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德震的诗

来源 :西湖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ower200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沙滩上搁浅的舢板
  已经耗尽了一生漂泊的力量
  这艘沙滩上搁浅的舢板
  此刻正沉默注视着潮涌的海水
  木质的骨架依然支撑着破旧的肉体
  暴风暗流和礁石的撕裂
  都已成为过往
  风帆与潮汐一起掉落在
  无尽的落日里
  这是波涛之上的衰老
  桐木感受到了离开的疼痛
  岸上的妈祖庙用目光抚慰
  这人间的隐退
  一生用桨橹开拓海的疆域
  这个海的水手收缩航线
  以木的身躯滋养海螺与寄居蟹
  当出航的号角再起
  舢板会与万物一起迎合重生
  礁石
  潮水奔腾海鸥翔集
  这块皮肤黝黑的巨石
  突兀地生长在车关沙滩上
  我想象不出她的前世来生
  那么遥远的事物我看不到
  我只看见黑色的軀体已经开满了
  浪的花朵
  一点点纯白
  映照着生命的如此美好
  极目天边
  那是故人的天涯
  礁石不为所动
  执着地守候潮汐的力量
  头顶上的蓝一片片剥离倾斜
  光喷薄而出
  在礁石上覆盖住了哪些老去的岁月
  暗流涌动
  生生不息的海水将许多未知淹没
  岸边的妈祖俯瞰着一切起落
  众生都与这块石头一样
  坚守着沉默
  边缘纷纷坠落
  随细沙融入大海
  这片沙滩
  在这个无风的夜
  想象自己被影子追逐
  我在这片沙滩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的重量
  当浪盖过整个沙滩
  生活的一切虚无都可以在白色的泡沫中
  随夜色归隐
  海藻在静谧中写下承诺
  尘世中的爱
  来得快有时也消失得快
  这样的沙滩有点柔软
  当你起步
  暮色四阖
  我隐藏了一半的心事
  岸边的苦楝与海上的礁石
  对视无语
  点点渔火唤醒苍茫的夜空
  而天空有限
  只有潮汐的声音永无休止
  捡起白天遗留在沙滩上的词语
  我把遗忘的水草与牡蛎一同搁浅
  在这个金黄的沙滩上
  又有什么欲望更能直接抵御侵蚀
  潮涌再起
  享受着一边的前拥一边的后退
  在铺展的循环里
  生活的来来往往
  简化为这片沙滩的无边坦荡
  车关村的绿道
  从车关的码头开始
  缠绕着季节的风还有丢失的往事
  我一步一步漫步在这个渔村的绿道
  无法停歇住自己挪动的脚步
  只能感受疼痛以及无边的海
  所有的绿色倾泻而出
  岸边的杜鹃花迎合海水的光
  发出微微的红色的笑
  我轻移脚步
  忘记了昨天的迷惑与忧虑
  时间停留在了绿道延伸的海岸线上
  当我抬头
  风就从海面上扑面而来
  夹带着咸湿的潮水
  这个渔村的绿道
  洗去了我满身灰尘
  还有一个晚上的念想
  让我以从容的脚步丈量整个江山
  与海无关
  与道路无关
  只是将生活的曲曲折折叠放成路的形态
  斗转星移
  终点往往与明天的码头连接
  看看这个微启的世界
  时光弥漫
  一切让我肃然起敬
  布袋山的盘山公路
  从布袋山的山顶出发
  叫醒山脊上的太阳
  星星已经消隐在空蒙之中
  我沿着盘山公路开车下山
  风景忽略
  悬崖上盛开的杜鹃花忽略
  人间的相遇也一并忽略
  那一晚是否可以见证
  布袋山目空一切的界限
  一个拐弯接着一个拐弯
  所有弯曲的事物都有了新的指向
  最终的目的地一定会
  与最初的地平线等高
  就这样一直转弯向下
  放空了许多路途的草色
  以及思虑重重的云朵
  我把所有的经卷都隐藏在
  向下的道路上
  离去
  高山不只是仰止的对象
  当我们无限接近地面时
  盘山公路的圆满都会在绝路时
  拥有了开山的力量
  哪些繁杂的事物纷纷坠落
  在九曲山头
  在渔村九曲金阿顶
  我爬上了唯一的高峰
  群山如一片帆消隐
  只有白浪固执地拉扯着礁石
  我心怀敬仰
  眼看着钢质渔轮从港口穿梭消失
  所有的痕迹被海浪盖过
  这片海水终将不留一点浊浪
  划过的表面只留苍茫
  站在山顶
  俯视那么熟悉的海水滋养万物
  近处船的驾驭
  远方灯的回望
  都在渔歌嘹亮的清晨网住了过往
  唯有海鸥在港湾飞翔
  占据了整片蓝色
  点点纯白燃烧了寂静的天空
  白色的火焰点亮了赶海的渔家妹
  海风四起
  翻涌的波浪沉潜着许多生活的真知
  这样的清晨
  这样的山顶
  只适合渔村一个中年男子的遐想
  阳光已经潜伏到山顶
  我抖落满身浮尘
  抚摸着与身高重合的天空
  努力辨认自己的今生来世
  被海水淘空的内心
  又被遥远的海浪填满
  我畏惧这样的循环
  村口的大奏鼓随风奏响
  我转身下山
  天涯只是咫尺之间
  昨夜的月亮还挂在道口的苦楝树上
  晶亮的盐粒照耀着
  我平凡一生的肉体
  在起风之前
  风将从天上滚落
  我赶在台风来临之前
  端坐在车关渔港的礁石上
  木质渔船一只紧挨一只列队
  等候风的洗礼
  而锚已深深扎根在大海的内心
  漂浮的岛屿伫留在大海之上
  迎合着我的思考
  极目天边
  海水正与天空缝合成一线
  契合着人生的许多苦难
  将岁月的疼痛镶嵌在界边
  所有的事物都能从这个弧度触摸
  风起时
  一切将在低处积聚
  高处坠落
  而大海终将接纳岁月破碎的浊浪
  乌云将要倒下
  影子覆盖住了整个港湾
  我起身离开
  将自己的灵魂置于礁石的顶端
  任凭台风唤醒海浪
  濯洗黑暗
  (责任编辑:游离)
其他文献
1   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热气,阿清刚掀开蒸笼,便往后退一会,让那刚蒸熟的香气先从这锅里散开。很快,房间里荡满了米温热的清香,她麻利地把蒸笼里的发糕放到木板上,用菜板上的那细长刀把白花花的发糕横七竖八地切成了几块。   “啪叽——”是阿清的妹妹阿红推开门,晨起的阳光正洒在门口的电线杆上,被架起的条条电线同样切成了横七竖八的好几块。远处的山蒙在雾里,只有黑色的那座挣脱了雾的包裹,机械的撞击声像从
期刊
一      读大学的时候,我曾参加过杭州很多高校组织的话剧活动。那时候,浙大有个剧社叫“黑白剧社”,他们经常会排演孟京辉的剧《思凡》。相对于学生们自己写的那些文艺腔十足的剧目,我更喜欢孟氏的。《思凡》一头一尾是中国传统戏《思凡》和《双下山》的故事,两部分中间插入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薄伽丘《十日谈》中的两个故事:小尼姑色空在仙桃庵内度日如年不堪寂寞,她思恋凡间生活逃下山来,路遇从碧桃寺下山的小和
期刊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留学,第一次独自生活,但全然没有任何不安或兴奋感。我的日子就像东京街头穿西服打领带上班族的脸一样,千篇一律,暗淡无光,这种脸和我的日子早已是被编好的一套程序,没有任何生机地运转着。如果说有什么让我留下些许印象的事物,那我想既不是新宿涩谷街头的喧哗,也不是多摩陵园里因死亡而盛开的樱花林,那是时常出现的傻子。   傻子,一种特殊的群体,他们在我的国家里被善意地保护或可以说被外界理性的
期刊
人声鼎沸的工人文化宫大舞厅,小陈卅坐在吧台里。她的父亲站在台上,而她的母亲刚刚穿着礼服登场,母亲孙东东指着陈浩与他的乐器,骄傲地宣布道:  “朋友们,这!是一架电子琴。”  这是当时少有的新鲜玩意。  陈浩适时地按下了一个键,一个C调的do,那种经过电子渲染的do,空灵迷幻地响遍全场。这是一种被称为宇宙音的电子音色,现场沸腾了起来。  孙东东接着报幕道:下面请您欣赏美国通俗歌曲,《跳》。表演者——
期刊
1  这是一枚十分普通的白色塑料扣子。在故事发生的前一天晚上,这枚扣子还安分地待在一件白色衬衫上,并且,它是从上往下数的第六枚扣子,它与扣缝的结合可遮掩住主人的肚脐——它是必不可少的。然后,在故事发生的这天早上,它脱线掉了下来。它、扣眼上的线、衬衫组成了这样一副画面:一只飘在天上的风筝正费尽全力挣脱束缚,没想到此时,风却停了。  当辰发现那枚掉落的扣子时,已是早上八点二十了。他洗漱完毕,吃好早餐,
期刊
1  穹顶自上而下笼罩整片M天地,内壁天空湛蓝,间或有几缕云絮飘过,阳光照下来罕有遮挡,这幅天空图景取自三千米的高空,由浮空摄像头拍摄,再实时传回地面。各个方向上共有三十六个出入口,每个都装有空气闸門,牢牢挡住外面的空气,也挡住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此处的行人脚步轻盈,裤腿、裙摆、袖口、领口,无不洁净光亮,他们嘴角微微上扬,面部神经松弛,看似心满意足。他们大多刚从M出行的全封闭式轿车车厢里下来,车里
期刊
1  开始我住在温榆河的尽头,拦河闸和分洪闸之间的某个地点,那地方看起来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其实前面就是大运河。那是2000年前后,温榆河还没有整治,夏天久不下雨,两岸不断败退,灰白巨石铺成的河床渐渐露出,矿泉水瓶,方便面碗,奥利奥包装袋,破碎的红色毛衣,死掉的狗,单只塑料拖鞋,两场暴雨过去,所有这些飘浮于上,缠绕着密密匝匝的水浮莲。水浮莲有根有蔓,持续繁衍四散,把那些理应被大运河掩盖消化的东西,一
期刊
在每年一次的见面旅行中,我和周瞳很少谈论文学,更多是生命里漫长的琐事。私底下,生存与死亡,爱情与自由,他者与自我,是我们一贯的主题。  我们相识的四年里,世事如烟,但历历在目。他居住的那栋老龄楼,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老人死去,我也曾住过这种老龄楼,经历着相似的温润或苦涩。也许得益于我们见面的次数甚少,时间也短暂,周瞳更像一个精神象征,时时悬在我写作和生活头顶上三尺之处,没有真正的降临,也无确切的别
期刊
1  《旧约》里有一则传记,讲史上最早的美人计。  当时亚述帝国几近攻陷伯夙利亚城,一个叫朱迪斯的寡妇带女仆投奔亚述军营。朱迪斯年轻、貌美、在战乱中仍保持得体,这是美人计可行的前提。亚述帝国的将领赫罗弗尼斯深受魅惑,朱迪斯很快赢得预期的地位。在赫罗弗尼斯一次熟睡时,朱迪斯割下了他的头颅。  在文艺复兴时期,朱迪斯的故事成为许多艺术家的创作素材。我最喜欢的,是克里斯托弗诺·阿罗里的《朱迪斯与赫罗弗尼
期刊
牛利利,1989年生,甘肃兰州人。毕业于兰州大学哲学系西方哲学专业,现居青海西宁。小说散见于《青年文学》、《清明》、《延河》、《飞天》等杂志,曾获甘肃省第七届“黄河文学奖”。  一  ○八年夏末,我离开钢厂,进入一家民营重工企业,做销售工作。人人都说钢厂效益不错,且是国营,就问我离开的原因,我从国际形势讲起,又说到国家的产能结构调整,洋洋洒洒,直说得口干舌燥。大家都说我眼光高远、有魄力。其实,我因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