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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伤逝》不止于爱情悲剧的伤悼和反思，更多的是对自我的剖析和反思；涓生的“仟悔”和“迷惘”，凸现出人生选择的两难境地，表现了作者对于生存困境的哲学思考。
关键词 爱情悲剧；困境
《伤逝》创作于一九二五年，作为鲁迅唯一的一篇以青年恋爱和婚姻为题材的作品，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自问世以来，备受关注，研究文章不下几百篇。研究者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对作品作了多维的考察，不一而足，可谓仁智各见。那么，作品到底欲借涓生的“伤逝”来探讨些什么呢?笔者以为，《伤逝》其意并不在情上，也并没有人把它归于抒情小说之列。《伤逝》显然不止于对爱情悲剧的伤悼和反思，或许我们还应当作更深层次的开掘。本文试图通过对涓生的“忏悔”的辨析，凸现《伤逝》思想意蕴的核心。
关于欣赏文学作品，鲁迅先生曾说过：“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况，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伤逝》创作于二十年代中期，五四运动退潮后，因为社会的黑暗、新文化阵营的分化、进化论思想观察现实的无力等原因，知识分子中很多先觉者陷入现实的困境，鲁迅在这个时期产生了比较浓重的消极悲观情绪。他一时看不清楚社会发展的方向和革命的前途，但依然进行不倦地探索，在彷徨中荷戟战斗。1925年5月30日鲁迅在一封信中明言自己的思想，“本含有许多矛盾，叫我自己说，或者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罂。”(《两地书。二四》)这是了解此一时期鲁迅思想，也是准确把握包括《伤逝》在内的《彷徨》中一些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之思想意蕴的重要线索。
在鲁迅一生的精神发展中，自我剖析始终是一个关键的环节；越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就越不可能仅仅只描写他人。鲁迅先生有一类作品，象《在酒楼上》、《孤独者》、《伤逝》等作品，其主要的描写对象，很大程度上正是作者自己，它们共同形成了鲁迅小说中的自我形象，清晰地展现出他通过自我描述和自我解剖来把握自己的艰难的内心历程。如果抽去鲁迅身为知识分子自我反观的底蕴，那么他笔下这些以知识分子为题材的小说就会失去它们最动人的力量。
小说开头写道：“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為全篇奠定了忏悔、自省的基调，而涓生所“悔恨和悲哀”的又是什么呢?作品由此展开涓生对他与子君之间的关系的追忆。涓生对他与子君之间的关系的追忆是由两个阶段组成的，大体说来，从热恋时充满爱的等待，到结合时爱的勇敢宣言，到初婚时爱的宁静与幸福。到日常家庭生活中爱的凝定，到遭到生活的打击后爱的无力，直到躲在冰冷的图书馆设计未来时爱人的缺席，始终围绕一个“爱”字，但却描写了一个从“爱”到“无爱”的过程。然而，这样一个由爱变为不爱的过程，双方并不是同步产生的。涓生已视“家”为重负，而子君却依然耽于凝固的安宁和幸福，困扰由此出现，当一方无法“觉悟”的时候，另一方在“良心”的作用下陷于真实和虚假的挣扎中，“说”出自己的无爱，还是“不说”?至此，小说由“爱”的回忆转向涓生的两难选择：“真实”、“说谎(虚伪)”与“虚空(空虚)”，作者的探索也由现实的爱情层面转向人的言说及其背后的生存困境的追问。
说谎，就是“苟安于虚伪”，这是违反自己信念的，不仅会形成巨大的道德压力以至于“艰于呼吸”，而且会陷入自我“冷嘲”而无力、也不配“开辟新的生路”，最终导致生命的“空虚”。谎言导致“空虚”，那么，以最大的勇气，说出“真实”，就会摆脱空虚吗?说出真话，使自己获得了真实，却将“真实的重担”卸给了曾经给予自己以巨大的爱的“她”，让她独自承担面对真实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子君无言地留下了两人生活材料的全部，独自负着“沉重的空虚”回到了“旧”的家，不多久便死于“严威和冷眼”之中。而涓生立刻受到良心的自责，陷入痛苦的忏悔之中。人道主义和个人的“无治”主义作为鲁迅的主要精神气质，体现了他生命的两重基调。而生命信仰和生存体验之间巨大的裂痕，强化了这种气质的矛盾性：爱与恨、热与冷、激昂与沉郁、拯救与毁灭……涓生的生存困境便突出地表现了鲁迅的这种矛盾性。当鲁迅将深切的人道关照赋予子君的同时，也就必然地将涓生推向无法逃避的生存大限。这里，鲁迅为涓生设计的处境，是一个无法做出正确选择的处境。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爱与不爱，道德与不道德，真实与虚伪等抽象的观念都无济于事，都无法使涓生摆脱这种处境。无论“说”与“不说”，选择“真实”还是“说谎”，同样逃避不了“虚空”。并且都要付出道德和良心的沉重代价，凸现出人生选择的两难境地。生路在哪里?
《孤独者》中的魏连殳，孤独的尽头是毁灭。那么，不再孤独，照着《孤独者》中的“我”的意思，另外去寻一条生路?这生路又会将你引向何方?作者在《伤逝》中展开的，正是这样一种探究，他同样是用涓生和子君来模拟自己人生道路的某一种可能性，答案依旧是否定的，在社会和内心的双重打击下，子君死去了，涓生抱着悔恨的心情迁回原住的会馆。尽管涓生像《在酒楼上》和《孤独者》中的“我”一样，在小说的结尾奋力挣扎：“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但那和子君相爱的悲剧依然罩在他头上，“更空虚于新的生路”。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涓生正是在无路可走的“清醒”的“疼痛”中，对过去的“真实”发出了无错的“忏悔”，并决意将过去葬在遗忘中，以说谎作为新的生路的前导。然而，这可能吗?既已清醒，又如何做梦?所以，涓生只能在两难的境地中挣扎，他没有出路。
综上所述，《伤逝》并不止于爱情悲剧的伤悼和反思，更多的是对自我的剖析和反思。涓生的“忏悔”和“迷惘”，凸现出一个真正的“醒过来”的人的真实的生存处境，一种人生选择的两难境地，表现了作者对于生存困境的哲学思考。
关键词 爱情悲剧；困境
《伤逝》创作于一九二五年，作为鲁迅唯一的一篇以青年恋爱和婚姻为题材的作品，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自问世以来，备受关注，研究文章不下几百篇。研究者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对作品作了多维的考察，不一而足，可谓仁智各见。那么，作品到底欲借涓生的“伤逝”来探讨些什么呢?笔者以为，《伤逝》其意并不在情上，也并没有人把它归于抒情小说之列。《伤逝》显然不止于对爱情悲剧的伤悼和反思，或许我们还应当作更深层次的开掘。本文试图通过对涓生的“忏悔”的辨析，凸现《伤逝》思想意蕴的核心。
关于欣赏文学作品，鲁迅先生曾说过：“我总以为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况，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伤逝》创作于二十年代中期，五四运动退潮后，因为社会的黑暗、新文化阵营的分化、进化论思想观察现实的无力等原因，知识分子中很多先觉者陷入现实的困境，鲁迅在这个时期产生了比较浓重的消极悲观情绪。他一时看不清楚社会发展的方向和革命的前途，但依然进行不倦地探索，在彷徨中荷戟战斗。1925年5月30日鲁迅在一封信中明言自己的思想，“本含有许多矛盾，叫我自己说，或者是人道主义与个人主义这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罂。”(《两地书。二四》)这是了解此一时期鲁迅思想，也是准确把握包括《伤逝》在内的《彷徨》中一些知识分子题材的小说之思想意蕴的重要线索。
在鲁迅一生的精神发展中，自我剖析始终是一个关键的环节；越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就越不可能仅仅只描写他人。鲁迅先生有一类作品，象《在酒楼上》、《孤独者》、《伤逝》等作品，其主要的描写对象，很大程度上正是作者自己，它们共同形成了鲁迅小说中的自我形象，清晰地展现出他通过自我描述和自我解剖来把握自己的艰难的内心历程。如果抽去鲁迅身为知识分子自我反观的底蕴，那么他笔下这些以知识分子为题材的小说就会失去它们最动人的力量。
小说开头写道：“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為全篇奠定了忏悔、自省的基调，而涓生所“悔恨和悲哀”的又是什么呢?作品由此展开涓生对他与子君之间的关系的追忆。涓生对他与子君之间的关系的追忆是由两个阶段组成的，大体说来，从热恋时充满爱的等待，到结合时爱的勇敢宣言，到初婚时爱的宁静与幸福。到日常家庭生活中爱的凝定，到遭到生活的打击后爱的无力，直到躲在冰冷的图书馆设计未来时爱人的缺席，始终围绕一个“爱”字，但却描写了一个从“爱”到“无爱”的过程。然而，这样一个由爱变为不爱的过程，双方并不是同步产生的。涓生已视“家”为重负，而子君却依然耽于凝固的安宁和幸福，困扰由此出现，当一方无法“觉悟”的时候，另一方在“良心”的作用下陷于真实和虚假的挣扎中，“说”出自己的无爱，还是“不说”?至此，小说由“爱”的回忆转向涓生的两难选择：“真实”、“说谎(虚伪)”与“虚空(空虚)”，作者的探索也由现实的爱情层面转向人的言说及其背后的生存困境的追问。
说谎，就是“苟安于虚伪”，这是违反自己信念的，不仅会形成巨大的道德压力以至于“艰于呼吸”，而且会陷入自我“冷嘲”而无力、也不配“开辟新的生路”，最终导致生命的“空虚”。谎言导致“空虚”，那么，以最大的勇气，说出“真实”，就会摆脱空虚吗?说出真话，使自己获得了真实，却将“真实的重担”卸给了曾经给予自己以巨大的爱的“她”，让她独自承担面对真实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子君无言地留下了两人生活材料的全部，独自负着“沉重的空虚”回到了“旧”的家，不多久便死于“严威和冷眼”之中。而涓生立刻受到良心的自责，陷入痛苦的忏悔之中。人道主义和个人的“无治”主义作为鲁迅的主要精神气质，体现了他生命的两重基调。而生命信仰和生存体验之间巨大的裂痕，强化了这种气质的矛盾性：爱与恨、热与冷、激昂与沉郁、拯救与毁灭……涓生的生存困境便突出地表现了鲁迅的这种矛盾性。当鲁迅将深切的人道关照赋予子君的同时，也就必然地将涓生推向无法逃避的生存大限。这里，鲁迅为涓生设计的处境，是一个无法做出正确选择的处境。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爱与不爱，道德与不道德，真实与虚伪等抽象的观念都无济于事，都无法使涓生摆脱这种处境。无论“说”与“不说”，选择“真实”还是“说谎”，同样逃避不了“虚空”。并且都要付出道德和良心的沉重代价，凸现出人生选择的两难境地。生路在哪里?
《孤独者》中的魏连殳，孤独的尽头是毁灭。那么，不再孤独，照着《孤独者》中的“我”的意思，另外去寻一条生路?这生路又会将你引向何方?作者在《伤逝》中展开的，正是这样一种探究，他同样是用涓生和子君来模拟自己人生道路的某一种可能性，答案依旧是否定的，在社会和内心的双重打击下，子君死去了，涓生抱着悔恨的心情迁回原住的会馆。尽管涓生像《在酒楼上》和《孤独者》中的“我”一样，在小说的结尾奋力挣扎：“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但那和子君相爱的悲剧依然罩在他头上，“更空虚于新的生路”。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涓生正是在无路可走的“清醒”的“疼痛”中，对过去的“真实”发出了无错的“忏悔”，并决意将过去葬在遗忘中，以说谎作为新的生路的前导。然而，这可能吗?既已清醒，又如何做梦?所以，涓生只能在两难的境地中挣扎，他没有出路。
综上所述，《伤逝》并不止于爱情悲剧的伤悼和反思，更多的是对自我的剖析和反思。涓生的“忏悔”和“迷惘”，凸现出一个真正的“醒过来”的人的真实的生存处境，一种人生选择的两难境地，表现了作者对于生存困境的哲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