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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驾驶着我的那辆老掉牙的小型货车，往得克萨斯东南方向的威利斯小镇开去。我心里一个劲儿地想着我惯常爱吃的麦当劳快餐店里的早餐。这是个1月份的早上，寒风刺骨，我恨不得马上就能到达目的地，在餐桌边坐下来，要一份胆固醇含量丰富的香肠加鸡蛋做成的夹心小圆饼和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所以当我发现路边那条淡黄色的西班牙长耳狗时，我并不是太想去自找麻烦。从她那低垂着不断晃动的肚子和乳头可以判断出，她正在喂养一群小狗。她饿得肋骨突现，根根可数。我放慢车速，心想不知道她的处境为何这般糟糕。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害怕和绝望的光芒，这种光芒令我不寒而栗。
我继续往前开，可我的良心让我辗转不安。但我已经有了两条狗。我还能够对付另外一只吗？只是那只狗的面容像烙在了我的脑际，挥之不去。我差点儿忘了我的早餐了。
就在我喝第二杯咖啡的时候，我做出决定：我必须帮帮那条落魄的狗。我多订了两个香肠小圆饼，回到我第一次碰见她的地方。我等在那儿，大声地朝她的方向喊了几次。毫无动静。我留下一只圆饼，把车开走，打算等会儿再回来。当天下午我返回原处，发现圆饼不见了。但她再也没有出现。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北风在屋角落里吹得呼啸作响。我不停地回想着那双悲凉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我错过了一次帮她解除痛苦的好机会。
我得找到那只狗。我将另一块香肠圆饼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之后走出屋外。这时天刚蒙蒙亮，小团小团的雨夹雪直朝脸上扑来，打得我生疼。
我手里拿着那块温热的小圆饼，独自站在路边的灌木丛中，大声地朝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喊。但我的声音被狂风吹散和淹没。我只得转身准备回家。
接着我便听到了草丛中的沙沙声。就在那儿，她正透过灌木丛往外窥探，她那张脸显得悲戚而惊恐。有那么几秒钟，我们彼此都愣住了，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发出可怜的哀鸣声，暴露出她的犹豫和为难：她不知道是否能够信任我，她正努力作出判断。
我轻轻地对她说着话。她匍匐着身子，不甚情愿地试着向我靠近。我留下小圆饼， 之后慢慢地撤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爬，一口叼起那块小圆饼，随即消失在草丛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老地方见她，早上和晚上都给她带去小圆饼。渐渐地，她朝我靠得越来越近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缕信任的光亮。可在第三天早上，她拒绝要小圆饼，一边哀鸣着吠个不停，一边朝她身后的灌木丛里张望。“你想告诉我什么，做给我看，”我说。她消失在灌木丛中，重新出现时身后多了3条黑白花的小狗，这些小狗伸着舌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她径直从我身边过去，带着她的一群小狗走向我的货车。到了跟前，她停住了，抬头望着车子，又开始呜呜地鸣叫。不用动物专家指导，我就知道此刻她想干什么。我拉开车门，她跳了进去。小狗们则使尽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有成功。他们个头太小，我帮了一把，他们才上去。我就这样载着他们往家里开，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但知道我这样做很对头。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几只狗长势很好，一个个结实多了。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信任和友好的契约。我知道，如果我能够单独召唤这只年轻的狗妈妈，那她必须有一个名字。我试着叫她戴茜、贝翠或是内莉，她好像都没有太大的热情。可是当我叫她“莫莉”时，她便高兴地摇着尾巴。我想我终于为她起了一个恰当的名儿。
我每次开车进城，莫莉和她的孩子们都喜欢坐在车上跟我结伴同行。我给他们买带着木柄的棒糖，把棒糖放入他们的口中。所到之处，我这样做都要引起人们不小的轰动。
与此同时，我继续保持着每天到麦当劳快餐店吃早餐的习惯。一天早上，我正在愉快地吃我的红肠小圆饼，突然瞥见了一块公告牌。一股令人忧虑的寒气穿透全身。公告牌上有一张狗照片，照片里的狗像极了莫莉。
我读着公告内容，心跳不由得加快：“本人于12月23日丢失一条淡黄色的西班牙长耳狗——当时她已经怀孕。若有谁发现，请同吉姆·安德森联系。报酬500美元。谢谢。”
那天晚上，我好几次拿起电话，每一次不等拨号又放了回去。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如果有人找到了我的狗而拒绝给我打電话，那会怎么样呢？最后，我还是鼓足勇气，打通了电话。
“谁？”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我想我找到了你的狗。”
我们安排在威利斯小镇的麦当劳快餐店里见面。我知道这次见面对我来说将非常痛苦。
就在约定的那个日子，我把莫莉和小狗们抱进货车，带着他们进城买捧糖。之后我驱车前往麦当劳快餐店。我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5分钟到达。可我很快便发现，有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正站在一辆轿车旁边。
他们一看到莫莉便发出惊叫，朝这边直奔过来。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在人和动物之间竟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只见莫莉也是欣喜若狂，呜叫着吠个不停。
我喉头有些哽咽。快餐店里就餐的人很多，我这么一个大男人，当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想哭 ，这可不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个月之前，我们正在这儿吃午餐，她就是从这儿走失的。”莫莉的主人解释说。“我想大概是有人带走了她。我们到处找，但没发现她的踪迹。孩子们都急疯了。她的名字叫戈尔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钞票，递给我。
“我不要钱。”我对他说。“我只希望这些狗能够过上好日子。”
我拍了拍莫莉——不，是戈尔迪——的头。这是我最后一次拍她。这一家人带着狗开车离去时，完全可能已经看出，我的心情有多么失落和糟糕。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快餐店，要了一杯咖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惊呆了，我看见他们的汽车又转了回来，匆忙地停在了屋外。女主人走下车来，手里抱着一只小狗——是那只我给他取名叫斯波特的小狗。“我们不知道你是否想要一只小狗。”女主人说。
“是的，我可真想。”我激动地答道。我发现戈尔迪正隔着窗户朝屋内张望。她好像不介意女主人这样做，因为她和我之间早已缔结了一种信任——一种坚固的契约式的信任。我望着他们的汽车飞快地驶向快车道，消失在远方。
现在只剩下我和斯波特了。我把他抱进货车，之后到快餐店给他买了一块小圆饼。在回家的路上，我又买了一袋他爱吃的棒糖。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莫莉。但有了斯波特，我的日子还是好过多了。
（《良 友》2001年第5期 李建明荐）
所以当我发现路边那条淡黄色的西班牙长耳狗时，我并不是太想去自找麻烦。从她那低垂着不断晃动的肚子和乳头可以判断出，她正在喂养一群小狗。她饿得肋骨突现，根根可数。我放慢车速，心想不知道她的处境为何这般糟糕。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害怕和绝望的光芒，这种光芒令我不寒而栗。
我继续往前开，可我的良心让我辗转不安。但我已经有了两条狗。我还能够对付另外一只吗？只是那只狗的面容像烙在了我的脑际，挥之不去。我差点儿忘了我的早餐了。
就在我喝第二杯咖啡的时候，我做出决定：我必须帮帮那条落魄的狗。我多订了两个香肠小圆饼，回到我第一次碰见她的地方。我等在那儿，大声地朝她的方向喊了几次。毫无动静。我留下一只圆饼，把车开走，打算等会儿再回来。当天下午我返回原处，发现圆饼不见了。但她再也没有出现。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北风在屋角落里吹得呼啸作响。我不停地回想着那双悲凉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我错过了一次帮她解除痛苦的好机会。
我得找到那只狗。我将另一块香肠圆饼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之后走出屋外。这时天刚蒙蒙亮，小团小团的雨夹雪直朝脸上扑来，打得我生疼。
我手里拿着那块温热的小圆饼，独自站在路边的灌木丛中，大声地朝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喊。但我的声音被狂风吹散和淹没。我只得转身准备回家。
接着我便听到了草丛中的沙沙声。就在那儿，她正透过灌木丛往外窥探，她那张脸显得悲戚而惊恐。有那么几秒钟，我们彼此都愣住了，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发出可怜的哀鸣声，暴露出她的犹豫和为难：她不知道是否能够信任我，她正努力作出判断。
我轻轻地对她说着话。她匍匐着身子，不甚情愿地试着向我靠近。我留下小圆饼， 之后慢慢地撤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爬，一口叼起那块小圆饼，随即消失在草丛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老地方见她，早上和晚上都给她带去小圆饼。渐渐地，她朝我靠得越来越近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缕信任的光亮。可在第三天早上，她拒绝要小圆饼，一边哀鸣着吠个不停，一边朝她身后的灌木丛里张望。“你想告诉我什么，做给我看，”我说。她消失在灌木丛中，重新出现时身后多了3条黑白花的小狗，这些小狗伸着舌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她径直从我身边过去，带着她的一群小狗走向我的货车。到了跟前，她停住了，抬头望着车子，又开始呜呜地鸣叫。不用动物专家指导，我就知道此刻她想干什么。我拉开车门，她跳了进去。小狗们则使尽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有成功。他们个头太小，我帮了一把，他们才上去。我就这样载着他们往家里开，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但知道我这样做很对头。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几只狗长势很好，一个个结实多了。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信任和友好的契约。我知道，如果我能够单独召唤这只年轻的狗妈妈，那她必须有一个名字。我试着叫她戴茜、贝翠或是内莉，她好像都没有太大的热情。可是当我叫她“莫莉”时，她便高兴地摇着尾巴。我想我终于为她起了一个恰当的名儿。
我每次开车进城，莫莉和她的孩子们都喜欢坐在车上跟我结伴同行。我给他们买带着木柄的棒糖，把棒糖放入他们的口中。所到之处，我这样做都要引起人们不小的轰动。
与此同时，我继续保持着每天到麦当劳快餐店吃早餐的习惯。一天早上，我正在愉快地吃我的红肠小圆饼，突然瞥见了一块公告牌。一股令人忧虑的寒气穿透全身。公告牌上有一张狗照片，照片里的狗像极了莫莉。
我读着公告内容，心跳不由得加快：“本人于12月23日丢失一条淡黄色的西班牙长耳狗——当时她已经怀孕。若有谁发现，请同吉姆·安德森联系。报酬500美元。谢谢。”
那天晚上，我好几次拿起电话，每一次不等拨号又放了回去。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如果有人找到了我的狗而拒绝给我打電话，那会怎么样呢？最后，我还是鼓足勇气，打通了电话。
“谁？”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我想我找到了你的狗。”
我们安排在威利斯小镇的麦当劳快餐店里见面。我知道这次见面对我来说将非常痛苦。
就在约定的那个日子，我把莫莉和小狗们抱进货车，带着他们进城买捧糖。之后我驱车前往麦当劳快餐店。我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5分钟到达。可我很快便发现，有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正站在一辆轿车旁边。
他们一看到莫莉便发出惊叫，朝这边直奔过来。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在人和动物之间竟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只见莫莉也是欣喜若狂，呜叫着吠个不停。
我喉头有些哽咽。快餐店里就餐的人很多，我这么一个大男人，当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想哭 ，这可不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个月之前，我们正在这儿吃午餐，她就是从这儿走失的。”莫莉的主人解释说。“我想大概是有人带走了她。我们到处找，但没发现她的踪迹。孩子们都急疯了。她的名字叫戈尔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钞票，递给我。
“我不要钱。”我对他说。“我只希望这些狗能够过上好日子。”
我拍了拍莫莉——不，是戈尔迪——的头。这是我最后一次拍她。这一家人带着狗开车离去时，完全可能已经看出，我的心情有多么失落和糟糕。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快餐店，要了一杯咖啡。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惊呆了，我看见他们的汽车又转了回来，匆忙地停在了屋外。女主人走下车来，手里抱着一只小狗——是那只我给他取名叫斯波特的小狗。“我们不知道你是否想要一只小狗。”女主人说。
“是的，我可真想。”我激动地答道。我发现戈尔迪正隔着窗户朝屋内张望。她好像不介意女主人这样做，因为她和我之间早已缔结了一种信任——一种坚固的契约式的信任。我望着他们的汽车飞快地驶向快车道，消失在远方。
现在只剩下我和斯波特了。我把他抱进货车，之后到快餐店给他买了一块小圆饼。在回家的路上，我又买了一袋他爱吃的棒糖。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莫莉。但有了斯波特，我的日子还是好过多了。
（《良 友》2001年第5期 李建明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