大,但是听起来非常统一;结构表现大方匀称平衡、音乐行进自然流畅、技术发挥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没有半点的犹豫或者迟疑,甚至连做作和自我沉溺的机会他都没留给自己。这种近乎“洁癖”的端正演奏,明显是出自演奏家自己的审美观与长期修炼的结果。与时下古典乐界流行的“小清新”的风格,有一定的距离。
  布拉姆斯的这部钢琴协奏曲,是布拉姆斯试水交响曲写作的尝试。最早是打算写成双钢琴,后来被改写为交响曲,最后却成为钢琴协奏曲,作品一直被视为是“带钢琴助奏的交响曲”。作品外乐章钢琴与乐队竞奏的味道很浓,内乐章钢琴与乐队对话交流的味道也很浓。作品庞大的结构就是靠钢琴与乐队这种既争又合的行进而展开。这个作品的个性,犹如布拉姆斯自己的那些标准照:正儿八经地坐着,或者满脸胡子、满脸复杂的表情,作品的性格外表是严肃,结构是严谨和复杂,但是作品的内核如布拉姆斯本人心内:滚烫的。
  值得一提,吕嘉担任总监的澳门乐团是很不错的乐团,笔者看过他们最好状态的演出,令人流连忘返。可惜,澳门乐团不是齐默尔曼长期合作的乐团,有一些合作上的小瑕疵在所难免,齐默尔曼在外乐章的个别地方是推着乐团前进,在内乐章的抒情段落,甚至是以眼神与定音鼓进行室内乐演奏般的交流。不到现场是很难想象这种情形的。不但语言文字很难形容,甚至连唱片录音都难以传神地传达出这种效果。

音乐的精神


  广州的这场,在协奏曲结束的时候,掌声雷动,甚至有不少人叫Bravo和起立鼓掌,可齐默尔曼并未加演,或许会有乐迷不满,为什么齐默尔曼这么吝啬自己的演奏。不过,想想也对,上半场是布拉姆斯的第一钢琴协奏曲,下半场是布拉姆斯的第三交响曲,中间加什么作品,都和整场音乐会的基调—外冷内热的作品特性不太搭。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指挥家吕嘉在下半场交响曲结束后,也没加演。笔者还想,即使加个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也真是狗尾续貂,作品的气场被打散了。作为外来艺术家巡演,上下半场结束都不加演,比较少见。笔者大胆猜测,这是他们保证了音乐气氛的完整性。要真这样,这也算是他们为了保卫音乐精神的态度吧。
  
  笔者近期很迷两张唱片,它们都是1985年莫斯科十二月之夜音乐节的实况。这个音乐节的演出是在莫斯科的普希金纪念馆内举行的。场地不是大音乐厅或者剧场,就是一个稍大的展览厅,可是钢琴大师领衔的一批苏联音乐大家,在这样的地方,演出的室内乐和独奏,音乐家与观众之间是有着一种无形的交流感和信息的传递感的。演奏仿佛是一对一、从心到心的,这种演奏,在当下却成为了稀缺品。纵观二战后到现在的古典音乐,是身价逐渐走低的过程,是从贵族阶层走到平民的过程。但是古典音乐毕竟是有一定的精神内核,泛平民化的做法到了一定的程度是会遇到瓶颈。那种在偌大体育馆、体育场里演出的古典音乐,有了古典音乐的壳,却无古典音乐的精神内核,是不能使听众获得这种从心到心的感人效果的,最多是娱乐至死的体现。试问古典音乐不再动人,谈何留住观众?
  从齐默尔曼这次中国境内的协奏曲巡演,或多或少向观众传达出捍卫音乐精神的态度:音乐家与观众,都拿出对音乐的敬畏之心,才能享受到音乐中最美好的一面。最近在微信上流传着一篇题为《古典音乐还值得存在吗?》的文章,这个题目本身是个伪命题,如果确要古典音乐不被边缘化,捍卫音乐中的精英精神是音乐家和观众以及业内人士要一起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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