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就惊!不吃不行?

来源 :中国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ogl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表面上看来,这是动物保护者的一次护狗行动。从行为艺术到网络谩骂,双方争得死去活来。在虐杀、道德沦丧等血淋淋的词语下,爱心软暴力一再赢得眼球。盲从欢呼者似乎没有意识到,保护每个人的合法权利才是现代法治社会必要的核心价值观。”
  这是2013年,广西玉林狗肉节时,《华声晨报》应时应景的一篇报道里的一句话。对,它是广西的一份报纸。
  在这份报纸里,虐杀、道德沦丧这些词语变成了血淋淋。
  在这份报纸里,爱心成了一种软暴力。
  在这份报纸里,赞成动物保护的人们成为了盲从。
  在这份报纸里,法制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从吃狗肉开始。
  每年的6月21日,玉林狗肉节。
  也就是每年的这天,让玉林扬名海内外,。
  这一天,玉林的亢奋和狗的悲鸣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氛和色彩。
  一大早,街上的门面开始在门口杀狗,这个“喜庆”的日子,看热闹的熙熙攘攘,游客驻足观望,背着书包的孩子从这里溜溜达达走过。
  用刀,用棍,用叉,多年的经验让杀狗成了一件驾轻就熟的手艺。
  哀嚎,嘶鸣,喷溅的鲜血,成了这个节日独有的旋律及色彩。
  “这天,大批自愿者的呼吁和传单,依然不能阻挡玉林人吃狗肉的热情。傍晚6点左右,家家户户把狗肉荔枝端上桌面。市区大街小巷的各个大排档和饭店人声鼎沸,不分男女老幼,这里一群那里一堆,吃荔枝喝酒吃狗肉,汗流浃背。男人们脱光上身,划拳猜码,欢声笑语一片。”
  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志愿者手里录制的许多血淋淋的杀狗场面。“店老板拿着一根棍子走近铁笼对其中一条小狗的头部猛敲两下,小狗应声倒毙。其它小狗哀鸣一片。”
  微博里的报道更是触目惊心:“广西玉林狗肉节要杀死大约1万条狗!场面血腥无比。狗被关在笼子里,任食客挑选,挑选出的狗用残忍方式致死。有的狗只是被打晕,丢到热水锅里去毛时会被烫醒,于是努力挣扎,但仍被强行按住……”
  几乎每年,玉林的狗肉节都会变成吃与不吃的交锋。
  浙江省金华市乾西乡每年要举行物资交流会,并同时举办“湖头狗肉节”。2011年8月开始,国内一些动物保护协会关注此事,发帖声讨这一行为,关于禁止当街宰杀狗的贴子被多家知名网站转载。此后,大量网民通过论坛、微博等途径,反对当街杀狗,要求“取消‘湖头狗肉节’”的呼声越来越高。金华市婺城区委、区政府领导高度重视网民意见,多次召开会议寻求妥善解决的方案,了解湖头“狗肉节”的历史来源和现状,征求对举市民办“狗肉节”的意见。最终在2011年10月18日取消举办“湖头狗肉节”。
  《华声晨报》把此称为“网络讨伐的胜利”。
  “其实玉林狗肉节只是约定俗成,算是民间节日,和金华的狗肉节性质完全不一样。”一位玉林的官员说。
  这是把耻辱当徽章。
  “夏至是玉林的重要节日,这个时候也正是新鲜荔枝上市的黄金时节。久而久之,狗肉荔枝节便成了玉林的饮食特色文化。”
  这是狗和荔枝的最莫名奇妙的缘分。
  对于即将到来的2014年玉林“狗肉节”,呼吁取缔的呼声一片。
  对于“狗肉节”,亚洲动物基金中国猫狗福利项目经理邓轶丹的说法比较中肯。
  “在中国,基本没有所谓的‘肉狗’养殖场,因为狗作为食肉动物一直以来并非作为肉用家畜被人类饲养,他们更多是作为人类的帮手和伴侣而与人类共同生活。玉林市在这样的情况下举办狗肉节,很难以保证公众的食品安全。”
  清华大学NGO研究所贾西津副教授认为,对于动物的关怀如何更好地和习俗融合,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强行取缔是一柄双刃剑,需要时间、需要动物保护思维的扩展和感知,需要人文倡导,文化转移。
  但是,时不我待。
  截至记者发稿时,海外爱国侨胞就取消玉林狗肉节的致函已经寄往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办公室,同时,这份呼吁书将抄了送国务院、外交部等八个国家相关部门。
  “呼吁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采取紧急措施、果断阻止玉林市在今年6月21日举行一年一度的‘狗肉节,’并永久关闭这个危害国家、给中央政府拆台、有害民生、有害国家狂犬病防控体系、给中国国家抹黑的‘狗肉节。’”
  这是致函的开头一句话。
  《中国周刊》记者就此采访了对呼吁书提供法律依据以及补充修改的李坚强(皮特),他是美国休斯顿大学的教授,中美动物保护法比较研究的权威专家,中国西北政法大学动物保护法研究所兼职研究员。
  采访实录
  《中国周刊》:赞成玉林“狗肉节”的一个依据是,这是一种习俗,是玉林的饮食特色文化,是民间节日,认为要尊重当地的文化习俗不能强行取缔。
  李坚强:玉林“狗肉节”是上世纪90年代初民间自发形成的节日,说习俗只是一种说法和幌子,如果一个恶劣的习俗,或者说不适合现代社会要求,和社会道德相违背的习俗就没有必要存在。在古代,妇女缠足也是一种习俗,当年在废除的时候也遇到不少的阻力,说是文化,道德,以及传统,唯一没有看到的是人性残酷。习俗如果成为糟粕,就是恶俗。
  《中国周刊》:“我觉得吃狗肉和吃猪肉、牛肉、羊肉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属于正常的大自然的规律。好比老鼠多了不行,猫比老鼠多也是一种自然灾害,这个是生态平衡。”有玉林的网友这样说,您如何看?
  李坚强:在我们国家,鸡肉和猪肉以及牛肉都有动物检疫标准,猪肉都有产地可追溯。问题是狗肉是没有国家检疫标准,其实也不应该有。狗肉其实是处于国家的防控体系之外的,是非常危险的。
  第二点,即使说狗肉可以吃,那狗肉的来源应该可追溯,但是现在很多的狗肉都是偷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毒药毒死的。还有一个问题,因为中国人吃肉喜欢吃鲜,那怎么办,就要多方收集活狗,一般一大卡车狗能达到500只,收集500只狗不容易的,需要各路人马到各个乡镇里面去买、去偷,大概需要20天的时间,这期间收集来的狗都聚集在一起,狗聚集到一起容易得病,一得病就会传染,一传染就会死掉。去年动物保护组织在玉林救下了一车狗,大概100多只,后来只剩下20多只,其他狗全部死掉了,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染病了。   《中国周刊》:玉林狗肉节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中国动物保护的一个现状,那么作为中美动物研究者,中美或者说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动物保护有哪些不同?
  李坚强:中国对于动物保护方面的努力是举世瞩目的,有很大的进步和成就。和韩国、日本相比较起来,中国动物保护的程度远远超过日本和韩国,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一个例子,在中国,参与动物保护的人里面有三分之一是男性,而动物保护在全球都是女性占主要的。在韩国,动物保护方面参与的男性很少,有的根本就没有男性。所以说,中国大陆的动物保护是一个不分性别的运动。从性别参与的方面来说,中国和美国是非常相近的。
  在动物保护的立法方面,中国要比美国落后很多,美国每个州都有反对虐待动物的法律,比如说玉林当街杀狗,当着路上行人,上下学的孩子,这在美国是绝对不容许的,因为美国科学界早已有研究,如果让一个小孩子从小看到这么残酷血腥的场景,他们会丧失同情心,所以在美国没有可以选活物当面宰杀的农贸市场。第二个原因是,现场宰杀不卫生,会有大量细菌的感染。在美国,家养的宠物包括狗,如果主人大声训斥更别说打狗虐待狗,邻居发现就会举报。
  《中国周刊》:国外媒体以及民众如何看待玉林狗肉节?
  李坚强:华侨以及国外的媒体包括民众普遍的反应都非常负面。就美国来说,对于玉林狗肉节的反应是非常大的。美国的报道是全面的否定。对于去年玉林偷狗事件中小偷被暴打一事,美国的报纸评论说,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也说,老百姓私自打人是不合法的。所以说,地方政府对于偷盗行为不作为,对于犯法行为不作为的话,那么老百姓会自己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导致的结果就是养狗的人会和狗肉的黑市产业产生激烈的冲突,引发社会动乱或者群体事件。
  作为我们在外国的中国人,经常需要给外国人解释:中国饮食文化的主流是好的,狗肉也不是中国经常吃的菜,这个只能称之为“支流”,甚至可以说是不入流的文化和民俗。
  《中国周刊》:刚才您提到,狗肉不应该有国家检疫标准,这是为什么?
  李坚强:因为狗肉不适合吃。除了安全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中国大陆有一亿三千万条狗,相当于每十人就有一条狗,美国80%的家庭是有宠物的,但他们大部分养猫,狗是第二位多。一般来说一个社会如此多的宠物,那么对于宠物的伤害和杀害的容忍度就很低,中国大陆有一亿三千多万独生子女,他们生活在一个极少看到残酷的社会环境里面,所以对于动物的虐待他们是很难接受的。还有狗很大程度上已经是人类的伴侣,而且狗的价值远远大于一碟菜的价值,它可以导盲、救护、救援。
  《中国周刊》:请您谈谈动物保护和动物福利之间的关系?
  李坚强:动物保护是个大概念,这个大概念之下有两个小概念,一个叫动物权利论,另外一个叫动物福利论,两个都是保护的概念。动物权利论者,倡导的是动物制品、皮毛,包括肉,都不能用不能吃。由此,动物权利保护者以前曾会到农场把养鸡场的门打开,放火去烧餐厅,看见穿裘皮大衣的女士,会把一桶油漆倒在人家身上。
  第二种叫动物福利论者,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你可以吃动物的肉,包括猪肉、羊肉、鸡肉,但是能不能让他们在死之前不那么痛苦,不那么残忍,能不能对它们好一点。
  但是动物福利论者还是认为有些动物是不适合人类吃的,包括狗肉猫肉。不能吃是因为有不可逆转的残酷性在里面。我们已经有很多吃的选择,没必要去吃这些动物。
  《中国周刊》:中国的动物保护应该怎么做?
  李坚强:首先要拟定动物保护法,以及反对虐待动物保护法的修订,这要进入全国人大的议事日程。这个可以说国内已经在做了,而且已经有理论基础了,一方面,西北政法大学孙江教授已经做了动物保护法的学者建议稿。第二个方面,台湾地区和香港地区的动物保护法已经有了,吃狗肉在台湾和香港是被禁止的,他们能做到,大陆完全也能做到。第三点,大陆已经有了一定的民意基础,因为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于动物保护的认同比上一代人更强烈,他们是将来社会的中坚。
  《中国周刊》:除了您谈的这些,禁止玉林狗肉节还有哪些作用?
  李坚强:我的几个美国朋友去年去桂林,对于桂林山水赞叹不绝,但是他们对于玉林狗肉节非常的吃惊,这么美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东西。所以说,在政府层面如果取缔玉林狗肉节,将会对于玉林,包括中国的声誉得到更好地宣扬。
  还有重要的一点,目前来说,玉林包括广西其他地区都是人感染狂犬病的高发地区,这与玉林狗肉节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地方政府对于狗肉节听之任之是非常不负责任的。
  《中国周刊》:您的呼吁希望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李坚强:希望能引起中央政府的关注,国家每年都要花很多钱建立狂犬病的防控体系,而且在狂犬病的防控体系的建立上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印度每年有两万多例的狂犬病,中国才两千例上下,这足以说明我们政府在这方面的努力。那么,我们怎么能够容忍狗肉节上让这么多的病狗聚集,从而使得这种防控体系坍塌?所以说当地没有全局观念,没有把国家的防控体系放在眼里,是地方利益在作祟。其实狗肉节在当地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经济利益,他们现在只是想把它做大。做大就麻烦了,必须要割舍。
其他文献
我国筹办奥运会期间,曾特制了一批专赠各参赛国首脑与代表团长的特种高级礼品,这就是足以体现中华文化精华的“陶艺挂盘”:邀请全国最具名望的画家作画,熔烧成精美绝伦的陶瓷大盘。我受邀为这批名画一一题诗,共六十九首,其中就有声震全球的大画家王西京的一幅杰作《板桥小像》:“瘦竹幽兰识板桥,仓皇梦里荻萧萧。一幅衙斋听苦雨,启人清志润人毫。”诗虽不足与画的高迈意境相匹,但也可算是我与西京心灵的首次交流。  想不
期刊
为孩子拼了  王丽将女儿的儿童床挂网上给卖了。他们的新家,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女儿的小床,三口人以后不得不每天挤在一张双人床上睡觉,因为他们买了一所重点小学的学区房。为了买这套学区房,把家搬到了面积缩小一倍的房子里。王丽说:“为了女儿,值!”  37岁的李鑫是某报社的编辑。但为了赚取更多的提成,他最近开始频繁地做发行和广告的工作。每天的午饭,从“外面吃”变成了“带饭”。单位的聚会现在一概不参加。
期刊
寇建平:住在这里的人基本上是在北京上班的上班族,每天几万人潮汐一般在北京和燕郊之间迁徙,由此产生的最大的问题莫过于交通了,对了,你们都还坐814路吗?  张友红:寇老师你OUT了,现在我们流行拼车。  谭桥英:原来网上说得最多的就是燕郊的交通问题,就是您说的那个最著名的《开往北京的814路公交》,但就是因为公交太挤,所以衍生了别的出行方式。现在网上和QQ里面有很多的拼车群和拼车个人的信息,你可以提
期刊
寇建平:今天来的几位,都是住在燕郊的北京人,因为住在燕郊这个“神奇”的地方,所以应该有和其他北京人不一样的感受和体会,有着和其他北京人不一样的生活状态和故事。  几年前,我们杂志做过回龙观社区,回龙观也是北京的睡城,聚集了大量的年轻人,他们的心理归属感都很强,认为自己就是北京人。由于燕郊和北京的实际距离和心理距离,住在燕郊有什么样的感觉?有什么样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有什么不同的生活味道呢?  张友
期刊
上期《中国周刊》发表调查稿件《神农架机场环评疑团》后,引起强烈反响。5月8日,该机场如期通航。至今,环保部仍未答复机场是否通过环评一事,环保部网站也未公布该其环评结果。  5月22日,《中国周刊》记者了解到,在质疑声中,该机场环评报告早已悄然通过批复,编制单位是环保部环境发展中心。  环保部主动为机场“保驾护航”?  “从这份环保部提供的材料显示,神农架机场是通过环评了的。”5月22日,“自然大学
期刊
这个看似身弱体瘦、年过半百的小个男人,在校园里走起路来总是像一阵风一样,怎么也慢不下来,平日出门购物和给学生上课,总是喜欢拎着个环保布袋。如果走在街上,很少有人会把诸如中国知名环境法学家、中国政法大学二级教授、博导等头衔与他联系在一起。更想不到,他主持和参与了《循环经济促进法》、《固体废弃物污染环境防治法》、《水污染防治法》等几乎近20年来我国所有环境法律、法规的起草及修订工作,有些甚至由其执笔起
期刊
多事之人  距上次“曝潜”(曝光潜规则)不到两个月时间,5月11日,黄鸣把他的第10次“曝潜”发布会移师到了刚刚落成的中国首个消费安全警示馆——曝潜馆。这个位于山东德州太阳谷二楼的曝潜馆除了揭露太阳能行业“潜规则”外,还涉及食品、医药等行业。  黄鸣称,要为国内企业树立一个道德底线,拯救“中国制造”。这是这个新能源狂人一直以来的愿望。  当年,以黄鸣为首的行业内企业家为了公平竞争,成立了一个民间协
期刊
赵威工作在北医三院,旁边的北京大学医学院,就是她和刘恂的母校。虽然已经毕业13年,但两人的友情和校园的情愫,一直不离左右。  “无论感情问题还是工作问题,无论喜还是悲,只要有问题,她就会一个电话打给我。”赵威说。  赵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倾诉。倾诉的持续,意味着友情的长久。  18年前的相知相遇,让赵威觉得很幸运。“刘恂很open,但不是对谁都这样。她是认准了朋友就会掏心挖肺的那种人。”  1996
期刊
有学者感叹,保护村寨比保护故宫还要难。  前段时间,本刊执行总编郭晓东从某县城回京,感叹“该城虽小,但现在也被城镇化推动得‘高大上’了,北京的很多影子都可以在那儿找到,但唯独缺少特色。”  从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这般在经济飞速发展过程中,自毁特色,千城一面,个性几乎消失殆尽。无法想象,多年后,面对后世子孙,看着那些拆掉老村寨、旧胡同、古巷子后建起的高楼大厦,我们真的会骄傲吗?  黑格尔说,一个民族
期刊
“你到过武大吗?”坐在桌子对面的陈永纯问。  “你真应该去看看。”他接着说了一句。  正当中年的陈永纯自在、闲适,言谈举止间透着对生活的轻松掌握。他的人生是很多人追求的目标:事业有成,与妻子二十多年的感情一如往昔,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即将赴美。一切都很圆满。  陈永纯1983年进入武汉大学计算机系。那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基本上湖北、河南一带上不了北大、清华的尖子生,都会选择到这所大学来。”  回忆母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