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不愿苟且,努力追寻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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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章平,是因为2011年11月在广州暨南大学参加“共享文学时空——世界华文文学研讨会”,这次有400余人参加的文学盛会由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世界华文作家协会主办,受到中国海外交流协会、海峡两岸关系协会和中国作家协会支持,与会者来自全球35个国家和地区。在会后的参观交流活动中,我和章平曾有过几次互动。后来在2014年11月我们俩同时受邀赴江西南昌大学举办的首届新移民文学成果展暨国际笔会,在这次会议期间,我有机会再次与他沟通互动,对他个人的了解也相应增多,特别是在读了一些他的作品之后,我对这位欧洲华文文坛重要作家其人其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其实,在欧洲新移民作家中,章平最初只能算是一位业余作家。从刚开始到别人的餐馆打工,到后来独立经营自己的中餐馆,他几十年来一直都是在海外从事餐饮行业的工作。可身为厨师的他,却并不甘于在日复一日的谋求温饱中消蚀掉自己的抱负和才能,而是始终不渝地鐘情写作,在用汉字码筑的文学王国中去追逐和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使他在以经营意识与互助精神著称的海外“温州帮”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如果用当下的一句流行语来概括他,那就是,他不满足也不愿意苟且,而是在努力追寻诗和远方。
   一、出了厨房进书房——从餐饮业崛起的作家
   章平,男,1958年出生,原籍浙江青田。八岁在温州上小学,“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回到青田,在青田完成小学、中学及高中教育。
   1975年参加上山下乡,到青田县北山区白岩公社廊回村插队;1979年11月移居荷兰;1981年再因婚姻关系而移居比利时,后一直在比利时经营中餐馆,从此在厨房一干就是三十年。可这位中餐馆厨师并不满足于厨房那一方小小的餐饮天地,每天完成生存所需要做的工作之后,他就一头扎进书房,埋首于方块字的垒筑工程之中,书房里有他阔大的心灵空间和丰沃的精神乐土,因为除了要实现异域“淘金梦”之外,他还有另一个追求,那就是“海外华文作家或应该从‘精神难民’的状态里走出来,写出不辜负这个时代的作品”,他不愿做“精神难民”,而要在求存之余去追逐自己的文学梦想。
   回溯起来,章平的文学之路实从诗歌开始。从1975年起,他就在省级文学刊物《浙江文艺》及《浙江日报·副刊》上发表诗歌作品。早年那些构思精巧、温润雅致的诗作,涌动着当时尚处于青少年阶段的章平的激情和理想,记录和浸透了他刹那间的灵感和妙悟,被不少读者看成是一种无拘无束、发自肺腑的天籁之音。在多年异域辗转飘荡的求存挣扎中,写诗更是章平抵抗异域文化厚障、排解内心思乡烦忧的重要情感宣泄方式,这些从灵魂深处流出的文字,往往是一种朴素与克制的喃喃低语,是他借此回味自己在他乡经历过的疲劳与忧伤,其文字中流露出清苍的涩感,显露着瘦硬的质地,体现出其成熟与克制的心理状态,读者能从这些诗歌中看到他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章平的诗作大都收入《心的墙、树和孩子》、《飘雪的世界》、《章平诗选》等诗集之中。
   1980年后,章平开始在欧洲各大中文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这些作品大多数是诗歌和小说,他极少写具有浓郁生活气息和反映作者个人生活经验的散文,而且到了1980年代后期,章平将更多精力用于小说创作。
   1987年7月至1995年12月,他在《香港文学》发表多篇短篇小说,包括《驼背》、《阿生伯与孩子》、《火》、《走过了那座桥后》、《父亲》、《大师坐莲》、《离家》等诸多作品。
   1992年,香港学林出版社出版其长篇小说《孑影游魂》。
   1993年,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其诗集《心的墙、树和孩子》。
   1994年,诗作《飘雪》获《诗刊》杂志社与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举办的“人民保险杯”一等奖,同年1月章平赴北京,在人民大会堂接受时任人大副委员长程思远及政协副主席马文瑞颁发给他的奖杯,10月,发表于上海《小说界》的短篇小说《赶车》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春兰杯”第一名。
   1994年至1996年,章平在文联出版公司《四海》文学杂志发表多篇中短篇小说,包括《黑市居民》、《如水红唇》、《顾辉死了》、《狗肉的道歉》、《史恭明与小马》等作品。
   1995年,章平到浙江大学参加国际学术研讨会。
   1996年,荷兰海牙国家图书馆举办章平诗歌朗诵会。
   1997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其长篇小说《冬之雪》。
   199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诗集《飘雪的世界》。
   2004年,澳大利亚原乡出版社出版《章平诗选集》。
   2006年,澳大利亚原乡出版社再出版其长篇小说“红尘往事三部曲”:《红皮影》(命运荒唐之书)、《天阴石》(命运悲凉之书)、《桃源》(命运恍惚之书)。
   2008年,章平在《江南》第二期发表中篇小说《大雪梅克莱镇》。
   2010年,北京新世界出版社出版其长篇小说《阿骨打与楼兰——楼兰秘史》。
   另外,章平还在上海《小说界》、江苏《乡土》杂志、《香港作家报》、香港《明报月刊》、海外华文文学杂志《荷露》、《橄榄树》等国内外报刊杂志上发表《搭车》、《云被风吹散》、《孽缘》、《城市入夜之后》、《沧云与鸣远的欧洲天空》、《教堂广场上的鸽子》等中短篇小说及其他作品。
   从章平所付出的写作努力和所取得的文学成果来看,他已经成功摆脱“精神难民”的心理压力,正在一步步实现其文学梦想。
   二、诗歌——孤独诗人的灵魂独白
   基于章平只写诗歌和小说而几乎不写散文这一创作现象,原汕头大学教授陈贤茂在其主编的《海外华文文学史》第四卷中说:“章平可能是一个在艺术思维方式上拒绝‘日常生活化’的作家。”陈教授的这句话不无道理。
   章平虽然在厨房工作了30年,可他的作品却很少能让读者闻到些许烟火气,尤其是他的不少诗歌,则更是飘然出尘,让人感到这些作品都是从这位孤独诗人的纯净内心中流出的灵魂独白。    他的诗作大多篇幅不长,短小精悍,其中有不少怀人之作,比如写于2010年12月31日的那首《海青色的天路——悼史铁生兄》:
   “海青色的天路/阳光如洁净鸽子/在朝霞的天幕安静地滑过/浅浅玻璃窗外/天空如婴儿的眼睛/空气十分明净/你脸上那幽默/我看得清楚/有关生死约定/没有一块斑驳石碑/以后就是地坛了/你是我认识的一个智者/你的文字在世界各地走动/它不使用拐杖/我知道,你不想我们哭/只有鸽子梳理羽毛/被你记住,将继续深藏”。
   这首诗透出作者强忍的悲伤,正如他在诗后记中所言:“我多年不太作诗,今故人离去,有泪溢于眼眶,声恸于心表,往事历历在目。诗之哭之,独为君悲。”由此可见,史铁生的离世带给章平强烈的震惊和巨大的哀伤。
   再如《活在骨子里的诗人——纪念茨维塔耶娃》:“活在骨子里的诗人/随骨头落入阴谋的地窖/那里堆满生活酒瓶/装着各种谎言酸液/活在骨子里的诗人/雄辩的谎言要与你为邻/各种小丑顶着荣誉桂冠/以梦展示伪装魅影/谎言穿真理衣服行走/以手铐扣你握笔的手/以榔头敲打骨头的门/他们敲碎骨头在所不惜/你在骨头里赤脚行走/用童年喜欢的颜色/涂抹房间的墙,窗户与门/半夜起身与风暴温存/在骨头的殿堂里/你拒绝与谎言举行婚礼/熬着吧,异己的爱情/不行就在冬天火化骨灰”。
   章平在这首诗的开头还引用了这位诗人的两句诗:“唯独骨子里的诗人/如同生活在谎言中”。茨维塔耶娃是俄罗斯著名诗人,全名茨维塔耶娃·玛琳娜·伊万诺夫娜,1892年生,1941年自缢身亡,她还是一位著名的散文家和剧作家。她的诗以生命和死亡、爱情和艺术、时代和祖国等大事为主题,被誉为不朽的、纪念碑式的诗篇,在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她也因此被认为是20世纪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她一生不写“三伪文学”(此为愚民谎言文学、妥协文学和御用文学之合称),且以此自豪,表现出一个杰出作家所应有的品味和基本素质。与她同时代的诗人爱伦堡曾经这样评价她:“作为一个诗人而生,并且作为一个人而死”。也许正是因为这位女诗人的诗才与品格让章平敬佩不已,因而他为其写下了这首纪念之作。
   类似的怀人之作还有《召唤——纪念卡夫卡》、《你躺在自身的伤口——纪念策兰》、《天空降半旗致哀——纪念拉宾》、《清明雨中念邓丽君》、《读〈洛神赋〉——纪念曹植》、《有关狐仙——纪念蒲松龄》、《我们在游移的天空下——纪念布罗茨基》、《一个被涂抹成墙壁的人——想起一个叫张志新的人》、《今夜,你就猜想一次——纪念庄子》、《就像一只天鹅撞击这个午后记忆的门——纪念屈原》、《夜读红楼梦——纪念曹雪芹》等等。读者从这些作品所涉及到的纪念对象则可以看出章平的境界之高与情怀之深,他的目光已穿越古今,眼界也跨越中外,他的作品已为他展示出大家之格局。
   章平诗歌中也有不少咏物咏景、赞美自然之作,比如《雪地乌鸦》、《飘雪》、《有一片枫叶飘来我的手里》、《两只小麻雀在浓荫密林里》、《物静思》八首、《一只鹭鸶》、《一群不说话的崖壁》、《西湖六游》、《月夜的白兰花》、《熊猫》 《我们的欧洲天空》、《荷塘月影》、《盲人听雪》、《冬天树上最后的一颗苹果》、《海滩悼鲸》、《上海弄堂里的月亮》、《阳光沿着窗外栅栏爬上来》、《稻草人的诗歌》、《天鹅湖》、《一夜的梨花》、《向眼前一棵柏树致敬》、《晨曦》等等,这些诗作给读者留下章平观察细致、敏感多思、想象丰富、善于移情的诗人印象。从他的诗作之中,读者的确闻不到多少世俗人生的烟火之气,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是清雅脱俗、飘然出尘的。
   咏史讽今之作在章平诗歌中也并不罕见,比如《大雪落在帝国的废墟》、《侠客行》、《参观铜奔马》、《游滑铁卢有感》、《回忆1966年夏天》等,通过这些作品,章平在反思历史重大事件的同时,也在观照当今日新月异的现实世界,写下自己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入思考。
   章平还写了一些吟咏爱情、亲情与乡愁的诗作,比如《一个人的乡愁》、《等待》、《回到一个女人的身体》、《现代人纯洁的爱情》、《偶尔的思念》、《想不起童年是如何丢失的》、《野菊花》、《风铃声》、《爱情与弯角》、《我们对爱情很熟悉》、《看不清他乡的脸》、《偶尔想起那次相遇》、《母亲是他风中的灯》、《外婆家的桃花树》、《记忆如草,在四周生长》、《还乡成为大事》、《人渐老去也未成熟清醒》等等,其中,《看不清他乡的脸》可以看成是他此类诗作的代表:
   他乡爱一次就够,离别一挥手即成落叶
   偶尔想起,月亮圆过,月亮也缺过
   三十八年,渺茫岁月,久远一个吻也模糊
   八月、九月,来不及成长的停顿
   一生好像只走开一会儿
   树叶掉落没有哭泣,一片片想着回家路
   旅馆在旅途,你掌握不了时间的舵
   琥珀死了爱的心,还想爱一次
   故乡不能与我一起入睡?不是与我一起入睡?
   这首诗写于2011年,如果把它与《野菊花》的题记“人正老在他乡”结合起来看,读者不難发现爱情、亲情与乡愁这类牵动人心的东西,已经在去国30余年的章平心头越来越挥之不去,“他乡近时,故乡已远”,这句话可以看作是章平此时的内心写照,读者可从中体会到他的无奈、纠结、忧郁与哀伤。
   除了上述列举的诗作之外,章平诗歌还写了幻觉与禅悟,这些作品中充满了幻想性与想象力,包含着不少典故和隐喻,透出章平骨子里的潇洒和高超的领悟力,正如他在长诗《这只老虎没有颂歌》后记中所说:“独自没事,一心茫然,无边无际,正奇,心怎么有一只老虎?”原来,他的内心中是真的有一只老虎,而且这只老虎已久居其心,还会时不时跑出来,化作他笔下的一首首清雅诗歌,一段段灵魂独白。
   三、小说——红尘往事的青涩记忆
   除了在大中华地区和海外媒体发表众多中短篇小说之外,从1992年至2010年,章平已分别在香港学林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澳大利亚原乡出版社和北京新世界出版社出版了长篇小说《孑影游魂》、《冬之雪》、“红尘往事三部曲”《红皮影》(命运荒唐之书,此书由《孑影游魂》改写而成)、《天阴石》(命运悲凉之书)、《桃源》(命运恍惚之书)和《阿骨打与楼兰——楼兰秘史》。另有一部长篇《阿骨打与孔子之神州行》已经写完,尚待出版。    《冬之雪》涉及的是留学生题材,反映的是海外华人的移民生活。小说题目是从主人公鸿雪、秦冬和之临的名字中各取一字构成,他们是来自中国大陆鹤村的三个青年艺术家,彼此性格不同,经历各异,但在海外,他们都得面对生存困境、精神焦虑和心灵迷茫,也得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生存之路。秦冬狂热地迷恋诗歌,可他却试图从玛丽的肉体和卡思诺赌场的刺激中去寻求“快乐的生活”;之临梦想着去巴黎、阿姆斯特丹看提香和梵高的画作,可最终还是敌不过金钱的诱惑,钻进钱眼难以自拔;鸿雪多年的人生心愿和奋斗目标是为世世代代的华人立传,他冲破物质金钱的羁绊,摆脱人际关系的纠缠,朝着既定的目标执着努力,成功撰写出一部《侨史》。支撑他如此执着追求的精神支柱是那个他心中一直怀有的坚定信念:“根植社会,需要知道过去,一个不了解过去的群体,犹如失忆,会有无限的烦躁空虚痛苦。”
   章平1958年出生,1979年离开中国,他的青少年时期是在“三年自然灾害”和“文化大革命”中度过的。特别是“文革”,这场中国现代史上空前的人为浩劫曾伴随他度过整个青春期,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人生烙印,“红尘往事三部曲”小说题材都与“文革”有关,在这些作品中,他用“文革”语言来书写“文革”记忆,用青少年来做小说主人公,通过他们在“文革”中所经历的一切,来追忆自己在青涩年华阶段所记忆的红尘往事。这三部小说其实并没有一以贯之的人物和线索,但都以“文革”中的青春记忆作为主题,因此章平把这个系列命名为“红尘往事三部曲”。这是章平近30年创作生涯的重要收获,也是难得的以“文革”为题材的小说力作。
   这几部作品反映的是中国大陆“文革”期间农村所经历的那场政治浩劫,揭示出人物个体在荒诞历史面前所表现出的听任摆布而又无可奈何的悲剧命运。主人公亿光、亚宾和仲龙从少年到青年时期都是在“文革”中生活,其成长经历与“文革”密不可分,他们各自由于家庭出身、本人性格等原因,磕磕碰碰、趔趔趄趄地在“文革”时期的乡村中成长,最后都以悲剧命运收场。读者一边阅读这些作品,一边能清楚地咀嚼出作品中浓重的苦涩味道。“红尘往事三部曲”又有别名“命运荒唐之书”、“命运悲凉之书”、“命运恍惚之书”,从这三部作品的别名来看,其人物命运要么“荒唐”,要么“悲凉”,要么“恍惚”,在这个荒诞的年代里,主人公的命运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作者在对主人公进行成长叙事的同时,也将苦涩与悲悯注入到了人物命运之中。
   《天阴石》中亿光的父亲曾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土匪,这决定了亿光和他的母親以及姐姐们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他父亲的牵连。在“文革”高而强的政治气压下,亿光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超自然力,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能通过一个人的脸色和头顶的光晕看到那个人的未来,预测那个人的命运。在父亲偷偷回家被发现并被打死时,亿光在父亲临死之前狠踹父亲几脚,以表明自己与土匪父亲划清界限,可从此他的超自然力就变弱了,竟然变得大不如以前。这部作品讲述一个土匪儿子在“文革”中的成长史,也可以说是在讲述这个“黑五类”儿子的发迹史,作品花费大量的篇幅叙写亿光作为土匪儿子所受到的歧视和白眼,其中充满了血腥、欺诈、权谋、残忍、神秘和巫术。亿光一方面内心里对自己狠踹快死的父亲有种负罪感,另一方面他更感激父亲临死前主动提醒他,并给他这个与之划清界限的表现机会。他曾这样对二姐易冰说:“别的人参加革命有本钱,咱们是反动阶级的孩子,咱们没有,或在这点上,父亲没有想错,踢他会有点用处,真的很有用,有点像那种电影院门票,你没有就不能进去看电影。你以为咱们这些孩子不如此,能进门吗?”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观念指导,亿光才会踩着父亲的尸体往上爬,才会从一个土匪儿子变身为温莎镇副主任,摆脱自己被欺辱的命运。在所有的亲人都去世以后,亿光独自生活在天阴石下,在回忆中孤苦度日。
   《桃源》中的亚宾从小就对自己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存有疑问,父亲曾多次亲口告诉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母亲却从未亲口证实父亲所说的话和别人的传闻,他就这样在“文革”中恍恍惚惚长大,成长的过程中他承载了无数外人的欺侮、羞辱和歧视,却在某一天忽然莫名其妙地成了烈士的后代,他利用这个新身份要回了被关押多时的医生妻子小月。小月死后,亚宾在她的坟墓旁边为自己挖了一座空坟,每天守在这两座坟墓旁边,孤独悲凉地打发余生。
   章平这几部有关“文革”的小说都是以处在成长期的青少年男性为主人公,这些人物身上很难说没有章平自身青少年时期的影子,他们和章平一样都是在“文革”中长大,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文革”时期整个社会的荒诞与疯狂。但他有意淡化人物所处的真实地理环境,无论是仲龙曾经生活过的鹤城和老槐村,亿光所在的温莎镇,还是亚宾呆过的桃源镇,都没有一个具体真实的现实所在。他这样处理人物的生存环境,想必是不希望读者将他小说中的人物和环境与现实世界中某个真实的人物和环境进行对号入座,只希望读者把阅读注意力重点放在他的小说和人物上面,而不必去做其它无谓的猜测。
   也许是在“文革”期间度过了整个青春期,章平在写作时会时不时地显示出“文革”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比如用“文革”语言进行“文革”式思维,这种影响不光体现在上述几部与“文革”有关的小说之中,读者从他的不少诗歌中也能看到类似的语言风格和思维方式。
   倪立秋,文学博士。先后移居新加坡和澳大利亚,现居墨尔本。著有《新移民小说研究》,参编、译高校教材《中文阅读与鉴赏》、《中文写作》等多部作品。2012-2014年在墨尔本《大洋时报》开设“读诗增智学英文”翻译专栏,发表译诗140余首。在中外平面及电子媒体公开发表散文随笔、名家访谈、文学评论近百篇,计百余万字。有作品入选大陆、台湾、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澳洲文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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