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两岸交流中若干往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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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我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研究海峡两岸关系以来,就在不经意间和台湾许多人士或多或少有了些许联系,诸如连战、蒋纬国甚至于李登辉以及某些民进党人等,现在回想起来,颇为感慨。
  
  连战隔海赠横幅
  
  一年的一天下午,那时我已经离退有好几年了,来自台湾的安徽寿县老乡戴德斌先生忽然来电话,约我在海淀区的新兴宾馆会面。这位戴先生曾经是“两蒋”(蒋介石、蒋经国)的少将侍卫官,我们是在两岸学术交流交往中认识的,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因为是安徽老乡,交往中就觉得亲近和密切。
  那一次,我是去他住的房间见他的。他女儿戴一英与他同来。戴先生曾经对我说,他女儿很喜欢读我的文章,因此每次见面我都要给她带几篇。
  我与戴先生交谈不久,他忽然打开箱子,拿出连战先生给我的一个横幅,上面用毛笔以柳体字写着四个大字:“亦师亦友”。右上角写着:
  “家泉教授雅正”;左下角署名“连战敬书”,盖着红红的私章;左下面还注明时间:“癸未仲夏”。
  我拿着这个条幅,仔细地看着,觉得连先生的这几个毛笔字写得真棒,很正规,很熟练,很中看。同时,我的思绪也打开了:“我和连战先生,素昧平生,从未见过面,这样一位台湾当局中非常高层的官员,怎么会给我写这样的横幅呢?而且,说我与他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这怎么敢当?他未免太谦虚了,也太抬高我了!”
  想呀,想呀,终于想起了以下一段故事:
  2001年8月3日,我在香港《大公报》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肯定和欣赏连战所公开提出的三个论点:一是,“我是台湾人,也是中国人”;二是,“我主张‘本土化’,但这不等于‘去中国化’”;三是,“我们是‘中国国民党’,而不是‘台湾国民党’”。这三个论点,都提到了“中国”两字,他把自己、台湾和国民党,都与中国挂钩了,这自然会触动“台独”先生们的神经,于是被口诛笔伐、大做起文章来。
  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个人:一位是民进党的“立委”,我很熟识的朋友,他在当年10月26日晚,台湾TVBS电视台“2001全民开讲”的一场激烈辩论中,两次引用我以上所说的话,以作为反对蓝营及其领导人连战的“罪证”。二是“台联党”“精神领袖”李登辉在一次专门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竟然以我以上所说的话为“证据”,攻击连战“勾结大陆学者李家泉密谋卖台”,并“达成三项共识”(不知是否就是指以上我所引用的连战“三个论点”)。李登辉的讲话被大字标题刊登在当年11月30日的台湾《中国时报》上。真是怪哉!怪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和连战先生素不相识,也未见过面,彼此发表的看法和文章,都是自发的、公开的,何来“勾结”,更何来“密谋卖台”?我看到同一天报纸,国民党政策会副执行长张荣恭先生也同时发表讲话说,李家泉先生是中国大陆的一位学者,李登辉把连战和他扯在一起,实在“太有点离谱了!”
  《中国时报》登出李登辉召开记者会内容的第二天,台湾就有朋友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并以传真把《中国时报》刊登的这个消息传过来了,我马上撰文给予反驳,《中国时报》也很快把我反驳李登辉的这篇稿子给登出来了。
  我不知道,连战先生给我捎来的横幅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也许是巧合,并无关系。这以后,我与连战先生仍无联系,也没见过面。2005年5月5日,他又托人给我捎来一本新著《改变才有希望》,并亲笔题赠,还附有一张他自己的名片。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对台湾未来以及两岸关系的未来,相信有一颗彼此相通的心。在连先生以中国国民党主席身份第一次正式访问中国大陆并与中国共产党总书记胡锦涛先生实现“胡连会”时,我曾以兴奋的心情,为两岸的未来写过祝贺的文章。
  
  我与李登辉的“互动”与“过招”
  
  我与李登辉一样是素昧平生,没有见过面,但我们之间却背靠背地有过一些交锋或互动。这中间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公式:交锋——缓和——再交锋——再缓和。交锋和再交锋,是我批他搞分裂的文章,以及他咬我与连战“勾结卖台”的记者会;缓和与再缓和,是双方都曾有过一两次友善表示,不想太激化矛盾。这些与当时整个两岸形势是分不开的。
  最大的交锋是我的“批李”文章。最具代表性的,是在我写的“四个第一枪”的批独文章中,有三篇的矛头都是直指李登辉的:第一篇是《中国人的感情在哪里?——评李登辉与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的对话》;第二篇是《李登辉访美与中美关系》;第三篇是《两种台独,一脉相承——评彭明敏的显性台独与李登辉的隐性台独》。这三个“第一枪”,都在全国最具权威的报纸发表的,新华社发了通稿,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都播出了,几乎使我因这几篇文章而很快成了名人,李登辉当然也就知道我这个人了。当时这些文章,客观上也起了“批李”的带头作用,紧接着就在全国范围内乃至几乎是全球华文报纸都掀起了“批李”高潮。于是我和李登辉算是结下了“梁子”。
  1995年第三季度,两岸关系暂趋缓和,我与社科院台湾研究所和全国台湾研究会另两位研究员应邀去台湾作学术访问,邀请单位是台湾大陆研究学会。按照台湾当局规定的相关程序,邀请单位必须将被邀请者向台当局申报批准,而我这样一位“批李”的名人未免太敏感了,台湾有关主管部门谁也不敢批,最后还是送到李登辉那里了。出人意料的是李登辉竟然批准了。我很高兴,也对李留有一点好印象。
  我想李登辉之所以批准,可能是因为担心不批对自己不利。因为,我的“批李”文章是公开的,天下人都知道,他如果不批,反而显得自己“太小气”、“无气量”;批了,倒显得自己站得高,有“雅量”,没有趁机报复批评者。他这一批,身边一些人也许就对他颇有好感。我也觉得他这一招高明。
  这以后,有一段时间我对李的情绪有缓和,当然与两岸形势有关,也与我的某种幻想有关。有两件事:一是李登辉还未卸职时,我就曾以许多人都知道的笔名“魏大业”名义,在台湾报纸上发表了一个“小建议”,希望李能以“农业专家”身份申请到大陆访问,并可借机在北京大学发表专业讲演,相信这篇文章李登辉一定会看到;二是,我的好友方生同志,与我一起在1996年第二次访台时,我曾建议他以“台大老同学”身份拜访李登辉,也有想争取李之意。方生原名陈实,曾在台大农学院与李是同校好友,当时李是以“进步学生”面貌出现的。在李的推荐下方生后来接替了李的“学生会主席”一职,那时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在我们快离开台湾时果然接到李给方的口头回信,说这一次来不及了,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大约三年后,方生再去台湾时,李接见了他。我们两人都想争取李,做李的工作。不过后来的实践证明,我们都太天真了!
  再以后,我和李登辉之间,又有一段“再交锋——再缓和”的故事:2001年8月,正如上面已经讲到的,我曾在香港《大公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肯定和欣赏连战先生公开讲出的三句话,这 段情节,我在前面已经谈到了,这里不再多谈。这个时候李登辉虽早已卸任,但与中国大陆的敌对情绪仍然强烈。
  慢慢地,李登辉的年纪越来越大,虽然他是不甘寂寞的人,但在政坛上无可避免地越来越被边缘化了。2007年2月,台湾《壹周刊》登载了一篇对他的专访,标题为《李登辉:我想访问大陆》。李登辉在这篇专访中,的确谈了许多“诱人”而又让人“诧异”的内容。例如,他不仅否认自己是“台独”,还大批“扁独”,指陈水扁“骗票”、“说谎”、“黑金”,还说了大陆和胡锦涛总书记的一些好话,主张“开放中资来台”、“开放陆客来台”,也表示“愿意前往大陆访问”,等等。我虽然知道李登辉是个一向“见风转舵”的“政治投机客”,但仍然写了一篇《读李登辉:我想访问大陆》的评论稿,发表在当时香港的中评网上。在这篇评论稿中,我对李登辉在接受《壹周刊》专访中的谈话,提出了好几条质疑,但最后仍表示,如果李先生这一次的表示,确是“知所反思,出于内心,表里一致,修正自己关于台湾是主权独立国家的说法”,“我个人还是十分欢迎李先生来中国大陆访问的”,并希望李先生能在“耄耆之年”,“成为两岸间一位真正的和平老人”。香港中评网在台湾的影响很大,看的人很多,我相信李登辉一定会看到这篇文章,至少会有人送给他看。
  我不仅在香港中评网公开发表过以上文章,也曾向有关部门提出过书面建议,认为可以邀请李登辉访问中国大陆。李登辉公开讲的是真心也好,投机也好,我们一样可以做工作。听说有关方面也曾议论过此事,后来为什么未成,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李登辉这个人往往是反复无常的,不久,他就又公开否认他曾说过“想访问大陆”的话。
  
  “应该怎样评价宋美龄?”
  
  宋美龄是蒋介石夫人,宋氏姐妹中的老三(老大宋蔼龄、老二宋庆龄、老三宋美龄),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风云人物。她的人生跨越了三个世纪,北京时间2003年10月24日5时17分,她在美国去世,享年106岁。就在她去世的当天,中国《新浪观察》记者专门采访了我。
  问:宋美龄女士已于今日去世,国内外各大主要媒体对此消息纷纷进行了报道。不知您今天在得知这一消息时有什么想法?
  答:宋美龄女士,在海峡两岸以至全世界,都是非常著名的政治人物。大家都知道,她的一生都是追随其丈夫蒋介石反共的,但也有值得我们肯定的地方。她身体一向不是太好,但能活到106岁高龄,这在中国还是不多见的,可能是养生有道,保健有方。她晚年很喜欢画画,怡养身心,不知这与她的长寿是否有关。
  问:作为一名经历复杂和政治变幻的历史人物,对宋美龄的评价历来争议较大,褒贬不一。您个人是怎么评价她的一生?
  答:我对她印象较深的有三件事:一是1936年西安事变以后,南京国民党内部的形势非常复杂。有一些国民党元老怀着各种目的主张打,像当时掌握兵权的何应钦,就主张派飞机轰炸西安,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取蒋介石而代之。宋美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力排众议而亲赴西安,主张以非武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与当时共产党的主张是不谋而合的。西安事变的顺利解决,对后来的国共联合抗日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两安事变中,宋美龄和周恩来曾有非常好的合作,她对周恩来的印象非常好。她曾私下对人说:
  “为何共产党有这样的能人而国民党没有?”西安事变时宋美龄39岁,能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是非常了不起的。
  二是1943年,宋美龄46岁,她以蒋介石夫人兼秘书的身份参加了开罗会议。她是颇具政治魅力和风度的人。从这次会议留下的照片看,她在罗斯福、丘吉尔和蒋介石之间担任翻译,一口流利的英语,使大家谈笑风生。这次会议产生的《开罗宣言》明确指出:包括台湾、澎湖在内所有被日本侵占的中国领土应全部归还中国。这个文件,就是后来关于台湾问题的一个重要国际文献。应该说,她配合蒋介石,在这次会议上为争取中国一方的权益是发挥了一定作用的。
  三是在蒋介石和蒋经国相继去世后,宋美龄所表现的反对“台独”、反对分裂的立场和态度相当鲜明。陈香梅曾回忆说:“蒋夫人一直坚持中国不能分裂。”她为什么会长住美国?就是与李、扁当局这些人“合不来”。她反对李登辉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曾为此亲自写信给当时的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李焕,但因没能得到支持而使李登辉得逞。她住在纽约期间,与李、扁当局的分裂主义分子从无来往。
  我认为,对于宋美龄,至少以上三件事是值得肯定的,也是不应该抹杀的。
  问:宋氏三姐妹,宋蔼龄、宋庆龄、宋美龄,各人的政治立场和表现也各不相同,老大爱钱,老二爱国,老三爱权。有些年轻网友们认为,在宋氏三姊妹中,宋美龄对中国历史的影响是最负面的,您认为呢?
  答:对于宋氏三姐妹,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即“霭龄爱钱、庆龄爱国、美龄爱权”,这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这三句话的内涵与她们三人所嫁的丈夫有一定关系,宋霭龄的丈夫孔祥熙是财政部长,自然是有钱的;宋庆龄的丈夫孙中山,推翻了清朝政府,自然是爱国的;宋美龄的丈夫蒋介石,是军委会委员长,自然是有权的。但如果说宋美龄就是不爱国,这就不一定对了。宋美龄早期是追随丈夫,反对共产党,当然谈不上爱同。但后来到台湾情况就变了,两岸的主要矛盾已不再是制度和意识形态之争,而是要不要“一个中国”的分裂和反分裂之争。拥护一个中国、反对“台独”、反对分裂的就是爱国。从这个意义上说,就不能说宋美龄不是爱国的了。
  上面讲到的三点,实际上是肯定了宋美龄有爱国的一面。
  还有,宋美龄在抗日期间,在美国到处演讲和募捐,争取美国及其他盟国对中国的同情,从物质上、精神上支持中国抗日,这同样是爱国行为,不能一概抹杀。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促成国共合作抗日,张学良是有功的,而张学良后来被蒋介石长期软禁,没有宋美龄也早就被杀了。所以,宋美龄的一生也是做了不少好事的。
  问:现在的国共两党、海峡两岸的矛盾关系,确实有很大变化,设如宋庆龄和宋美龄都还在,两人有无可能见面?对推动两岸的发展的作用会如何?
  答:这已经是现实不存在的问题了。当然,如果这两个姐妹今天仍然在世,她们可能会见面的,但不大可能在大陆,也不可能在台湾,在美国或香港的可能性最大。既然国共两党都能在“九二共识”、反对“台独”基础上实现往来,改善关系,那么她们两个亲姐妹见见面又会有什么不可能?据陈香梅回忆,宋庆龄生前确实很想会见亲妹宋美龄,并且还托她捎过信,但由于种种复杂原因,始终未能实现这个愿望。如果两姐妹今天仍在世,相信一定能见面,也相信这对推动国共关系和两岸关系的更好改善,一定会有助益。
  
  蒋纬国膈海赠书
  
  对于蒋纬国,我闻名久矣!小学生时就听到过有关他的一些故事。我刚参加工作时,只知道他是蒋介石的第二个儿子。从事对台研究后才 知道他的真正生父是戴季陶。他曾经是蒋介石着意培养的对象,从德国到美国学的都是军事,此后一直在国民党军队任职,过着军旅生涯,后来又转到专门从事替国民党培训军事人员的高级院校,升任陆军二级上将。
  自从1985年中国社科院台湾研究所成立后,与台湾方面的交流往来增多了,所内较早去台湾作学术交流的学者,就不时带回关于蒋纬国的信息。说他这个人虽是军人,但是思想开放,语言直率,说话幽默。政治上虽反共,但主张统一,坚决反对“台独”,赞成两岸来往。台研所的学者每一次去台湾,他都会主动设法接触。台研所研究员郭相枝生前曾经告诉我,有一次,他和几个同事去台湾访问,蒋纬国在一天早晨几经周折找到他们,特别提醒他们说:“民进党那些人,头上戴的帽子里面都是镶的绿边,是地地道道的‘台独’分子,一定要小心,不要上当啊!”那个时候,民进党的“台独”面貌还未完全暴露,很多人只听到或看到他们宣传的所谓“民主”、“爱乡土”、“反黑金”的一面,而蒋纬国早就完全看到他们“虚伪”、“欺骗”、“假民主、真台独”的一面了。
  大约是1992年的一个春天,我接到来京访问的一位名叫李子弋的台湾朋友的电话:
  “您是家泉兄吗?”
  “我是。”一听声音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我是李子弋,因事来京,现住在王府井假日饭店,想见见您这位老朋友聊聊天,好吗?”
  我满口答应,那时我已经不在职了。我和李子弋是在两岸学术交流会上认识的,交往已经好几年了。他与我同龄,一口苏北话,我是皖北人,两人口音非常相近,乡土感情,一见如故,非常亲切。他每次来京都要约我见面,谈战略问题和两岸形势。这个时候,蒋纬国是台湾一个战略学会的理事长,李子弋是这个战略学会的研究员。他非常健谈,每一次谈起来都是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我们都反对“台独”,彼此讲话也比较投机。他父亲去世后,他子承父业,做了台湾天帝教的主持人,从此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我们在他住的地方见了面,他留我与我同去的一位助手吃了饭。就是这一次,他转给我蒋纬国托他带的三件礼品:一件是蒋纬国写的两本书:《弘中道》与《千山独行》;第二件是一条非常讲究的领带;第三件是蒋纬国本人十分珍爱的梅花。曾有人告诉我,蒋纬国主张,两岸未来如果能统一,完全可以用梅花来替代国民党的党徽。
  我同蒋纬国也是素不相识的,没有见过面。他为什么会隔海托人带给我三件礼品?当然,李子弋先生是蒋纬国这个战略学会的会员、研究员,很可能是他向蒋纬国推荐的,但李子弋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最大的可能是,我是大陆著名的统派,坚定的反“台独”者,而蒋先生在这方面与我是志向相同,慕名主动相交而已。
  1995年和1996年,我曾两次赴台作学术访问,但未能见面,实乃憾事!
  
  “台独”并非铁板一块
  
  一般人的印象,民进党就是搞“台独”的。这当然是有根据的。例如,他们有“台独党纲”,有换汤不换药的“台湾前途决议文”,有数不清的“台独宣示”、“台独游行”、“反中活动”,等等。而且,他们中极少数人,如“深绿”、“基本教义派”,以及极少数受外国势力影响很深的人,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他们回头实在是太难了。但大多数人,如民进党中一般党员,以及“浅绿”等涉足不是很深的人却并不是这样,他们也因时因势而异。
  早期的例子,如大陆曾经举办过两次“台湾之将来”学术讨论会:一次是1983年8月在北京香山召开的,一次是1985年8月在福建厦门召开的。这两次都邀请了10位左右侨居在美国、日本、欧洲、加拿大等地具有“台独”倾向的台湾高级知识分子参加。会议初期,他们几乎都是情绪敌对,言辞激烈,主张“台独”,反对统一,质疑中国大陆提出的“台湾自古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认为台湾“应该建立一个新而独立的国家”。但经过交流、沟通、对话,虽然还不太可能在这方面达成共识,但他们至少情绪上缓和多了,很快和我们成了好朋友。这两次会议我都参加了,有些第一次与会者,第二次也参加了,见面时与第一次的气氛就不大一样了。其中如东京经济学大学教授刘进庆、日本新渴大学教授涂照彦、日本大学专任讲师陈仁端,以及两次领队的郭焕奎教授等,都曾与大陆多位学者保持长期友好的联络关系,在态度上有明显变化。素有“台独”军师之称的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教授肖欣义,在受到福建省委书记项南接见后私下对我说:“中国大陆竟有如此豁达开明、并具民主风范的领导人,我们对台湾前途放心了!”
  中后期的例子亦多。例如张俊宏,即所谓的“美丽岛系”,与民进党内许信良、林义雄等,同为大佬级人物,历任民进党“中央党部秘书长”、“代主席”等。我们从未见过面,但在台湾朋友们的介绍下,数度通过电话,其中有一次还是在我行车途中打来的,他还曾通过福建的一个茶商送给我一条领带和他写的一首散文诗《龙的传人》。他在政治上主张两岸实行“两国两府”,实即“一中一台”或“台湾独立”,认为“一国两制”和“一国两府”都不现实。但在两岸的交流交往中,其想法却似有某种微妙变化。他在1996年7月传给我的那首《龙的传人》散文诗中,就流露有“两岸终归要统一”的思想。其中有以下几句:
  两千年前上天传达了旨意:
  “世纪大同”——使得秦一统六国,
  两千年后的中国,进入另一个千年,
  天龙传达了另一个旨意:
  “宇宙大同。”
  只有飞越太空奔向宇宙,
  才能大同于世界!才得一统于中国。
  雨已停,风已静,
  黑夜将尽,相信,
  旭阳将重现东方!
  在我接触的众多民进党朋友中,还有民进党“中国事务部主任”陈忠信,有民进党“中央政策会副执行长”梁文杰,有民进党原“中央常务委员”许荣淑等。还有在一些大会、小会、餐会中相遇的民进党朋友,或者是亲近民进党的朋友,一般都是很讲文明礼貌的。我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两次去台湾时,有民进党朋友还曾为我开车带路,导游寻友。1995年4月,在高雄举办的一次学术座谈会上,有多位亲绿和民进党的学者参加,邀请单位事先提醒我们说:“这些与会者很可能提出一些激进的‘台独’主张或言词,你们应有思想准备啊!”但结果却很平和,气氛也很友好,与我们在电视上、报刊上见到的大不一样。也许那些只有在台湾岛内蓝绿内斗的场景中才能见到。直到目前为止,我们直接或间接,所闻所见,民进党一般党员或亲绿的朋友们,大部分并不都是激烈反中的,还是可以交朋友的。
  即使是像民进党高层中激进的“台独”分子吕秀莲,也还有她非激进的一面。我曾接触过她数次,包括我在台研所任职期间,也曾主持接待过她一次。她的讲话并不是那么激烈,言辞是缓和的。我的印象,她这个人也还是可以沟通对话的,她还曾去福建漳州一带寻根祭祖。
  俗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本统治台湾50年,长期搞“皇民化”,实即“去中国 化”;李登辉当权12年,提出“两国论”,也搞“去中国化”;陈水扁当权8年,提出两岸“一边一国”论,又是一次“去中国化”。在这70年中,台湾同胞的思想被搞乱了,本来不是问题的问题,如台湾的主权归属问题,台湾人是否中国人的问题,也都成了问题了。如今两岸关系改善,两岸交流交往增多,春天的阳光照进了台湾大地,相信两岸问多年的“积雪”、“冰块”、“心结”,都会逐步化解的。
  
  会见国民党老报人王惕吾
  
  1995年4月我第一次访台时,在同乡友人刘国瑞先生推荐下,会见了台湾《联合报》董事长、国民党中常委王惕吾先生。推荐者刘国瑞,当时是《联合报》大陆处负责人、兼任《联合报》系经济日报社社长,家住安徽庐江县城,与我同乡。我在庐江县城就读省立第八中学时,曾经与他同校不同班,他比我高一班,先我毕业。当时并不认识,是后来两岸开始交流往来时,经大陆的同学介绍才认识的,后来他经常返乡,我们见面往来的机会也多了。在北京的八中同学,如社科院世界史研究所的朱贵生,部队装甲兵系统的项国秀,都是庐江县人,也是同年毕业的八中同学;还有在北京工作的其他同乡,每逢刘国瑞夫妇来京时,我们就要趁机聚会一次。
  王惕吾老先生,是台湾“第一报业巨子”,著名的报业界元老。他同时也是国民党内的元老,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官至副师长。去台后,弃武从文,长期办报,是《联合报》的创办者、发行人、董事长、兼职甚多,无论报界、政界、军界,都是颇具影响力的人物。政治上主张统一,反对“台独”,过去也是坚持反共拒和者。晚年政治态度似有所变化,积极主张放宽大陆政策,发展两岸民间交流。
  我们见面时,他已经是82岁的老人了,年迈体弱,希望能够一见我这个从大陆来的学者,我当然也很愿意见见这位著名的报界老人。时间是一天的上午11点,午饭前。我们相谈约40分钟。谈话不久,出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忽然对我说:“我是反共的。”我马上愣住了,也很感到有点尴尬,心想我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大陆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我也是共产党人,怎么当着我面说这样话呢?就在这个短暂的沉默和对峙的时候,他很快接着补充说:“我说的反共,不是要去推翻共产党,而是希望共产党能变得更好,更民主些。”这一下子。我感到轻松起来,谈话的气氛也缓和下来了,心想希望共产党变得更民主,这有什么不好?民主这个词,并不是西方世界所专有的,国民党在大陆,以及后来到台湾,并不比共产党更民主,而相反,共产党人起来闹革命,也正是为了打倒国民党的专制独裁政权,从而建立人民民主专政的政权的。因为他是国民党中常委,我当然不好直接这么说,而是带着缓和的语气说:“您这个希望很好。民主政治,这也是现时中国大陆的一个努力方向,相信中国大陆会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去做,未来也一定会比现在更好、更民主。”
  我们两人还谈了一些别的闲话,轻松愉快地结束了这次晤谈。很快就到吃饭时间了,他没有陪着我们一起吃饭,而是由《联合报》的其他负责人陪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日月潭养殖的“总统鱼”和“主席鱼”
  
  日月潭乃台湾最大的天然湖泊,亦是闻名遐尔的山水佳胜,位于台湾中部南投县,凡去台湾者,一般都会去这个地方参观旅游。我在1995年4月去台湾作学术访问时亦去了这个地方。
  工作人员介绍,日月潭是台湾很著名的风景区,堪称明珠之冠,早在清朝时期,即被选为台湾八景中的绝胜,是全岛唯一的天然湖泊。这里的潭水是由玉山和阿里山漳的断裂盆地积水而成。潭中有一个小岛名珠子屿,亦名珠仔山,海拔745米。以此岛为界,北半湖形状如圆日,南半湖形状如一弯新月。日月潭即因此而得名。
  由于日月潭这个地方比较大,面积约900余公顷,比杭州西湖约大1/3。我们虽然花了整整大半天,但仍然是走马看花,无法详细观赏这里的景物。当我们走到湖中心的一个小岛时,看到这里有网格拦隔着一块块养殖水域,工作人员向我们介绍说,这里养殖有两种鱼,一种是“曲腰鱼”,是本地最名贵的鱼类之一,味道鲜美,当年蒋介石很喜爱吃这种鱼,他每次到这里的涵碧楼游憩时,总要吃一回这样的鱼,后来当地民众干脆把这种鱼改称“总统鱼”。非常有意思的是,这里的管理人员听说中国大陆的毛泽东主席喜欢吃“武昌鱼”,于是设法从大陆搞来这种鱼苗,开辟了另一个小水域,也养殖起“武昌鱼”来,他们自己称之为“主席鱼”。不远处的餐馆,就同时向游客供应“武昌鱼”和“曲腰鱼”,这两种鱼的味道都很鲜美。
  后来我们也去了附近的餐厅,餐厅服务人员非常风趣地介绍说,毛泽东和蒋介石两位生前不能同坐一桌,在他们去世后,我们就把他们两人爱吃的鱼,放在同一个餐桌上,让今天参观游览日月潭的游客们,共同尝尝和比较一下这两种鱼的美味。可惜我们因为时间太紧,没有顾得上一同尝尝这两种鱼的美味,事后仍遗憾不已!
  
  (责任编辑 谢文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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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邓小平主持召开的科教座谈会(“八八座谈会”),以其不朽的历史意义载入史册。当年主持座谈会的邓小平,以及与会的许多著名科学家,有些人已经过世,我也从一个中年人步入了古稀。可是,那个夏天,在人民大会堂台湾厅与邓小平等老一辈国家领导人以及那些著名科学家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忧国忧民的慷慨陈词,都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那次座谈会上议论的话题和后来
王炳华,著名考古学家。1935年出生于江苏南通。196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同年到新疆从事考古,历时40年。发现、发掘了罗布淖尔古墓沟、哈密五堡、天山阿拉沟、呼图壁生殖崇拜岩画,开拓了考古研究的许多新空间、新概念。曾5次进入楼兰,连续7年主持中日合作的沙漠古址——尼雅的调查、发掘。曾任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两次被评为新疆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中国
1955年4月11日,在著名的亚非会议召开前夕,“克什米尔公主号”坠机事件突然发生,震惊世界。近年来,有一些同志写文章,谈到这场政治谋杀大空难,揭示了其中的一些内幕,但是仍有甚多令人迷惑不解之处。笔者最近查阅了外交部所有相关资料和新近解密的外交档案,对这一事件纷繁复杂的原委内情以及由此引发的一场政治、外交、情报的全面较量,作一梳理,以飨读者。    矛头针对周恩来,中国的警告被忽视    早在19
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凝聚着中华民族五千年自强不息的精神追求。每一名学生都是祖国的未来,他们肩负着继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任。因此,东城区青少年“文化·传承2030”工程应运而生,这也是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完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思想以及《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若干意见》等文件精神,把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到学校育人的全过程当中。  东城区
根据刘少奇1949年6月访问苏联时与斯大林会谈的协定,新中国成立后,中共中央即决定毛泽东出访苏联,其主要任务是:参加斯大林七十寿辰庆祝活动;就两党两国之间所关心的问题交换意见;商谈和签订两国之间的有关条约、协定等,并商议与解决有关两国利益的若干具体问题。  11月25日,毛泽东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会议决定:毛泽东定于12月初访问苏联,在毛泽东访苏期间,中共中央委员会主席职务及中央人民政府主席职务由
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关键在教师,首要在师德。师德师风建设对教师队伍建设、人才培养和加快教育现代化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教师的思想政治素质和职业道德水平,直接影响人才培养的方向和质量。  那么,师德“是何”?  师德是教师职业道德的简称,是社会对教师这个职业在道德方面的规范和要求。它包含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方面,师德是社会对教师这个职业的期望,期望其发挥楷模和表率的作用,并非绝对的要求,而是倡导性
1961年正值国民经济困难时期,时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的陶铸,和秘书丁励松、胡乔木的女儿清华大学学生胡木英一行三人,于5月14日,在湖南省委书记万达、常德地委书记王敬的陪同下,到湖南省桃江县武潭区考察工作。陶铸在武潭公社大志大队豪猪村生产队就公共食堂和山林进行了调查;在桃江县委召开了有10多人参加的区、社书记座谈会,就《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进行了讨论,听取意见;参加了县、区、社三级干部会议,
还是要设国家主席    记者:1954年宪法规定设国家主席,1975年宪法和1978年宪法取消了国家主席的职务。这次修改宪法是怎样决定恢复设国家主席职务的呢?  王汉斌:在发生林彪事件和“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不久的大背景下,设不设国家主席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因为当时认为设国家主席是林彪的反党纲领,所以修改宪法时,对设国家主席很有争议。秘书处在征求意见中,多数同志认为,可以参照1954年宪法的规定,设国
随着教育领域综合改革的不断深化,教育督导事业也在快速发展。围绕着督政、督学、评估监测三大职能,教育督导体系基本形成,监督指导作用日益凸显,教育督导改革亮点频出。其中,学科督导便是亮点之一,尽管在实际执行中可能有不同的架构,但本质均是通过学科督学的专业权威在区域内开展教育教学质量监督、评估、引领和服务等督导工作。  在各地的探索中,北京市海淀区的学科督学制度呈现出尝试早、制度全、效果好的特点。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