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是客观存在的,它和精确既对立又统一。1764年,康德提出“模糊”概念,他认为“模糊概念比清晰概念更富表现力……” 、“在模糊概念中能产生知性和理性的多种活动”。1965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控制论专家查德在《信息与控制》杂志上发表了论文《模糊集》,提出了著名的模糊理论,标志着科学思想方法的划时代变革,宣告模糊学的诞生。之后,衍生出一系列新兴学科,如模糊数学、模糊逻辑学、模糊语言学、模糊心理学、模糊修辞学、模糊美学、模糊管理学等等。它的发展一日千里,分支越来越多,应用越来越广泛。模糊语言学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在我国,模糊语言学研究的开拓者是北京师范大学的伍铁平教授。1979年,他在《外国语》第4期上发表了《模糊语言初探》一文,引起了国内外很多学者的浓厚兴趣。这些学者们认为,模糊性就是指对象类属边界不清晰和性态不确定的特性,它与歧义性、概括性、多义性等是有区别的。语言中广泛存在模糊概念,模糊性是语言的基本属性之一,它是一种语言多义性。所谓“模糊”,是指客观事物包括人类思维和语言的不稳定性、不精确、不清晰。罗素在《模糊》一文中这样界定“模糊”:当用于描述的体系与被描述的体系之间的关系不是一对一,而是多对一时,这个描述就是模糊的。康德说:“人类生活不能没有模糊语言。”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人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过模糊语言。
　　模糊语言具有很多优点,有时它比精确语言更有表现力。(1)使用模糊语言可以减少精确语言带来的麻烦和尴尬。经济、政治、外交活动中出现大量的模糊语言,其作用就是为了把话说得更委婉一些、更含蓄一些。特别是针对一些刺激性、敏感性的话题,使用模糊言语常常可以起到掩饰或回避的作用。有时,运用模糊言语完全是出于对礼貌原则的考虑,这对于交际双方都是有益的。(2)使用模糊语言还可以增强语言表达的灵活性。在言语交际中,由于受话题、语言环境等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为了避免把话说得太死、太绝,说话人往往运用模糊语言来实现自己的交际目的。如官话中的“ 考虑考虑”、“商量商量”、“研究研究”就是模糊的言语,其功能就是为了增强语言表达的灵活性,给言语交际双方留下一个思考的余地。(3)使用模糊语言可以用少量的词表达更多的信息,语少意足,提高语言的表达效率。如元稹的《行宫》:“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作者只是淡淡地勾勒出特定环境中的特定人物的情事,引而不发,却意在言外,短短二十字的绝句内涵十分丰富,“说玄宗”都说了他什么呢?不清楚、难明了,难怪古人评之:“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美国洛杉机的加利福尼亚大学计算机科学系教授J.A.Goguen 说:“描述的不确定性并不是坏事,相反,倒是件好事,它能用较少的代价传送足够的信息,并能对复杂事物作出高效率的判断和处理。也就是说,不确切性有助于提高效率。”(4)使用模糊语言可以表达得更生动、形象,给读者留下无穷的想象余地,文学作品离不开语言的模糊性,文学作品本身就是一个个“模糊集”、“模糊块”。人们常说:“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正如法国著名诗人马拉美(S.mallarme)所言:“过份精确的意义会使你那模糊的文学变得面目全非”(Ullmann,1962:1 17)。(5)最重要的是使用模糊语言可以留有想象的天地任读者驰骋,可以发挥读者想象再造的作用,实现读者对文本的再创造再加工,大大丰富文本的内涵。清代李渔说:“和盘托出,不若使人想象无穷”想象是读者的二度创作。如汉乐府《陌上桑》中描写罗敷美丽的诗句“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看罗敷。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作者用模糊的语言虚写了罗敷的绝色姿容,到底有多美,没有统一的结论,每个读者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美罗敷。我们在教学中没有必要用明晰确切的语言或某一具体现实的人物去概括或类比学生头脑中已形成的罗敷形象,这样不但会破坏学生的审美思维,也影响其想象力的发挥。作为高中语文教师在教学中,应该充分利用文学作品中的模糊语言来发展学生的思维想象力,培养创造性品质。
　　模糊性在语言的各个层面均有所体现,它可以表现在语音上,也可以表现在词汇上,尤其在语义上表现更为突出。名词、形容词、副词的模糊性比较强,在阅读中会让人驰骋想象,产生无穷的魅力。例如,名词“黎明”和“傍晚”,本身意义有不确定性,而且起始时间和时间段也没有明确的界定。因此,这些词的词义是模糊的。当然,人们在使用这些词时,也没有赋予它严格的起点、终点的规定,在模模糊糊中清清楚楚,谁也不会在具体分秒上较真。正因为如此,语言学家兹古斯塔在其主编的《词典学概论》中说:“不同的语言对于客观现实的同一部分加以不同的组织和切分,得出不同的所指内容,这一事实我们可以毫无困难地观察到。”形容词“美丽”、“漂亮”、“标致”等词的词义具有不确定性,它们的内涵是模糊的,到底长什么样才算“美丽”,没有统一的标准,每个阅读到此类词语的人自有自己的标准,会产生千差万别的“美丽”。如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写道“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正是由于语言模糊,每个阅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所见所思创造出不同的“东家之子”。这正如康德所言:“美应当是不可言传的东西。”词义的模糊带给我们无穷的想象,发展我们的思维创造力。
　　在语文教学中,利用语言的模糊性,让学生感受艺术形象的曲折深邃之美,发展学生的思维想象力。正是因为语言有模糊性,才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想象再造空间。含蓄性、朦胧性、模糊性是我们民族审美的首要特征,崇虚、重味成为我国古代文学的宝贵传统,“遁辞以隐意,谲事以指事”。明代谢榛《四溟诗话》更透彻指出:“妙在含糊,方见作手,譬如朝行远望,青山佳色,其烟霞变幻,难以名状。”中国文学以曲意见长,力求做到虚实相生,蕴藉丰富。从古典诗歌创作来看,我国古代诗人倾向于对事物整体作朦胧的把握,在引导学生欣赏古典诗歌时,可以围绕模糊语言展开联想填充作者留下的空白。如陶渊明的《饮酒》:“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诗最后两句使用了模糊语言,到底有什么“真意”,诗人留给读者思索的空间,我们根据文本展开联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王维的《杂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作者客居他乡,见到故乡亲人,怎么不问父母兄弟宗亲的情况,偏偏问窗下的寒梅开花了没有,其中原委让读者去揣摩。王绩的那首《在京思故园见乡人问》,朴质的程度也许超过这首诗,但它那一连串的发问,其艺术力量却远远抵不上王维的这一问。其中奥妙,不是正可深长思之的吗?文学作品中的模糊语言比比皆是,如鲁迅的《祝福》,当祥林嫂问究竟有没有魂灵时,一个明明知道的知识分子却说“说不清”、“也许有吧”、“不过,也未必”之类的模糊语言。这些模糊语言折射出一个清醒的知识分子复杂的心理,言外之旨让读者自己去思考。
　　众所周知,语文教学的“模糊性”是普遍存在的,模糊语言学在语文教学中得到最为广泛的应用。经典文学作品的魅力之所以经久不衰,读起来扣人心弦、产生共鸣,就是寓形象、情感、意境于模糊集合之中。在教学观念上,模糊教学破除了“非此即彼”二值逻辑的思维定势,为培养学生创造性思维提供了可能。模糊教学中存在的模糊性理解是文学作品本身不确定性的必然反映。这种不确定既有语言层面上的,又有情感层面和意义层面上的。每个学生都可根据自己不同的年龄特点、知识素养、生活经验和性情气质对它作出不同的解读。而这种多样性解读本身就是一种创新。它引导学生多方面、多角度、多起点、多层次、多原则、多结果进行思考,并在比较中选择最有创造力的不同寻常的理解。我们在教学中,利用模糊语言学知识给语文学习插上“飞翔”的双翅。
　　
　　收稿日期:2010-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