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从博物馆直接搬来的歌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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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斯科大剧院素来以歌剧及芭蕾演出享誉全球,其歌剧团和芭蕾舞团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团体之一,拥有众多顶尖的歌唱家和舞者。如今,莫斯科大剧院已经走过了两百四十二个演出季,无数享誉全球的歌唱家、舞蹈家从这里走出,1877年,柴科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就是在这里首演的。
  2001年,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以芭蕾舞剧《天鹅湖》亮相当时开幕不久的上海大剧院,轰动一时。时隔十七年,莫斯科大剧院终于迎来了其歌剧团在上海的首秀——2018年5月14日至16日,艺术总监和首席指挥图冈·索黑耶夫(Tugan Sokhiev)率领歌剧团的众多艺术家们,为上海观众献上了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经典歌剧《沙皇的新娘》。这也是此部歌剧在中国大陆演出的唯一一站,上海观众有幸从这些最为纯粹的俄式唱腔和嗓音中体味到真正的俄罗斯歌剧传统。


曲折凄美的故事情节


  说到俄罗斯的交响乐和歌剧,就不得不提鼎鼎有名的“五人强力集团”作曲家之一的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他除了自己是优秀的音乐家以外,其学生普罗科菲耶夫和斯特拉文斯基也都是日后俄罗斯音乐的重要人物。从《野蜂飞舞》到《天方夜谭》,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音乐以俄罗斯民歌为基础,以艳丽的旋律和配器为最大特色,以描绘风俗景物和神话境界而著称,充满了浓郁的俄罗斯风情。
  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一生共创作了十五部歌剧,包括《雪姑娘》《沙皇的新娘》《金鸡》等,其中每一部都风格鲜明,和声部分华美而辉煌,各种乐器的音色结合得恰到好处。如果说歌剧艺术是用音符写故事,那么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算是音乐家中非常会讲故事的人了,《沙皇的新娘》便是最出色的例证。
  四幕歌剧《沙皇的新娘》以其曲折凄美的故事情节、极尽华丽的舞美和服饰,配以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一贯擅长的大型合唱,成为了一部集戏剧性与史诗感于一身的经典作品。故事发生在十六世纪中叶俄罗斯著名的暴君“伊凡雷帝”(即伊凡四世)当权时期,以其第三任妻子玛尔法在新婚不久后便离世的故事为蓝本,讲述了平民美女玛尔法的悲剧爱情故事:沙皇禁卫军官格里亚茨诺伊爱上玛尔法,试图用迷药从其恋人手中横刀夺爱,却未料被自己的情妇发现了,后者用慢性毒药换下了迷药。后来,玛尔法被伊凡四世选入宫中成为其妻子,但在新婚不久后,即因毒性发作而身亡。



  直至今日,伊凡雷帝和其第三任妻子的故事仍然是俄罗斯古代史中最众说纷纭的片段之一。不过,作曲家显然不希望一比一地还原历史,或是纠缠于宫廷争斗中。他利用丰富的配乐和精妙的宣叙调作为艺术表达手段,将这些散落于历史长河中的爱恨情仇、阴谋与权利以及人性深处的光明与黑暗统统放进了三个多小时的作品中,而这些普世的情感也得以在作品戏剧化的处理中感染更多的观众。正如此次巡演的导演尤利娅·毕夫泽妮(Julia Pevzner)所说:“音乐是对应于角色的情感而存在的,歌剧更应该讲述一个‘永恒’的故事——关于爱、嫉妒和人类精神世界的脆弱。”


《沙皇的新娘》剧照

  格里亚茨诺伊的饰演者叶利钦·阿吉佐夫(Elchin Azizov)相信,任何演员只要出演了这部歌剧,就一定会爱上它,其中性格鲜明的歌剧角色将会伴随他们的整个歌唱生涯。对阿吉佐夫本人来说,《沙皇的新娘》的影响不仅仅是职业上的,更是性格上的一个变化。格里亚茨诺伊在剧中是一个反面人物,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新娘玛尔法,并且准备好了为这种爱情去做非常邪恶的事情。“就大家看到的层面而言,格里亚茨诺伊肯定是恶的,但只有当你亲自去演了,你才会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恶。”阿吉佐夫坦言自己其实非常喜欢演坏人。“当这个人恶到一定境界时,大家就会对它产生更加深刻的印象。格里亚茨诺伊这个人物的性格非常复杂,在饰演了这样的人物之后,我为人处世、洞察人性的能力都有所提高,以后就算演更坏的人物也没有什么问题了。”他笑道。

雍容华贵的舞美道具


  《沙皇的新娘》于1899 首演于马蒙托沃歌剧院。1916年,它第一次出现在莫斯科大剧院的舞台上,这一版一直上演到1924年。1927年,该剧当时的导演纳尔多夫(Nardov)用舞美设计师费奥多尔·费多罗夫斯基(Fyodor Fedorovsky)设计的布景重新制作了该剧。费多罗夫斯基为《沙皇的新娘》创作的手稿可谓该剧的灵魂,奠定了整部作品雍容華贵的古典气质和俄罗斯现实主义的戏剧传统。也正因此,《沙皇的新娘》从一则奇幻抒情故事升级成了一出史诗巨作。此后,《沙皇的新娘》便成为了莫斯科大剧院的保留剧目,位列大剧院历史歌剧的“金牌榜”。
  费奥多尔·费多罗夫斯基是苏联著名画家和舞美设计师,他设计了红场克里姆林宫主塔顶部的红星,他为歌剧《鲍里斯·戈杜诺夫》设计的舞台布景和道具成为了俄罗斯歌剧史上永恒的经典。在俄罗斯舞台艺术界有这样一个名词:“费多罗夫斯基风格”。作为莫斯科大剧院历史上最重要的设计师之一,费多罗夫斯基的舞美设计被沿用至今,如今非但没有过时,还被历代设计师们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不同的解读和诠释,重新搬上舞台,歌剧《沙皇的新娘》就是最好的证明。


《沙皇的新娘》剧照:格里亚茨诺伊与他的情妇柳芭莎

  1955年,费多罗夫斯基的女儿诺娜在父亲1927年创作手稿的基础上,设计了《沙皇的新娘》的舞台美术。1966年演出的版本沿用了上一版的舞美和道具,演出也从莫斯科大剧院的小舞台转移到了大舞台。2014年,莫斯科大剧院根据1966年版的设计稿重新制作了一版《沙皇的新娘》,此次莫斯科大剧院带来的全阵容《沙皇的新娘》,就是2014年的新制作,包括指挥、歌剧团、交响乐团、合唱团等在内的将近两百名艺术家与原班制作人马悉数来沪,舞美、道具、服装多达七辆四十尺的大集装箱。“这是我们俄罗斯人眼中古老俄罗斯的样子,我们将它忠实地还原在舞台上给大家看。”莫斯科大剧院的新闻部主管叶卡捷琳娜如是说。
  此版《沙皇的新娘》舞美保留了费多罗夫斯基版布景的基本框架和色彩,但并没有制作传统的布景,而是将他绘制的平面图画变成真实的、三维的存在。“费多罗夫斯基时代的舞美背景都是画在幕布上的,没有三维的空间感,演员只能贴着幕布来表演。现在技术发达了,我们便将费多罗夫斯基的手稿变成了3D的效果,把这些原来画在幕布上的东西变成了真实的场景。”这种方法不仅为艺术家创造了更为逼真、舒适的演出环境,同时也更贴合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音乐特质——“立体、层次丰富、有深度”。
  演出中,俄罗斯的传统服饰看起来非常有“分量”,穿戴脱卸它们不是一件易事。新娘玛尔法的饰演者奥尔加·谢利维尔斯托娃表示,他们需要阅读很多相关文献,才能学会如何正确地穿戴它们,“当然,这对于我们演员来说也是学习俄罗斯历史的一部分”。那么,这些豪华又沉重的演出服会不会对演员们的表演造成一些困扰呢?对此,而阿吉佐夫逗趣道,“当你穿上衣服的那一刻,肯定是超级闷热、不舒服的,但当你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漂亮、华贵的样子,立刻会自我感觉良好起来,渐渐地将这些不舒适抛在脑后,转而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中去了”。

色彩斑斓的俄罗斯音乐


  在俄罗斯最著名和最活跃的指挥大师之一格纳迪·罗杰斯特文斯基(Gennadi Rozhdestvensky)看来,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所有十五部歌剧都水准极高,“若非要做出评判,仅仅是‘很好’和‘非常好’的区别”。他觉得《沙皇的新娘》有着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作品的所有特色:动人的旋律,对形式和戏剧动作的超群理解力,辨识度极高。尽管这部歌剧耗时三个多小时,但演出时人们感到时间过得飞快,绝对没有冗长或俗套的段落。“这部作品对于表演者和观众来说都是天赐良物。要是没有《沙皇的新娘》,莫斯科大剧院的剧目单可会显得水准低很多。”
  自首演以来,莫斯科大剧院的几代最优秀的演唱家都参与过《沙皇的新娘》演出,用艺术功底展现该剧成熟的戏剧风格——如今,这样的作品风格在莫斯科大剧院的剧目表中已不多见了。索黑耶夫告诉我们,虽然《沙皇的新娘》在莫斯科大剧院的舞台上已经演出了很多年,但它主要的受众群还是莫斯科以及俄罗斯的观众。在莫斯科大剧院的历史上,能够带着自己优秀的演出和制作团队“倾巢出动”,原封不动地把整个歌剧制作搬到俄罗斯以外的地方,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因此这次《沙皇的新娘》中国巡演也就显得更为弥足珍贵。
  作为《沙皇的新娘》前任音乐总监,罗杰斯特文斯基在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原作的几个小地方做了改动。“主要是删除了与歌唱部分重叠的配器,我觉得现今这么做没有意义。以前的歌唱家需要那种乐团支持,但现在的演唱家们完全能够在没有类似支持的情况下进行演唱。所以我在这方面做了不少修改,好让歌唱家们远离‘乐器的辅助’。”在其他两个地方,罗杰斯特文斯基增加了齐奏的长号,并在最低音区辅以单簧管的颤音,这个手法借鉴自作曲家的《西班牙随想曲》——在那部作品中,他为A大调单簧管写了一个低音升C,让人魂牵梦绕,无法忘怀。总的来说,罗杰斯特文斯基的改动不是因为原作有什么问题,而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现代演员的唱法。
  罗杰斯特文斯基认为《沙皇的新娘》是一个交响乐团演奏水平的試金石。“由于莫斯科大剧院的乐团和乐手对作品比较熟悉,因此演奏起来还算得心应手,要是换作其他乐团,估计会感到难度不小。”而索黑耶夫则补充道:“也许我不会说这部歌剧是里姆斯基-科萨科夫最难的一部歌剧,因为从配乐及其他方面来说,他的许多歌剧如《雪姑娘》等难度可能要更大,但是《沙皇的新娘》对歌剧演员音域的宽广度要求非常高。比如说格里亚茨诺伊这个角色不仅需要演唱非常低声部的段落,同时对高声部和中声部也要求掌握得很好,玛尔法也是同样的情况。”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这次莫斯科大剧院带来上海的,都是剧团内最优秀的歌剧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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