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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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日 阴
  
  机器震耳欲聋的轰鸣是一首最熟悉最优美的旋律,在它的伴奏下,流水线上。我拼命地“舞蹈”。
  其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演员。对于我来说,演得好与不好,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我最亲爱的老板。因为他说过,我的工资将根据我的表现,8个月后由每天21块涨到24块。
  我知道,决定我的演技好坏的关键就是湿透我衣襟的汗水,虽然它像老家的玉米一样廉价。
  
  8月6日 晴
  
  这是一个星期中惟一不用加班的晚上。也只有在今晚。我才有机会去寻觅我短暂的幸福和自由。
  穿上拖鞋、短裤,然后在嘴上叼支最劣质的烟。从小镇街道这头步行到那头。今夜,我将是全镇最有风度的人。
  可我需要躲避的事物太多了——摩托车和单车,那些漂亮小姐牵着的宠物狗。以及发廊门前那些皱纹远比乳沟要深的阿姨招揽生意的拉扯……
  
  8月9日 小雨
  
  上午,办公室的文员甜甜小姐从我身边走过,立刻,我心里像灌满了蜂蜜一样甜,因为我又看见了她的翅膀。
  下午就听到她快要和何总经理结婚的消息,于是,我心里像喝了黄连般苦。她是美丽的天使,终于落在了人间,却不是在我的怀里。我恨死了即将要做她老公的那个臭何总经理。哪怕他每次早会在台前讲完话我都长久的鼓掌。
  总经理真是种幸福的职业啊。
  晚上,我梦到了甜甜小姐。可惜她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不过还好,我总算可以同她在梦里幽会。
  
  8月11日 晴
  
  一早起来,车间门口多了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这里的老板不是人。
  有人在争论这几个字到底是楷体还是隶书,当然也有人研究这几个字到底是谁的杰作。有人说这几个字写得多好啊,雄浑有力,清秀俊逸,也有人说,这话不对,老板再没人性也是人啊。
  何总经理站在大家面前作了总结性的发言:女员工回到岗位开工,男员工到会议室集合。
  小女孩们和中年妇女们都一副乐呵乐呵的样儿。女人所以傻就体现在这儿,何总那话的意思是在说,你们这些女人读再多书也写不出那几个像样的字来。
  
  8月15日 小雨
  
  电话里,妈说:童儿,你大声点,娘听不清楚。
  我妈老了。都老得听不清楚我说话了。刹那间,泪水充盈了眼眶。我对着话筒大声喊:妈,童儿想你了。
  妈说她老梦见我,梦见我瘦了。妈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妈还说,她和爸没什么本事,我都20几岁了还没给我娶上媳妇。妈说不要老往家里寄钱了,留点钱在身上。在外面自己找个女朋友。
  妈,您放心吧,我有女朋友了,过年带回去给您老看看。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对妈撒谎了。
  哽咽着喊完电话。泪水早已在我脸上飞扬。
  
  8月19日 睛
  
  今天的罢工是我进厂以来的第二次罢工了,因为本该8号发的工资到今天也没发,很多员工买洗衣粉牙膏的钱都没了。像上次一样,保安把宿舍的大门锁起来了,谁也不让出去,食堂也照旧不开饭。晚上,厂里贴了通知出来:明天再不上班的人将作自动离厂处理。
  
  8月20日 晴
  
  下午上班,张小草跑到我的工作岗位上,特意问我下午我打到她的头的那个小纸团里都写了些什么。我说。你自己没看吗?她说被主管看见拿走了。我说就写了3个字。其实是9个字:你打瞌睡的样子像猪。她问我是哪3个字。我说,这么多人怎么好意思说?于是,她给了我一个全厂很多男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请她吃夜宵。
  张小草大吃大喝,一点淑女样儿都没有,花了我好几十块钱。我心疼死了。她说有机会请她吃东西是我的福气,还说那3个字她可以考虑考虑,不过还要看我的表现。
  我知道,张小草对我动心了。
  老实说,我是不怎么喜欢张小草的,原因是我觉得她老爸没什么文化,那么漂亮的女儿。怎么也得取个张小花什么的。还有,张小草大大咧咧的,一点儿也不矜持。再有就是张小草有点太那个了。在我眼皮底下就已经换了两个男朋友。不过,为了我妈,吃点亏也是值得的。
  
  8月23日 晴
  
  拖欠了10多天的工资今天终于发放了,大家都很兴奋。让我沮丧的是,还是上个月那么多。不是说干满8个月每天涨3块钱的吗?我想,一定是因为生意太忙,老板就把这事搞忘了。在我心里。他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因为上个月我迟到,他说罚款10块就真罚了我10块;再上个月,我把没吃完的饭倒垃圾桶了,他说罚我5块也罚了5块。
  
  8月25日 晴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晚上,我问张小草考虑得怎么样了。她说,再请我吃一次夜宵吧。
  听我妈说,在我妈那个时代的漂亮女孩,可以把情书当废纸卖了维持生活。张小草让我明白:在今天这个时代,漂亮女孩随便找个男人就可以维持生活。
  在我的出租屋,张小草搔首弄姿地摆弄着裙子问我,好看吗?我说,看是好看,就是长了点。我不是说裙子,我是问人。她说。我说还可以。她又问,性感吗?我坏坏地笑,性感不性感要脱光了才知道啊。于是,她开始去解胸前的扣子,不过,她马上便明白了再解下去她就上当了。
  
  8月28日 阴
  
  都说上帝是公平的,它给我两只手,可却给有的人三只手。
  晚上下班回出租屋,发现我的烂电风扇同几件破衣服全都不翼而飞了。
  这种天气,躺在床上穿衣服倒是没什么必要了,但把我的风扇“借”去就有点不应该了。去街上买吧,看看表。整整12点,商店都关门了。
  我的汗水几乎把整个屋子洗了一遍。直到天亮。我也没能见到周公他老人家。
  一早,隔壁的女孩下夜班回来,就开始嚷嚷自己的胸罩内裤也都不翼而飞了。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并不止我一个。该幸灾乐祸就幸灾乐祸吧。
  
  8月31日 晴
  
  今天厂里有一帮河南人和四川人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不过。好在他们都领到了一半工资。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明天我所在的那条拉的拉长就辞工走了。
  书上说,狮子座的男人下个月会有升职的机会和桃花运,还有,下个月我就过生日了。今天一大早,主管就跟我说好好干,会给我发展机会的。
  啊,上帝对我是多么的仁慈和厚爱呀。亲爱的打工兄弟姐妹们,祝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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