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灵 盛宴常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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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及意大利皮埃蒙特(Piemonte)的首府都灵,最先想到的不过是尤文图斯足球队和菲亚特之都。其实,都灵是浮夸的反义词,它的魅力在于锈迹斑驳而非光鲜亮丽。这种历经时光打磨的优雅不费吹灰之力,如此自然而然,令你几乎无法察觉。特有的巴罗洛(Barolo)葡萄酒声名显赫,城中居民为了午餐便饭盛装前往。先卖个关子,看完这篇文章,你就知道为何风靡全球的“慢食运动”缘起都灵了。
  确切地说,一切都缘于那顿不如意的早餐。创造了世界上最伟大食物的意大利人,居然用蛋糕来打发早餐咖啡(其实只是甜得发腻的羊角面包,名为Brioche),真令人难以置信。意大利之行永远不应该终结在早餐上,特别是当你刚刚在米兰度过假期,此时带着三条狗和四个孩子,正准备连续12小时长途跋涉,开一辆没有音乐、没有空调,也没有娇妻(已经乘机飞走)的破旧“路虎卫士”(Land Rover Defender)赶回法国波尔多——于是我打定了一个荒唐的主意,绕道都灵享用一顿午饭,虽然这意味着我们回到家至少得到凌晨三点。
  的确有一些人像我们这样,终其一生都在追寻意大利。有时,在某个瞬间,我们捕捉到了,有时它是一块地道匹萨饼的形状,有时它是街头穿着时髦西装的男人们的侧影。那一天,在巨大无比的维托里奥·威尼托广场(PiazzaVittorio Veneto),面对波河(Po River)景致,我在Porto di Savona的餐桌上找到了意大利。它是葡萄酒杯投射在雪白桌布上的红艳倒影;是鲜美至极的Vitello Tonnato冷盘,这是皮埃蒙特人的创造,将打发成沫的金枪鱼酱汁涂抹在片得极薄的小牛肉上;它是用当地葡萄酒炖了几个小时的牛肉;是丝绸般柔滑的甜品Panna Cotta(意式奶油布丁)。是的,意大利就在简洁硬朗的大理石地板上、在粗糙质朴的墙面上——金黄的涂料已然褪色,需要重新粉刷了,但幸亏没有。意大利在午餐人群的嘈杂声中,他们显然是盛装前来的常客;在维托里奥·威尼托广场上,餐厅的窗户构成完美的画框,其间的风景如同变幻流动的皮拉内西(Piranesi)大师笔下的罗马蚀刻画。
  总之,我得偿所愿,而且本以为一切会在走出餐厅的那一刻结束。可是都灵的街道扑面而来。华美的巴洛克建筑在我们面前一字排开,每一栋的标牌字样都属于逝去的时代。我以为其中一间新艺术风格的咖啡馆已经保存得至臻完美了,直到走进另一间,里面设有紫红色的毛绒座椅,身着白色外套的侍者用银盘托着冰激凌,将其呈给发型一丝不苟的年长女士。就这样,由于我们拖延了启程时间,最终回到家不是在凌晨三点,而是刚好赶上早饭。除了咖啡确实逊色之外,法式早餐绝对无与伦比。然而,都灵的那顿午餐一直在我的唇齿和头脑之间徘徊不去。我想再一次坐在那张餐桌前,凝视广场,漫步街巷,在那流动的画面中存留片刻。于是,几天之后,路虎卫士调头向南,这一次满载着嬌妻、幼子,我们翻过阿尔卑斯山,回到那场永恒的盛宴之中。
  都灵是一座无比重视Aperitivo(餐前酒)的城市,餐饮艺术在正式吃喝之前已经展开。它的繁荣已经消退,这座菲亚特(Fiat)之都,曾是汽车大亨吉亚尼-阿涅利(Gianni Agnelli)的王国。阿涅利堪称意大利有史以来最有型的男子,不仅富可敌国,还以其举重若轻的潇洒态度闻名,这种由某些意大利人专擅的“Sprezzatura”,是指看似淡然的态度、轻易的举止,实则学识教养深厚,方能处变不惊。都灵是浮夸的反义词,它的魅力在于锈迹斑驳而非光鲜亮丽。这种历经时光打磨的优雅不费吹灰之力,如此自然而然,令你几乎无法察觉。它没有那不勒斯的虚张声势或者罗马的宏大永恒。比如,在意大利的很多城市,你都会看到戴着软呢帽的时髦年轻人,一边抽烟,一边走过明暗相间的古老拱廊。如果在米兰,这很可能是刻意的表演;但在都灵,他只是我行我素。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作秀,游客都在佛罗伦萨和罗马,时尚产业则占据米兰,都灵人全都经历过了。于是,他走进隔邻那间优美的餐厅,马提尼酒的老式商标亮着粉红色的光晕,他坐在下面为自己点了一杯内格罗尼(Negroni)酒,喝掉,没人留意。
  都灵永远都在研究如何维系传统(只要它还有一丁点好处),而不是执着于除旧迎新。Bicerin是都灵的官方咖啡,混合了意式浓缩、巧克力和牛奶。Carpano也是在都灵诞生的,这种苦艾酒的原型是一种铁锈红色的液体,味道又苦又甜。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这座城市的拱廊下,有那么多华美的镶嵌着落地玻璃窗的店铺。都灵的市民永远需要坐在这些漂亮的馆子里啜饮Bicerin咖啡和苦艾酒。也因此,都灵作为意大利向快餐(具体说是麦当劳)宣战的先锋再合适不过,简直是注定如此。现在位于城市中心的那间麦当劳掩藏在老式店铺的门脸之下,遮挡着严实的丝绸帷幕,这是出于对城市文化的尊敬,也可能是恐惧。
  都灵人热爱肉食,鞑靼小牛肉的品质可能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好;他们还在巴罗洛或巴巴雷斯科(Barbaresco)葡萄酒中腌制牛肉,连续炖上几个钟头;然后用特产的葡萄酒佐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招牌菜还有Bollito Misto,在高汤之中长时间炖煮肉质坚韧的组织使之烂熟;诱人的Finanziera,是把牛杂、睾丸和鸡下水一起烹煮,味道独特但鲜美异常。本地的特色意大利面是Taglierini,当地人叫Tajarin:和了鸡蛋的面团轧成细长面条,配白松露(产自附近的阿尔巴地区[Alba])和肉酱食用,或将库内奥省(Cuneo)的Castelmagno奶酪制成美味酱汁。都灵还有Panna Cotta,意思是“煮熟的奶油”,这是我最钟爱的意大利甜点。然而,你真的需要把它精心摆放于幽蓝灯光下的玻璃台面,再搭配浸在凤尾鱼芥末油里的烟熏梅脯吗?享用Panna Cotta最好的方式难道不应该是像老祖母习惯的那样随意和家常?
  Al Gatto Nero餐厅不在都灵的旧城中心,而是位于安静的居民街区之中。门口只挂着一幅小画,上面有一只黑猫,看起来实在不像一间餐厅。它的内饰同样随意:20世纪中叶的现代装饰,雪白的桌布和丝绸窗帘透着老派气氛。   我在Al Gatto Nero度过了一整个上午,还另吃了四顿饭。这里的一切就像是电影《今晚大件事》(Big Night,如果你还没看过,一定要设法弥补)那样:充满安静而执着的专业精神,而不是无谓的热隋和骄傲。工作人员不多,全都先我而来准备午餐,制作西红柿酱,布置餐桌,码好葡萄酒。然后他们坐下来,在服务开始之前,每个人为自己做了一份沙拉。从始至终所有人寂静无声,有几个开始读报纸。最后,AndreaVannelli终于开口对大厨说:“我想应该多进一些牛肝菌。”他是这间家族餐厅的继承人,举止高贵,轻声慢语。大厨答道:“没错。”然后他们穿上白色的外套开始等待。餐厅晚上总是满座,不过那一天的午餐将空无一人。这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时段过去了,他们优雅地脱下白色外套,关上灯,走出门外稍事休息。很快这一幕将重演一次,直到晚餐开启。
  都灵慢食之旅推荐
  如何前往都灵
  从国内各大城市直飞米兰或罗马后乘火车、大巴或驾车前往。
  餐厅推荐
  Al Gatto Nero
  1927年开业时是一间托斯卡纳风格的意式小餐馆,20世纪50年代经历升级,迁移到一座20世纪中叶的建筑里,60年代摘过米其林两星,但80年代被摘星,不是因为品质下降,而是因为食评家转而拥戴新派烹饪。在这里用餐是一种特别的体验(Tagliolini意大利面加腌金枪鱼籽,或者在青椒牛排之前先品尝一道鸭肉酱宽面Pappardelle):低调、平和、美味。餐厅主人Andrea Vannelli是创始人的孙子,谦逊有礼、见多识广又有大将风度。他对葡萄酒的热爱完全体现在精心选择叉价格合宜的酒单上。
  Corso Filippo Turati,14
  39-011-90414;gattonero.it
  Caffè Fiorio
  一间艳丽的冰激凌店兼餐厅。室内设有大理石柜台,墙上贴着红色的丝质壁纸、餐前小食令人印象深刻,包括迷你三明治和Canapés(加了肉、奶酪、鱼等配料的烤面包或薄饼)。它长久以来深受艺术家和政客的青睐,经过两个多世纪漫长的时间,散发出一种略微褪色的光彩。
  Via Po,8 Torino 10121
  39-011-8173225;caffefiorio.it
  Caffè Torino
  都灵经典的聚会场所,也是圣卡罗广场的活力中心。它的设计华丽而古怪: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吧台由原木雕成,还有手绘的壁画,镀金的玻璃窗里,陈列着许多糕点和糖果。顾客混合着当地居民和怪咖,像坐在里面的丰腴中年男人,每天我同一时刻经过,他都坐在相同的座位上。他们的咖啡和内格罗尼酒都相当出色,店内招牌的马提尼复古商标也堪称最佳。
  Piazza San Carlo 204
  39-011-547356;caffe-torino.it
  Del Cambio
  这位“都灵贵妇”是城市的标志性餐厅之一,有全城最宽敞的餐室,最高大的镶嵌镜子。餐厅建于1757年,莫扎特、威尔第、卡萨诺瓦等无数名流都是常客,仅空间本身就值得一访。食物出品上佳,尤其推荐Finanziera,在设法保留了正宗皮埃蒙特风味的同时,也坦承开始采纳凸显主厨风格的新派路线。
  Piazza Carignano, 2 10123
  39-011-546690;delcambio.it
  Porto Di Savona
  餐厅几乎没有额外装饰,空间富有格调,大理石地板、镶板墙、白桌布,还有一个小酒吧,提供精选的开胃酒。你想吃的皮埃蒙特菜在这里应有尽有(意大利饺子Agnolotti、Vitello Tonnato、炖牛肉、Panna Cotta),而所有食物的味道都能满足你的期待。
  Piazza Vittorio Veneto 2, 10123
  39-011-8173500
  Ristorante Consorzio
  将当代潮流融入经典设计,内饰秉承极简主义。赤陶色调,加上年轻、放松又聪明伶俐的服务人员,让餐厅的粗糙质感反而有了—种奇妙的温馨。菜品设计紧跟市场需求,面食如杂碎饺子(Ravioli di Finanziera),味道极佳。还有一系列传统和创意类肉菜,生熟不限。葡萄酒单也颇为可观。
  Via Monte di Pietà,23
  39-011-2767661;ristoranteconsorzio.it
  Scannabue Caffè
  餐厅靠近火车站,位于近年来经历复兴的圣萨尔瓦里区(San Salvario)。新潮的装饰和年轻顾客群,Scannabue就像你的祖父换上了一套更舒服的衣衫,姑且说是祖父穿上了运动装。但老头子仍然在兢兢业业地烹制传统菜肴。这里提供大部分本地特色菜:美味的生肉、炖牛肉和美妙的意大利面。
  Largo Saluzzo 25H,10125
  39-011-6696693;scannabue.it
  Tre Gattine/Tre Gatti
  Tre Galline位于一间传统的镶木板房间内,供应皮埃蒙特美食,我在那里吃到了都灵最好的生肉。相邻街角的Tre Galli是TreGalline的新潮小弟,设有不拘一格的复古家具。在保留了旧世界根基的同时,氛围更轻松,提供早午餐,甚至汉堡(听起来是对传统的亵渎,但的确奏效)。Tre Galline是午餐时分饱餐横肉的理想选择,前菜选Agnolotti,接着上Bollito Misto,餐后再来一份Bunet——这种巧克力布丁可以与Panna Cotta并列称为皮埃蒙特的甜点之王。当然所有食物都要需要用巴罗洛葡萄酒液冲刷入胃。Tre Galli则适宜晚上来,午觉过后,简单来点意大利面,或是一份Uovo enMeurette(最早从法国传来,用红葡萄酒和青葱酱煮的鸡蛋),然后肆意买醉。
  3galline.it
  住宿推薦
  这里既没有真正奢华的大酒店,也没有精品酒店,这说明都灵的确不是一个旅游城市。历史感的Grand Hotel Sitea(Via CarloAlberto 35;grandhotelsitea.it),位于城市中央的圣卡罗广场;还有Turin Palace(ViaPaolo Sacchi 8;turinpalacehotel.com),是一间时髦的历史酒店。
  巴罗洛酒庄一日游
  以巴罗洛葡萄酒的世界地位,它的出产地规模之小,外观之平凡,简直令人惊讶。巴罗洛在都灵以南80公里,酒庄的主人们都双手沾满尘土,在酿酒过程中亲力亲为,产量自然十分有限。我在都灵搭配每餐饭的葡萄酒就是被这样创造出来的,酒标上的名字(Rinaldi,Conterno,Mascarello)就是酿造者的姓名,背后的故事让我十分触动。Monteforte和Serralunga d’Alba两个村庄附近的餐厅出品可靠。我的心水之选是Serralunga的Centro Storico和CascinaSchiavenza,以及Monteforte的Trattoriadella Po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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