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者陈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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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奥运会期间,奥组委各主要领导及北京市的领导们,每人都在手里准备了一部PDA掌上电脑。每一个晚上,当天北京市的所有运行情况都会显示在每一部PDA上,包含了比赛运营、交通、安全、旅游、天气、环境、物流等等数据信息,这些数据让领导们对奥运会中每一天北京这个城市当中的方方面面,全面掌控各种情况,不足的改进、良好的维持、隐患的消除与预防。这些数据为保障顺利的奥运会运行提供了精确的信息,而这一套完整的数据采集分析,均来自于中科院北京城市发展研究中心。
  
  人物:陈锐博士,北京城市与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奥运经济:北京城市发展研究中心主要职能是什么?
  陈锐:北京城市与发展研究中心是应用奥运而生的。
  一个城市发展到现在所面临的很多问题都是复合型,不是单一的领域和要素能控制和解决的。比如老百姓所熟悉的房价问题、碳排放问题包括不同城市之间发展的趋同问题等等。中国的城市面积占国土总面积19%,但是有80%的问题是发生在城市当中。
  


  这是一个倒挂的问题,由此引发一些在空间上的思考。以北京为例,在没有奥运会之前,我们不会那么关注其在空间上的差异。朝阳、海淀、丰台、石景山这四个区聚集了北京奥运会绝大部分的场馆,在奥运会之前均属于城乡结合部的范畴,我们在场馆选址和建设时发现周边的环境是如此的糟糕,这就是一个地理空间的问题,这些个问题在奥运会7年的建设过程中得到了逐一的解决,并让大家看到环境大改变。
  其二是经济方面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地价的风向标可以感受到其中的规律,哪里的房价最贵,哪里就有可能是经济的活跃地带。
  其三是社会空间,这存在于人们的价值观念当中,比如有人问你住在什么区域,就可以大致了解到你的收入水平,你的喜好等资料。社会空间里反应了很多城市根本的东西,人们的衣食住行这些刚性需求是不可改变的,在这些层面我们也进行了深层次的分析。
  第四个是城市的信息空间,信息化带动城市化,随着信息化的推进,咫尺天涯成为现实。从正面来讲可以刺激文化创意产业的繁荣,负面也可以造成恐慌或者其他方面的影响。
  第五是制度空间,奥运会结束后,北京有很多先进的经验,如单双号限行、节能减排,区域的大规模的治安联防联控,包括在科技奥运、人文奥运,绿色奥运之中积累的经验现在变成科技北京、人文北京,绿色北京,这些都是靠制度成功。
  奥运期间有两个方面可以借鉴,一靠流程再造。总结奥运城市运行的若干方面的经验和模式,怎样通过流程再造来推进政府的变革,解决一些不同部门之间的制衡关系。二要有综合配套设施。回归到最近十年国家发改委倡导的国家综合改革实验区,第一批是浦东,第二批是滨海新区,第三批是成渝,第四批是武汉投资圈,现在正在启动第五批,北京发改委正在向国家发改委申请,把北京奥运期间的若干经验能够制度化地保留下来,探讨关于城市综合管理的配套改革。这不是某一部门能够做到的,是群策群力多部门联动的格局。北京市借鉴奥运期间的经验,搞一个综合的治理部门,它不再是一个纯实体,是一个常效机制,通过协调、管制、督导最后建立城市良制格局,五种空间组合在一起,进行城市的运行。
  城市的运行就似弹钢琴,把五个指头很好的运用起来,就会弹出一支很好的城市运行的和谐变奏曲,否则就会成为噪音,没有听众,没有市场,就会形成产业空心化,进而成为资本空心化。城市运行是对现状的描述,通过信息化平台进行监测,及时采集城市运行相关的体征数据(经济、社会、资源、环境,包括科技)围绕这些还有许多保障性的东西,如能源、大气、水、交通、卫生防御、旅游、金融、防灾减灾等大概12个类别。把这些工作做完后进行甄别分析,然后进行分整,最后给出一个未来城市发展的模拟状态,然后给出一个或几个可以改进的路径选择,这是我们讲的让未来影响现在。
  对于城市运行,我们希望我们能做一个全科医生一样,首先要能给人(城市)做体检,做一个综合诊断;第二还要有一个大的知识储备,有专家群体和知识库,能够针对发生的情况,做出趋势推引;第三要把它推进给权威的部门(政府的相关主管部门)。
  奥运经济:对于北京城市与发展研究中心所做工作的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系统,我们给如何下的定义?
  陈锐:北京城市与发展研究中心在奥运期间做了一个“奥运城市运行领导专报”,是通过PDA的掌上系统,是放在手机上的一个模块,通过远程的加密发送发给奥组委的20位领导。功能就是每天城市运行的数据信息,在我们的发射平台进行汇总,我们进行分析。从7月20日至9月20日两个月时间,但一直延续到十一结束。现在停下来正在修整,下一步打算做成周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为了使日报更具有学术咨询价值,力求它的高度精炼,三秒钟知道全貌(我们有一个城市运行的雷达图,雷达转一圈的24小时情况);三十秒知道整个脉络及轮廓(把城市运行分成几个有机的子系统:社会运行、经济运行、环境运行、生命线运行,因为在奥运期间没有比生命线更让人敏感和重要的。交通、通信、电力、热力(为游泳场馆提供水温)、燃气(燃气管道是最容易成为恐怖分子袭击的对象)、水质、污水处理、旅游问题,三分钟抓住当前的主要问题,给出决策参考的关键意见。
  奥运经济:奥运期间监控了这么多的数据,这么庞大的量,我们怎样把这么多的数据收集过来?
  陈锐:2005年北京市启动了城市信息化管理系统,最早的试点在东城区“平站结合,人机互动”。2005年安保问题已经提到议事日程,希望有个平站结合体系实施监控,了解区域发生的情况,首先是为了保障安全。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有效的方式不是纯粹地照搬美国及欧洲国家的方式,因为第一他们城市发展阶段要高于我国,第二他们相应的人口基底较小,而我国人口有限空间密度较大,我们的管理会增大很多不确定性,反而会形成不对称,或形成错误信息。所以我们就发动人的力量,如片警、社区大妈、交通协管员、社区志愿者、城管协管员等,采取“万民网格”技术,有效管区责任到位,结合起来,最后形成信息化终端—“城管导听”,就是通过无线城运网络和微波发射过来,然后通过无线广播告诉你这里所处的大环境是什么样,相当于有了中国化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反而提高了我们的微观层面的管理效率。随后又拓展到朝阳区,朝服区是大量的场馆区,通过呼叫中心(是通过网络)的高效处理机制,整合若干服务热线,在朝阳区的管理过程中只是整合了一些常态的管理热线,如各委办局的图库中心、信息咨询中心、电话访问中心,后期借鉴了上海市建委信息中心的12319服务热线,把城市应急和非应急常态管理的资源整合起来,拔同一个号码,自动转接。
  现在北京市的服务体系也搭建起来,北京服务热线为12345,奥运期间发挥得非常好。后来又引申出许多以123开台的服务热线若干。最近宁波市开发出了81890免费咨询热线,只收市话费,扩展的面更大,整合了市民所有生活的服务热线,这也是政府进一步发展最好的借鉴。由此还衍生了公共服务创新,真正提升政府的公信力。
  但这个服务体系应有相应的产业来支撑,而不是由政府埋单。北京市可以做到免费的服务,是因为北京拥有非常强大的经济支持,有足够大的财政收入。而在地方城市,大多都不具备这样的经济条件,所以要扶持一大批现代公共服务企业,让这些企业在微利的状态下生存,再逐渐地寻找战略联盟。如前些年污染治理行业的问题,深圳市找了条路子,与法国水务集团合作,把深圳市水务局改造成深圳市股份制水务集团,进行集团式运作,只要把污水交给水务集团就可以了,开始不收费,只要政府补贴点就可以,维持企业运行,过了三年后就要差异化收费,高技术企业及纳税大户等就要收费,政府再出台相应政策,逐渐地阶梯式收费价格就形成了。所以软投入很重要。业态的发展和政府的职能转变是高度结合的。在市场机制下去规避政府的失灵,首先市场不能失灵,一个市场失灵的环境,政府也会失灵。
  奥运经济:奥运会期间的运行是否已经证明我们系统的完善?
  陈锐:北京现在有很好的经验,但也有些遗憾——就是因为奥运会运行的时间比较短,再有因为奥运的要求较高,在高要求下有时候只能快刀斩乱麻,但是有利有弊,有时治标未必治本,为了治标可能还会伤本,这本身就是一个辩证法,如果说这种经验在全国其它地方进行推广,恰恰会有很多衍生的新的模式。如对西部来说,我们更多的是关注老百姓的生活质量,而不是经济的发展,这是大环境,不现实。这个模式不是发展经济的,而是告诉你在有限的财政投入下,怎样高效地利用政府和有限的资金,来激励企业参与,让老百姓满意。本身是要告诉你比较合理的服务产出比,来运行城市,而不是经营城市。经营城市背后就导致了很多政府在贱卖土地,大量国有资产被非法转移,出现一系列的衍生问题。当你在经营城市的背景下看到的是赢利,在运行城市背景下看到的是均衡,它不是以赢利为目的,而是以均衡为目的。
  奥运经济:此系统在奥运会期间完成后,管理部门是如何评述的?
  陈锐:奥运会环境信息指挥部给我们的感谢信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北京城市与发展研究中心作为北京市的期望是“科学外脑和学术智库”。科学外脑首先是科学的、严谨的、公正的、客观的、中立的、独立第三方,如果一个研究人员带自己的利益偏好进行研究,这个研究就会失去公信力。科学外脑就是带着公共的利益进行研究,这就是研究中心的定位支撑,只有这样才能让管理者、决策者、真正的利益攸关方信服,才能收到预期效果。学术智库就是说当你得到政府的信任感的时候,前期的工作被认可,然后会付予我更大的信任度,帮助他们谋划,给出相应的建议方案供选择。
  奥运经济:整个系统是否已经向全国推广?今后的推广计划要怎样做?
  陈锐:从我们的角度,希望这件事首先要立足北京,因为北京的发展具有代表性,它浓缩中国的发展历程,如北京的十八个区县里,远郊和近郊、内城和外城,同一城区的不同地段,发展各有千秋。要深入地跟进它的发展历程,始终把北京作为一个范本进行了研究。因为北京城市太大了,问题太多了,只是在不同阶段它出现的特征问题和典型问题不同,但始终会有问题。它不像一个小城市,只要抓住一个点能带动全局,因为当量比较小,只要支撑的程度够的时候,支撑它发展不成问题。奥运会对北京影响是长远的,这种影响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它带动了很多体制机制变革的步伐,另一方面在奥运方面投入的过度倾斜,使得市民在其它方面的期望值也会加强。
  我们要把北京的经验进行归纳总结,同时要有选择性地把这些经验和其它类型城市的发展进行嫁接改良。模式的改良就要和其它的规律进行比对研究,找到一些其它的成长环境。这样就把奥运模式分解出来的若干好的经验,建立城市运行的常效机制,在某一方面成功了,但在另一方面可能存在一些风险,但对别的城市来说,所借鉴的东西就是各取所需。树立其它区域的发展模式,形成对接过程,嫁接双方的交流与沟通。第二是对于新问题要研究、合作,慢慢地对整个城市运行的发展客观规律,模式的选择,不同路径的风险以及政府的模拟,会形成庞大的案例库和知识库的结合。最终不仅是决策者能使用,也能让不同部门使用。改变一个城市重要的是改变一个城市的各层面人的理念,光靠决策者没用,治理好北京不是市长能决定的事,某种意义上说是全国人民共同决定的事。北京的市长一定是一个最佳的妥协者,否则就当不好这个市长。这意味着向其它城市推广这种均衡、妥协的理念,让大家真正地走向无微不至,这样就会把社会打造成公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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