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次第是藏传佛教理论的核心内容之一。如果研究藏传佛教哲学思想,就必须学习和研究道次第的整体框架和基本内容。
　　 本文以历史学、文献学、宗教学等多学科相结合的方法,力图利用藏文、汉文和其他文种的有关文献,追述阿底峡所处的时代背景及其佛学思想形成的社会背景和理论基础。通过从理论到实践相结合的方法,探究阿底峡所倡导的道次第理论的渊源、道次第理论发展的历史轨迹以及道次第理论的基本内涵。通过从整体到个案的研究方法,在宏观上解读佛学整体核心思想内容的同时,微观上对一些专题性的经典进行分析和研究,试图立足于整个佛教的理论框架,对道次第理论进行深入研究,从而解答为什么这一理论对独特的藏传佛教理论的形成起到巨大的影响,解答为什么这一理论能够传承千年而不衰等问题。
　　 本文以文献资料为基础,结合国内外研究成果,就藏传佛教噶当派对藏传佛教后弘期起过重大作用的阿底峡的生平事迹,以及其“道次第”理论的形成和弘传等方面开展研究。文章从三个方面对阿底峡道次第理论进行解读:历史解读、思想解读和文献解读,这是本文的三个支撑点。三个支撑点加结论是本文的基本结构。
　　 首先,在历史解读方面,考察阿底峡的早年生平事迹、求学经历、所处的时代背景,以及阿底峡有关佛学思想形成的理论基础,接着探讨阿底峡来藏传法的历史背景、当时西藏社会及西藏佛教基本状况,介绍阿底峡入藏后在西藏的活动情况和对当时及后期藏传佛教的影响。
　　 研究和评价一个人的思想和影响,必须从他所处的时代入手,从历史背景入手,因为时代造就人,历史改变一个人命运。同时,一个有思想的人往往会影响时代,会改写历史。
　　 佛教于公元7世纪(公元641年)传入西藏后得到较快发展,到公元9世纪已达到盛极一时的状态。但至9世纪中叶(公元841年)西藏佛教因达玛的“灭法”而一度衰落。由吐蕃几代赞普所培植的佛教因此中断了百余年。直到公元10世纪中叶,佛教得以重兴,以“卫藏十人”从安多地区将佛法传入卫藏地区为佛教在西藏复兴的开端。接着,由上路阿里地区的兴佛及新译密教的兴起,直至阿底峡入藏,标志着藏传佛教后弘期序幕的全面拉开。
　　 阿底峡所处的时代,正是印度佛教显密融贯的理论及次第完全成熟的时代,是佛教理论登峰造极的时代。而当时西藏佛教,百端待举,百废待兴,处于“后弘期”初期。佛教在西藏刚刚兴起,但学法僧人中就出现了显密内容分歧混乱、密教修法多误、显教见解不一、僧伽戒律不纯等现象。
　　 当时统治西藏阿里地区的益西沃和强曲沃决心延请印度高僧大德来藏对西藏的佛教进行一次拨乱反正。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阿底峡被“迎请”到西藏,开始了他著作弘法、正本清源的工作,以其著名的“道次第”理论厘清藏传佛教中存在的弊端。经西藏迎请人员的诸多努力,当时驻锡印度超戒寺的阿底峡于公元1037年以55岁高龄不顾同寺僧众劝阻,历经艰难险阻,潜行就道,途经尼泊尔到达西藏阿里。此后他以阿里为起点,在西藏各地讲经传法、著书立说。对当时藏传佛教之见、修、行产生了重要影响。阿底峡一生著作丰富,在藏文《大藏经》中收录有一百多部著作、译著以及经其审定的经论。这些作品中尤以《菩提道灯论》享誉佛教界。阿底峡的理论,改变了西藏佛教的前途和命运。
　　 其次,在思想理论解读方面,本文探讨了佛教的三乘理论、道次第理论以及三士道理论的渊源,分析研究《菩提道灯论》的道次第理论和思想内涵,继而就阿底峡道次第传承在西藏延续千年而不替的历史原因进行了分析。
　　 三士道及菩提道次第理论,是在吸收和发扬古代印度学者龙树、无著、圣天等的次第思想的基础上由阿底峡在西藏发扬光大。从文殊、龙树、月称的深观派传承到弥勒、无著、世亲的广行派传承,从广深合流的阿底峡修证传承到噶当道次第派、噶当经典派、噶当教授派合为一体的宗喀巴大师的道次第传承,经历代高僧大德的弘扬光大,逐渐成为一个藏传佛教独具特色的思想和修行体系,使其传承保持千年而不断。
　　 概括起来说,藏传佛教的菩提道次第的主要内容,就是断恶修善(遮止非福),以此正因而获得更好的内在和外在条件(增上生法),再由此基础上观轮回中一切享乐盛事,其体性无非是苦而发出离心,破除我执无明,证得入我定,最终发菩提心,而至究竟佛果(后断一切见)。因此,说出离心、菩提心、空性见是整个菩提道次第的骨干。①道次第的理论是佛教基本思想的高度概括,“对藏传佛教而言,它并非泛泛之称,而是一个有着特定内涵的专门术语,意指由阿底峡力倡,其后主要由噶当及格鲁派大德加以继承和发展的一种佛教学说和修行体系。”②
　　 第三,在文献解读方面,研究宗教文献和宗教哲学思想的目的,不是论证宗教文献和哲学思想中所提出的命题,而是以科学的态度去研究那个时代的人是如何思维的,他们是如何解释未知的世界、未知的精神,从而进一步解释人类思维的发展变化的过程。研究阿底峡时代的佛学思想,就要研读其著作,弄通其思想发展脉络,读懂思想。本着这样的出发点,本论依据藏文原典,对《菩提道灯论》以及《菩提道次第广论》中《菩提心次第》进行了解读和译注。旨在通过对《菩提道灯论》和《菩提道次第广论》中《菩提心次第》的研究,更加准确地理解阿底峡对宗喀巴道次第思想的影响以及二者之间既一脉相承,又与时俱进的源流关系。
　　 《菩提道灯论》是阿底峡所著有关修习道次第的著作。阿底峡进藏之后,针对藏传佛教的修习次第混乱、教理不系统、修持不规范等情况,撰写了该论。阿底峡倡导的修行次第理论,理清了显密教义之间的关系,阐释了佛教经论的正确主张和思想。阿底峡的这一集大成的学说既是对印度佛教的一个总结,又开辟了藏传佛教的新纪元,对后期形成的藏传佛教各教派都有重大的参照和规范作用。
　　 《菩提道灯论》诞生后,即成为藏传佛教有关道次第理论的主要著作。后期以《菩提道灯论》及其自注为蓝本进行道次第理论阐释的著作很多,如噶当派卓龙巴的《教法次第广论》,达波噶举派岗波巴的《解脱庄严宝论》和格鲁派宗喀巴的《菩提道次第广论》,等等。其中,宗喀巴大师依据阿底峡倡导的三士道理论及卓龙巴的《教法次第论》主要内容为依据而完成的《菩提道次第广论》、《菩提道次第略论》、《圣道三要》等系列有关道次第经典论著,是藏族高僧对阿底峡《菩提道灯论》最好的理解、阐释和发挥。
　　 第四,论文结尾部分对阿底峡所倡导的道次第理论及其对藏传佛教道次第理论的奠基和推动作用给予评价,同时对藏传佛教道次第的传播和发展情况作概括性的陈述和总结。
　　 本文认为,《菩提道灯论》是针对西藏佛教界的诸多弊端而写的,力挽狂澜于既倒,其内容涵盖当时印度佛教中盛行的甚深见与广大行两种传承的思想,可以说通过这部论著将当时印度佛教佛法理论高峰时期的思想原原本本地带入到西藏,为藏传佛教完整地接受佛教教义提供了保障。《菩提道灯论》虽言简意赅,都全面讲述了大乘佛教道次第修习的全过程,其中“先显后密,显密均重”的观点使得西藏佛教界理论系统化、修持规范化。《菩提道灯论》以佛教徒的实际修行为骨干,系统地安排了佛教教学的所有主要内容。佛教的各种理论均可在这一体系中找到相应的位置。《菩提道灯论》的问世以及道次第理论体系的形成,不断丰富了佛教教理教义的思想,为藏传佛教增添了新的思想火花,为噶当派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思想和理论基础,乃至于为藏传佛教形成不同的宗派提供了思想框架和修持规范。
　　 按照藏传佛教理论,道次第摄尽了一切佛语教授。该理论的创新之处在于把佛教深奥的理论和思想有条理、有次第地组织起来,以“三士说”为理论框架,主张通过自下士而中士而上士的具有内在关系的修行道次第,把世间与出世、大乘和小乘、理论与实践统一起来摄于“菩提道”之中,使任何一种根器的人,通过不同层次、不同阶段的修学佛法过程,最终证得无上菩提。总之,道次第被认为是一个凡夫从初学佛法开始直到最终证得佛果位中间所必经的历程。可见道次第理论在藏传佛教中所占的分量。正因为如此,要想对藏传佛教的基本思想和基础理论进行科学的研究,就必须首先研究道次第的基本思想和理论。本文在这些方面做了一些尝试性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