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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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爸爸是个独生子,所以爷爷特别希望爸爸生个男孩。我听人说,我刚出生的时候,爷爷知道我是个女孩,就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跺了跺脚。奶奶叫他去捡鸡蛋作为发送亲友的喜蛋,他头一扭,自顾自走开了。因此一生下来,我记忆中就消逝了一种亲情———爷爷对我的疼爱,取代它的甚至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呵斥和冷漠。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出去打工了,我一直呆在爷爷奶奶的身边。7岁那年,随着疼爱我的奶奶早早过世,童年生活中那么一丁点儿的甜蜜便中止了。在记忆中,我没有吃过爷爷买的一块糖,没有穿过爷爷买的一双鞋。他总板着脸,凶巴巴的,大多数时候我们俩总是一句话也不说。
  记得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我肚子饿了,到处找吃的,很快发现灶台上有热腾腾的饭菜,烧好的肉香喷喷地引诱着我。我手忙脚乱地从菜里抓了块肉往嘴里送,却没发现爷爷已经站在我的背后,他顺手狠狠地打落了那块肉。那一刻,我拼命地忍着泪,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哭,换来的只能是一顿臭骂而已。
  所以,我最害怕的就是和爷爷一起吃饭。爷爷总是瞪着眼,催命鬼似的叫我快吃快吃。我的童年始终生活在他制造的阴影中,即使我欢天喜地地说笑着,只要听到他在院门外的咳嗽声,也会像耗子遇到了猫一样立刻收起笑容。
  我的成绩一直很好,可这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一句表扬。
  记得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考试得了满分,老师让我们把试卷带回家给家长签字。回到家爷爷正在咂着小酒,当我小心翼翼地把试卷递给爷爷的时候,爷爷一把将卷子撕碎了,还说:“丫头片子,读书有什么用?”
  我很委屈,满脸涨得通红,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事后,因为试卷没了又被老师说了一顿。我解释清楚后,老师倒是说了些鼓励我好好学习之类的话。
  有时候爸爸妈妈回来一趟,问我好不好,我也不敢多说,毕竟我知道往后的日子还要靠爷爷过。爸妈又外出了,我遭到的还是爷爷连续不断的责骂。
  爷爷惟一对我笑的时候,就是他玩牌赢钱回来之后,偶尔会说上一句:“丫头,给你钱买点吃的。”但是在我眼里,此时的他像是暂时休憩的老虎,随时都有醒来的可能。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五年级。爷爷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说话总是很强硬的,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晚期肝癌很快夺去了他的生命。爷爷去的时候,我忘记了给他行礼,一直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他的身体那么好,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在大人们的哭声中我不禁难过起来,心中咬牙切齿的仇恨也少多了。
  爷爷离开我有一年多了,有时我会和他在睡梦中相遇,我又回到了爷爷的身边,回到了说不清让我留恋还是惧怕的生活中。记得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让爷爷牵着小手,一蹦一跳的样子,我只有眼巴巴地望着。“爷爷”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称呼,可是我总是叫得那么生涩,从来没有一次是出自真心的。有那么几年我甚至在心里胆怯而愤怒地想:他为什么不早点死?我默默地把要说的话关在嘴里,直到爷爷真的去了。
  尽管如此,我并不怎么记恨他。因为在上学的时光里我总能遇到好老师,可能就因为试卷签名的事情,所以老师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个重男轻女的爷爷。他们对我格外地好,也常常开导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能把自己的事情干得不错,成绩也挺好的。在学校里,我活泼开朗,积极向上,只是有时候想起爷爷的冷漠,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孩子。
  我现在已经读六年级了。开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心灵故事,我立刻想起我和爷爷之间的点点滴滴。不过当我拿起笔的时候,已经淡忘了爷爷给我的伤害。如果有人问我,我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我没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享受到爷爷的疼爱。但正是在这种冷漠的亲情中我学会了坚强地生活,也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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