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影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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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事,怎会是非黑即白,又何曾非此即彼。
  既算不清谁欠了谁,既怀中还有烈酒,
  倒不妨就此,如蚕作茧,奔波流离,一醉到白头。
  上期回顾:危险来袭,受了重伤的程牧云和孟良川,被绳子捆住了上半身,接下来便是王文浩。温寒看似想用自己换王文浩安全,心里牵挂的却是程牧云。因为这场事故,无数疑问也在温寒心中炸开,程牧云到底是谁,毒贩,军火商,还是恐怖组织……她不敢问也不敢细想。
  第七章
  温寒的目光有些闪烁。
  程牧云颇有些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一只手随意搭着她的肩,和她像是普通的情侣、外来游客一般低声交谈:“你需要拿回你的行李和护照。”
  “然后呢?”她脱口而出,“你去哪里?”
  从昨晚到现在,他从没说过接下来要做什么,去哪里。昨晚已经结束了不是吗?和他在一起的孟良川都解释过那是非常难找的一个走私团伙。虽然是寥寥数语,但她猜,他或许是警方的线人。
  他微笑,并不作答。
  “我的签证很快就到期了,一定要回去……你会去莫斯科找我吗?”她想到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回莫斯科,又轻声追问,“你能入境莫斯科吗?”
  他仍旧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如何再继续这场对话。
  两个人就站在巴格马蒂河沿岸,身旁是帕苏帕提纳神庙。
  这里是尼泊尔最大的露天火葬场。
  当她在加德满都的一个小餐厅落座,拿着菜单,就像回到了人间。是的,是人间。
  那些危险,都不在了。
  这里虽然简陋,但有干净的桌布,还有看上去能过得去的菜单。
  很快,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个不锈钢的盘子,米饭,配了咖喱土豆、胡萝卜,还有咖喱鸡。
  一碗浓汤。
  这就是她刚到尼泊尔最嫌弃的当地饭菜。
  可现在,却迫不及待想要吃了。
  “宝贝儿,多吃点,”他把玩着手中的银色叉子,轻声说,“你知道,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适当胖一些。”她脸红了,低头,叉起一块土豆,吃进嘴里。垂眼时,还在想自己这么吃是否难看。
  他的手指已经在轻轻摩挲她握着刀的手背,好像在等待她吃完,极绅士,也极没有耐心。
  她被他弄得心猿意马。
  想到了十几个小时前——
  初次的艰涩,比她想象的还要疼。
  却不及肩膀受伤那么疼,更像是有人从你身体里在撕扯着最柔软的地方,他不说话,慢慢地动作,让她适应这种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原始的纠缠。
  可并不美妙。
  她甚至觉得,没有他曾经在旅店里用别的方式那么美好,可是慢慢地,就有些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会忍不住想去迎合他。
  他会低声让她用腿勾住他的腰,然后,更加深入地冲撞她的身体。撞得她越来越无助,后背被擦得破了,所有的精神和意识都慢慢地汇聚到了那一点,被他不断贯穿,离开,又进入,永无止境。
  慢慢地,就这么忘了是在什么地方。
  像是尼泊尔首都的那个小旅店里,整个空间里只有他和她在一起。
  ……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仿佛看穿了她。
  “没什么。”温寒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润。
  “我出去抽支烟。”他说。
  她疑惑地抬头,还从没见过他抽烟,好像除了那夜在小旅店里的水烟,他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舍不得我出去?”他揶揄她。
  她违心地摇头。
  程牧云慢悠悠地将餐巾纸放在桌上。温寒看着他的脸,和他的眼睛,那双旋涡一样的眼睛。
  “马上就回来。”他轻声说。
  温寒点头。
  程牧云走到门外,用余光看了看四周,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店里低头吃东西的女孩,他彻底戴上黑色登山服的帽子,挡住空气中湿漉漉的黏稠雨珠,还有浓郁的人身体上的脂肪酸燃烧后的味道,转过一个路口,往僻静的街道深处走。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温寒开始坐立不安,当时间跨过半个小时,温寒终于察觉到,他不见了。
  她看着外边的街景,紧攥着餐布。
  上次在营地,他起码还会告诉她。这一次……要不要再等等,或许他只是去买烟了?如此彷徨到两个小时过去。
  有人来问她是否要收餐盘,她才转过头,红着眼,轻声用英语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带钱,可以……”可以拿什么抵押呢?她浑身上下就只有内外衣物。
  “先生已经买单了。”服务生语言不太通畅,好在可以表达。
  顺便,服务生还递给她一张纸。
  上边简单画了路线,用黑炭笔,没有留下半个字。
  她走出门,孤零零地站在玻璃旁,看四周,没有他,低头再去看手中的纸,脚步有些发虚地开始寻找他画的地方。好像一开始看到这张纸就明白,那里没有他,所以当她看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直到阿加西冲上来,抱住她:“温寒,温寒,你还活着,还活着。”阿加西喜极而泣,絮絮叨叨说着,“警察说那个男人是坏人,就是他害了我们。王文浩好不容易逃出来,受了很多伤,现在又被他绑走了,温寒,温寒,你知道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
  温寒傻看着阿加西,任由她晃着手臂。
  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
  除了知道他的那个朋友孟良川与特警有关系,就自动将他归为了好人。可,面前有个穿着当地警服的中年人走近,递上自己的证件:“温寒小姐你好,我们有个线人孟良川与境外走私集团勾结,已经逃脱控制。我想,你需要配合我们做一些调查。”
  温寒愣住:“我除了知道他叫孟良川……根本不认识他。”
  “可那晚,你是他救出来的。”
  已经暂停营业的小西餐厅里,程牧云站在杂物室的门外。身边的孟良川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接,孟良川挑眉。   程牧云俯视这个矮小男人:“他还有用。”
  王文浩只是最下线,他需要让他的上线,甚至更高一层知道,他们的货是被他——程牧云拿走的。
  他需要“被仇视”,需要由此得到新的线索。
  “没问题,”孟良川笑,“除了我和我兄弟,没人知道这个王文浩是走私贩。他在任何人的认知里,甚至在他那几个朋友的眼中,依旧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只是倒霉地被接二连三绑架。”
  程牧云轻挑眉,重新审视面前的男人。
  “为什么要给我线索,端掉那个走私基地?”孟良川忽然问。
  “几年前我一个朋友死在那里,”程牧云倒也不避讳,“也和你一样是个警察,不过,不是尼泊尔的,是中国人。”
  这个理由很好,却在他的料想之外。
  这是孟良川想不到的,却是最符合程牧云性情的最好解释。三言两语勾出了一个故事。
  而讲述的人,不再多说。
  两人身侧,西餐厅的意大利厨师经过,热情地用英文和两个人打着招呼。程牧云手撑在门边,低笑着招呼了声,娴熟地和对方聊着天。
  很快,那个意大利厨师就离开,毕竟还在大罢工期间,这里又是中心地带,起码要停业三四天,厨师也仅是回来拿个东西。没多会儿,就直接离开了店面。
  四周恢复了安静。
  孟良川按下扶手,亲手替他打开门:“程老板,看看吧。”
  他走入脏乱的杂物室。
  王文浩眼蒙着黑布,佝偻着,靠着角落躺着。
  程牧云走近,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轻声说:“我的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王文浩在黑暗和绝望中,表情很快就扭曲起来:“程老板?!程老板……你——你是程牧云?!”
  他近乎耳语:“是我。”
  王文浩如被电击,猛后退、再后退,撞翻了各种杂物,灰尘漫天中,他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程牧云用了个眼色。
  孟良川忽然一个手刀,重重砸向王文浩的脖颈,王文浩身子一软,昏在了地上。孟良川低声对程牧云说:“我会安排他被警方救回去,也会让他平安回到莫斯科。”
  程牧云绕着王文浩走了半圈,从后腰摸出匕首。
  还需要点伤。
  暗银色的刀刃,沿着王文浩的脸颊,滑到脖颈,他脑海里一瞬想到的是,温寒为了保护他甘做人质。
  这就是……嫉妒吗?
  有血,从王文浩脖颈上流下来。
  “程牧云!”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挣扎。
  程牧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侧过头去,看到浑身发抖的女孩,缓缓站了起来。周克耸肩,对程牧云表示抱歉,他没想到把人带进来会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
  撞倒了两个酒箱,温寒跌撞地跑入,用身体将王文浩挡在身后,恳求他:“程牧云……”
  她浑身发冷,被他紧盯着。
  被警察问话后不久,周克出现在大使馆内。
  他在饮水机旁问她,是否办妥了所有东西。她被惊醒,没有回答警察问题的内疚心情,让她六神无主,自问自责。王文浩是自己的朋友,他下落不明,自己虽然只知道程牧云的名字,却没有说出来。
  她慌乱地跟着周克来到这里,想要问他。
  问他是否真的绑走了王文浩。
  如果不是,一定要去和警察亲自解释。
  如果……
  可没想到,根本不用问,她被周克带进来,就如此目睹了这一幕。孟良川是如何敲昏王文浩,而他又是如何抽出匕首的。
  “王文浩那晚逃出来后,被送回到加德满都,今早却再次被绑架……孟良川是个线人,刚立了功,却被发现有更大的犯罪嫌疑,如今在逃……你有没有见过和孟良川在一起的男人?他叫什么?这是追捕孟良川最大的线索。”警察的问话在她脑中翻滚着。
  ……
  温寒紧紧攥着拳头,强迫自己直视他。
  “你……能不能放走他?”温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却异常艰涩,“程牧云,我求你,放他走。”
  程牧云看着她。
  整个餐厅里,只有孟良川和周克,都是他的朋友。
  还有一个昏迷的王文浩。
  他会听自己的吗?
  他真会杀一个无辜的人吗?
  温寒的心慢慢缩紧。
  甚至,开始不敢去看他根本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他在审视她,那双眼里有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威慑。他和她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始终是用中文在做着交流,这让她有时候会觉得他是刻意为之,因为自己和他都是华人。可是现在,此时,他再次开口,却是让人感觉懒洋洋冰凉凉的俄语:“亲爱的,你似乎很习惯为他挺身而出……你的勇气,真让我感到惊讶。”
  温寒微微一怔。
  程牧云倒转过手心里的匕首,递到她眼下。
  “来,让我看看你的勇气,”程牧云低声告诉她,在这阴暗的杂物室里,在灰尘飞扬的肮脏地方,告诉她,“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拿着刀,对准我,向我证明你保护朋友的决心。”
  他说着,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右脸,手指很凉:“或者把刀还给我,走出这个门,让他死在这儿。”
  温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只是将所有偏离人道的残忍都隐藏得太深……让她误以为,她可以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一样,影响他的决定?身后是昏迷的,无辜的数年好友。
  阿加西的话,使馆里警察的几百个追问,还有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让她无法再逃避。这个男人,根本就视生命如草芥。
  心重重撞击着她的胸口,她很怕,真的怕,怕面前的这个忽然翻脸的男人。
  可她做不到,眼看着他去杀自己无辜的朋友。
  温寒紧咬着牙关,有些颤抖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刀。
  双手紧握,对准他。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
  程牧云。
  这个名字下,曾经是一个手段直接到让人不寒而栗,毫无感情可言,激进,不留情面的男人。
  令人闻风丧胆。
  如同他自己所说,他的世界,没有仁慈和宽恕,他对背叛者,会以十倍来偿还,他对恶人,会用百倍来告诉对方什么是“恶有恶报”。
  就在刀尖指向程牧云的瞬间。
  他已经劈手夺过来,直接压上她的锁骨。
  温寒来不及反应。
  她的视线里,能看到的是他握着刀的手,还有隔着手,那之后的一双眼睛。他已经在愤怒的边缘,盯着自己,没有任何焦距地盯着自己:“还想救他吗?”
  她深深呼吸着,压抑着自己胸口的剧痛,咬着牙说:“你——”
  “还想,救他吗?”
  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吓人,竟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颤抖着,有些眩晕地,深呼吸着,用尽所有的力气,终于能听到自己对他说话:“我不能看着你杀他。”
  “该死的——”
  刀猛地偏移,狠扎入右侧货架。
  巨大的声响彻整个杂物室。
  程牧云一只手拧过她的两只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按在自己的臂弯里。温寒再不能动,被迫仰头,望着他。
  几乎立刻就哭出来,眼泪顺着脸,不停地流下来。
  “哭什么?你不是一直知道我不是好人吗?”程牧云冷笑,将眼眯成一条危险而狭窄的弧度,“要和这位大学教授一起死是什么感觉?快乐吗?”
  ……
  周克蹙眉。
  这男人是真生气了。
  开玩笑,要轮到自己女人为了个破走私贩,用刀对着自己——周克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
  好像,是不太能平静。
  温寒紧咬着唇。
  好像过去二十年埋藏在心底的逆反心都涌出来。
  她狠狠看着他,一声不发。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甚至还在餐桌前握着叉子,回想和他的初夜。甚至还在担忧,他能不能拿到签证,回到莫斯科……想到这里就心脏闷闷地疼着,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哭什么,不要哭了,温寒——
  不要哭了!
  牙齿深咬入嘴唇。血渗出。
  面前那双眼,黑得吓人。
  看不到光。
  是的,完全看不到光。
  ……
  程牧云突然就松开手,温寒整个人都像被敲碎了一样,彻底陷入了黑暗。站在阴影处的孟良川看得很清楚他下手的方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嘶,够狠的。
  程牧云离开时,周克环抱双臂,挡在地下室门口,堵住了孟良川:“我挺瞧不上你的。”孟良川笑吟吟地说:“别这样,小朋友,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你们。”
  “尤其是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孟良川险些破功,这男人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善茬。
  “那晚在树林里,我救过你,知道吗?”
  孟良川一愣,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生命危险。
  周克倒是对这个矮个子男人丰富的面部表情挺有兴趣,难得有耐心地继续告诉他:“当然,我不用你谢我救你一命。你那晚没被藏獒咬断脖子,应该沐浴更衣虔诚去庙里念半个月经,而不是弄些小障碍干扰我们。”
  说到这儿,他自己倒烦躁了。
  周克脑子里忽然出现那个戴眼镜男人爱说的话:“节奏,做事要有节奏。”他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趁着孟良川还笑呵呵的,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撞上铁门,落锁。
  再醒来。
  耳边有细微、规则的马蹄声。
  腹部像是被重锤在一下下敲打着饥饿的胃,一阵阵往上泛着酸意,她浑身疼痛地,扭动着,想要伸展开四肢,却无能为力。
  眼皮很沉。
  但还是用力睁开。
  等视线从模糊到清明,温寒终于有些茫然地发现自己被像货物一样,扔在马背上,根本不能动,从手到腿都被绑了起来。
  眼前有黑色的熟悉军靴,走在马旁,她努力仰起头。
  就是这么细微的动作,已经让牵马独自走在密林中的程牧云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完全冰冷漆黑的眸子。
  “你要干什么……”她张张嘴,虚弱地问。
  程牧云似乎不太想和她说话,远处夜空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啸。
  在辽阔的夜空里,扩散开来。
  就这么不停歇地走着,不知在何地,不知去何处,不知是何时,他从黑暗带她到更深的黑暗,她觉得浑身都越来越冷,牙齿颤抖着,不住地打着哆嗦,已经到崩溃边缘。
  “你要带我去哪儿?”
  “骗子,杀人犯……”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她从开始的质问追问,到最后的喃喃低语,几乎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语言来发泄自己的恐慌和无助。最后声音渐渐弱下来,在有雪的山里,她穿着单薄的一件外衣,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热量。
  这里是哪儿?
  靠近雪山吗?
  为什么会这么冷。
  她紧紧闭着眼睛,恍惚着,身体慢慢地不像是自己的,像是站在雪地里看着远处的火堆,在自己的幻觉里,不断地跌撞着,拼命想要往前跑……
  程牧云始终不回答任何的话,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将她整个人从马上扛下来,扔到一人高的草堆里,她已经被冻得失去了意识。
  他半蹲下身子将她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解开,替她揉搓开酸麻。
  “真像是生长在热带的小动物,”他自喉咙里溢出一丝笑,“这么怕冷?”
  他感觉她再不恢复体温就真要被冻死了。
  于是将自己的衣服都解开来,将她的上衣的拉链,里边的衬衫纽扣,还有内衣都解开来,让她柔软的胸部和整个上半身,以及最宝贵的心脏都贴到了自己的皮肤上。   最后用外衣,将她像个孩子一样裹在自己身上。
  “我有个弟弟,是个酒鬼,总会随身带一壶俄罗斯最烈的酒,最适合现在的你,”他轻声,对着已经陷入昏迷和短暂沉睡中的温寒说,“可惜我很守戒,不喝这种东西。”
  温寒陷入昏迷。
  人到一定寒冷的境界,就会觉得浑身发烫,像是行走在火海之中。
  温寒不知道这是从哪里读到的,只是在梦境里,反复走不出这场火海,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她甚至已经不觉得热和冷,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四季如春的极乐世界。
  ……
  她在刺眼的阳光里,醒过来。
  感觉到自己的腰上有粗糙温热的掌心,不断摩挲着,反复不停地游走在自己的皮肤上。在一瞬恍惚后,忽然就醒过来,是他。
  肌肉猛地绷紧,想要推开他。
  “有没有后悔,不听我的话?”
  她眯起眼睛,想要说话,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她这种只在普通社会里生长出来的身体,经过这一日夜精神和躯体的压迫,已经临近崩溃边缘……就听到他继续说:“你身上的手绘已经开始褪色了,我带你去文一个完整的图案。”
  她蹙眉:“不……”
  他笑,重重地撞入深处。
  她忍不住“嗯”了声,带着虚弱的鼻音,竟如此让人热血沸腾。
  最后感觉她几乎要力竭昏迷了,他才将她彻底推入高潮,迅速抽身而去。
  站起身的男人,看着蜷着身子躺在草丛里的瘦弱身体,看着她的黑发缠绕在手臂上,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露水淋湿,竟不得不克制在她身体里释放的渴望。
  最后忍不住低声笑了笑,才缓慢地拉上长裤拉链,重新系好皮带。
  有汗珠从她前胸渗出来,在日光下微微泛出光泽。
  程牧云将马背上的旅行包拿下来,掏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再给她穿上运动长裤和上衣。他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倒是很有耐心,将她放到自己腿上,一点点套好,彻底收整好,再把她放到草地上。
  最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和针,迅速换了针头,打入她的手臂。
  温寒努力挣扎着,模糊着视线看他:“你……给我打什么……”
  他轻声笑,用中文说:“毒品,或者是营养液,你更喜欢哪个?”
  这个男人的话,永远都在意料之外。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猜想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后来有天,他将她留在四周空寂的密林里,独自离去。
  再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除了饿,丝毫都没有不适感,这才隐约猜到他隔几天就给自己注射的是营养液。
  这段旅程开始得莫名其妙,却磨损着她的意识,那天在她昏迷时,程牧云就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驱走她体内的寒气,再在她稍微恢复力气后,带着她上路。她起初还会反抗,后来竟然慢慢麻木了。
  甚至会在遇到水源时,被他脱光了清洗身体,也不知道反抗。
  “不要想着逃走,”在第三天晚上他就告诉她,“尼泊尔是世界上人口失踪第一大国,这里是山区,常会有村民因为野兽袭击丧生。”
  那时,她正拿着他的刀,对准他的心口,想要威胁他放自己走。
  他倒是没有了在加都城的愤怒,显得很无所谓:“你不会说这里的语言,不会自保,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杀了我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她双手握着刀,心怦怦地跳着,竟因为太过难堪,脸涨得通红。
  程牧云靠在树干上,抬眼欣赏她因为怒气而起伏的胸口。
  “你究竟想做什么,”温寒慢慢放下刀,无法抑制地喘着气,不得不屈服他所说的话,“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想逃又逃不走,想威胁他都难以办到的绝望感,让她心口酸涩难当。
  而这所有问题,换不回任何一句回答。
  在第七天,她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咬了后,就开始低烧。
  程牧云也无计可施,对于她这种脆弱的,只适合生长在都市的身体,就连他,也会有毫无办法的时候。
  这天夜里,他又把她独自丢在这随时都有野兽出没的树林里:“躲在这里,一动都不要动,哪怕你再难受,也不要动。”
  这是他走前留下的话。
  漆黑的夜,树林里更是密不透光。
  温寒手里攥着一块尖尖的石头,不断地在身下的巨石上,划着痕迹,重重喘着气,连咳嗽都小心翼翼。
  四周,有着时而细微,时而刺耳的声音。
  来自不同的动物。
  她蜷着身子,往巨石的角落里,藤蔓落下来的地方缩进去。比起黑暗里危险的动物,那些藤蔓里不知名的虫子太微不足道了。
  十几天以前那种被利用的憎恨心理都浅薄得让她记不起来了。比起这种无望的前行,想象不到的丛林危险,还有不知道未来如何的恐惧,所有的感觉都变得特别渺小,不值一提。
  她竟然会在他每次离开时,最期盼的,就是他快回来。
  这里每一个地方,都太恐怖。
  渐渐地,有脚步声响起。
  温寒睁大眼睛,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喘气越来越重。
  程牧云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身子从黑暗中爬出来,他将满是血的手在裤子上抹干净,单手伸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难受?”
  温寒缩了缩身子,意识涣散。
  时间仿佛被地狱吞噬掉了。
  这漫漫长夜,她几次醒来,都感觉自己在他的怀里,穿过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树林。
  是的,他在徒步。
  她不能再剧烈颠簸,他不得不丢弃那匹马,以最安全的方式,徒步抱着她走出这片密林。
  原本是明天离开尼泊尔,现在他必须改变方向,选择继续留在尼泊尔境内。温寒现在的状况,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身影拖成一条长长的黑影,穿梭在树木中,遇到巨型树根,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一些,几步跃上,再隐入更深的黑暗里……   清晨的时候她醒过两次,她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和河边撑船的当地人交谈,她挣扎着,想要下地自己来走,程牧云给她指了指船的角落,那里躺着一具被白布遮住的尸体。
  “这条河里有鳄鱼,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地人,刚被打捞上来的,”程牧云用只有她才能听得懂的俄语,低声和她说着,“前几天还有当地人入山打草,被野生虎袭击,死了两男一女。我抱着你走出那片森林,你应该感激佛祖保佑,而不是……时刻想远离我,起码在这里,只有我会真的保护你。”
  温寒动了动嘴唇,有些口渴。
  他问撑船的人借来一个水壶,也不管水壶是否脏得让人下不去嘴,就塞到她嘴唇里,灌了两口后,自己也喝了两口。
  清晨的河面上,水波荡漾,平静而美好。
  温寒躺在他怀里,看出来,程牧云似乎现在心情很不错。
  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甚至发现,自己不了解他的背景和来历,却已经开始了解他的脾气。比如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喜欢微微眯起眼睛,视线的焦点落在远方。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温寒问他。
  “印度,”程牧云不轻不重地说着,“我们本来已经接近尼泊尔边境,因为你身上的伤,需要消炎药品和几天休养,要找个地方停留几天。”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她计划。
  她只想趁着他心情好,试探问一些话,却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她目光中有了期望,或许,这个男人只想惩罚她忤逆了他,等到厌倦了就在印度放了她。
  程牧云低头看了看她:“我不可能放了你,要诅咒,就去诅咒你那个狂热的追求者,是他让你陷入现在的境地,过这种生活。”
  他说话的时候,给她喂了几粒安眠的药,手还在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让他们彼此看起来像是恩爱的小夫妻。
  到中午,他们终于进入一个破败的地方,程牧云敲开一个挂着临时住宿的普通人家的大门,开门的中年女人极为震惊,看到他脸上几道明显被尖锐植物划伤的伤痕,还有他完全已经被泥土浸透,肮脏不堪的长裤。
  当女人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已经辨不出性别的人,很快明白过来,将两人迎了进去。程牧云熟练地用当地语言和这个女人交流着,解释自己是自助游客,在附近的森林里遇到了猛兽……
  他说得简练,而又诚恳。
  这个家庭的女主人不疑有他,很快将他们让了进来。
  下期预告:
  把温寒送到安全的地方后,程牧云再次消失。她想问他: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他却没有给出任何答案,走的毫不留恋。在二十几天前,温寒还只是个游客。现在,她却像个被人禁锢的女人,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想做什么,甚至什么时候会死,她也不清楚。
  编辑:柒柒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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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若推荐:“我费尽心机,却还是与你有缘无分”,读完这个故事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掏心掏肺爱一个人,费尽心思讨好一个人,这种感受,也许你我都曾有过。可偏偏爱如指间沙,握得太紧,沙漏得越快。所以,去爱吧,不顾一切地去爱,但是也请不要忘记,爱爱自己。  1.重逢:不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傅殊过去的时候,一米八的秦昭月正红着眼睛控诉林湛:“你怎么那么狠心,说甩我就甩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林湛翻了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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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若推荐:六六交这期稿子过来时,就特别有把握地跟我说:“七七姐,这故事我感觉我写得挺好。”平时的她可不是这么自信满满的,相反很低调。看完这个故事,我由衷地承认她说的话。“点一盏烛灯,看青丝化雪痕。等一位良人,相伴共度这一生。”没有生离死别的悲伤,却被携手俯瞰这大雪纷飞的山河,所感动。  【叶等】  1  我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的梅岭绝寒地依旧是彻骨的冰冷,小师妹执剑横眉,冷漠拼杀,瑰红的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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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小帽:什么!新闻直播现场,记者当众向消防员索要爱的抱抱?这个秀恩爱的世界啊,小编只能孤独寂寞地坐在角落里想静静。  第一章  中午,艳阳当空的燥热天气,顾蓁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官网上满屏的观众留言。  每个人皆在说着同一个话题,网友说:“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新闻直播里都能看见情侣秀恩爱,还当众要抱抱!吓得我都不能好好做软妹子!”  后面皆是一片叽叽喳喳的附和声,顾蓁坐在电脑前气得胸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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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若推荐:应当每一个女生都曾想过,以后想要一枚怎样的戒指吧?故事里开了家古董珠宝店的曾黎,怀着一个旧日的梦,等着一个人,却“意外”地迎来了钟绍阳,他送了她一枚最普通的指环,却也是最珍贵的守候。所以呢,也希望每一个对幸福对指环有憧憬的姑娘,都能得到美美的爱。  1. 阿黎,我就渡你到这里了。  钟绍阳摸到曾黎的店里的时候,是黄昏时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店里只有柜台上方的那盏吊灯开着,影影绰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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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若推荐:他不喜欢她,她偏要勉强,却也因为勉强,成了他一生的怀念。这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来也是挺奢侈的爱情啊!嗯,欢迎土虐天后小花凉回归,情怀美,句子美的故事,拿出摘抄本,备好纸巾。  岛上私人植物园开放那日,农大植物学专业的学生,成群结队过来。  里面的植物品种多得让人咋舌,有人感慨道:“任先生当年一定倾注了不少心血。”  从植物园出来时,有人注意到门口挂着面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的,是一个“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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