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有趣地寻找教育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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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师??人师
  爱因斯坦说过:走出校门后,把学校里学的知识全部忘记,剩下的东西就是教育。那学生离开学校究竟还能剩下什么?
  在学生孙晋诺的印象中,高中三年的语文课,语文老师究竟讲了什么都忘记了。但老师的形象却是永久不会模糊的,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越来越清晰。
  高三的时候,邻班老师给学生发自刻的讲义,在临阵上场前“磨刀霍霍”,而自己的老师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如往常,每天上课他都要进行二十分钟的时事评论,小到学校点点滴滴,大到国家大事,讥笑谩骂,极其锋锐。他似乎完全没有要在考前冲刺抓分的打算。
  于是,班上的学生联名写信要赶他下讲台。第二天,他依然笑眯眯地走进教室,本来尴尬的情景他却怡然自若。踏上讲台,从衣兜里掏出那封信,平静地告诉学生:语文,不是靠讲来学的,要自己读书。
  他面对着一群不懂语文的孩子是无奈而又超然的。“现在再回想自己也教学三十多年了,曾废寝忘食汗流浃背地刻蜡纸印讲义,耗费了我多少青春,做那些练习,到最后才清楚,有什么用呢!”如今也为教师的孙晋诺说,当年老师最终都未曾跟风编讲义,大家只能看课本,但后来看高考也并不差。
  “课本上的那点东西可能是最不重要的,课本之外而与课本关联在一起的那些东西可能比课本会更长久地贮存于学生的心灵之中,有的甚至根植于学生内心一辈子。”孙晋诺说,学生因老师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能在一生中心有所依,这比任何知识更为可贵。
  一位毕业多年的学生给他留言:“我那时候学习不好,压力很大。现在我在自己的工作领域里一直在进步。因为我脑中清晰地记着那一年您告诉我,你是我的优秀学生,只是目前你还没有找得适合你的学习方法,以后的你一定会大放光彩,有所作为的。也许是老师鼓励的话,可它永刻在我心中。我坚信我是优秀的人,我未来的人生一定会光彩夺目,虽然现在也会自卑,可自信从那一刻起也有啦!”作为老师,孙晋诺读完学生的这封信时,是一种直抵内心的满足和快乐。
  这种“既为经师,更为人师”的印象不仅之于他的学生,如今也影响着他身边的老师。来自河南省濮阳市第八中学的贾瑞芳在一次培训中与孙晋诺相识,感于那场独树一帜的《言说形式——阅读教学的取向》的报告,她被孙晋诺的专业研究能力彻底折服,从网上加入了孙晋诺工作室的学习。“加入工作室目的不是为了发表论文,不是为了名利,就是为了有一份对教育的拳拳之心,对语文阅读教学的深情挚爱”,孙晋诺的一句话让贾瑞芳真正感受到了一位语文老师关于教书育人的纯粹,后来,他的专著《我教语文》更是让她如获至宝。始于专业,陷于真情,忠于才华,这正是孙晋诺工作室众多成员的心路历程。
  开心??有趣
  孙晋诺名师工作室自2015年春天成立,五年间举办了各类活动数十次,回顾这段历程,他也曾追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事?工作室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其意义何在?
  后来,他在文章中写道:最真实的回答是,人生没有意义;最正确的回答是:要用有意义的方式把本没有意义的人生活得有意义。工作室本没有意义,但我们需要一种有意义的人生的时候,它便成了一种方式,一种把本没有意义的人生活得更有意义的方式。如果说要回答工作室的价值追问,那我只能这样来回答,开心有趣。
  这个“趣”是工作室萌发的“雅趣”。孙晋诺回忆,在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自己与几个舞文弄墨的好友在沧浪亭里喝酒,酒过三巡,大家齐来沧浪亭上听一友吹箫。箫声低沉悠扬,贯彻亭阁;顿时便领悟了“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的意味。于是有人提议,何不建一社,一起做点事情。几人之中,孙晋诺因年长便被推作为首。这便是工作室萌发的细胞核。后来,在学校组建名师工作室,促进青年教师成长的号召下,孙晋诺便把建社的几个人拉了过来,成了工作室核心成员。就这样,工作室就算是成立了。
  这个趣也少不了工作室里每一个人的“痴趣”。孙晋诺介绍,成员之间的相互吸引和学习很重要,“大家既有自己的个性特色,又有着共同的追求和兴趣,在这样的团体中才会对工作和事业既有兴趣又有动力”。
  成员黄正,精通唐诗宋词,崇尚基于提升生活品质的文史哲艺全科教育理念。为了研究儿童学习心理,现在同时身兼小学、初中、大学三学段教学任务。他在工作室的活动中分别执教了两节研讨课,让中学的老师大开眼界,为工作室专题式阅读开辟了诗词教学的新天地。成员徐樑是琴书诗赋样样皆通的复旦博士,所著《溪山琴况》从诗学、书画等传统文化的综合角度理解古琴,按照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把音乐的主要特性划分为和、静、清、远、古、淡、恬、逸、雅、丽、亮、彩、洁、润、圆、坚、宏、细、溜、健、轻、重、迟、速二十四况,系统地阐述弹琴要点和琴学的美学原则。还有,金泓是写、诵、演、说的行家,白坤峰在红楼梦阅读方面有深度见解,章艳、陈英在教学上有专业细腻的追求。
  这个趣还有丢勒的名画《手》所蕴含的“真趣”。工作室的logo是丢勒所画的一双手,这双手记录着为生活操劳的艰辛,为亲情奉献的无私,为梦想的向往。孙晋诺将这双工作之手、感情之手、梦想之手作为工作室的精神图腾,正如他三十余年的成长经历,坚持梦想和脚踏实地,默默前行,终有所成。
  1986年,师范毕业的孙晋诺来到野草与肩齐的金陵寺中学。在这里,他用拴上砖头的车轮健身,在昏暗的小屋读《西方美学史》,用手推油印机自选自排自刻自印学生作文报;自学摸索“观察、分析、表达”作文三级训练。就在这种不知疲倦的坚持中,他慢慢地培养起了自己的教学兴趣。
  1994年,从农村初中转至城市高中,孙晋诺在激烈的应试之争中苦苦思索着语文教学。1998年,在得知2000年秋季要更换语文教材的消息之后,他鼓动同事张如彬、蒋安军,一同开始新一轮的语文教材的使用研究。以国家级课题“积累·审美·创新”高中語文教改实验为起点,他开始走上课题实验研究之路。
  “在这以后的多年时间里,工作单位虽有变动,可课题实验却一天也没有停止,我就享受在这种辛苦的思索、实践,再思索、再实践的课题实验之中。”在实验过程中,孙晋诺两次获得市级优质课一等奖,先后获省特级教师、省十大创新人物提名奖等荣誉,市教学能手、先进班主任、市十大创新教师,区教学名师、科技工作先进个人等光荣称号,并被聘为市兼职教研员,共发表论文近百篇,编写教辅材料二十余本。
  寻找之旅
  在完成“积累·审美·创新”的国家级教改课题研究之后,孙晋诺在实际教学中反思发现,注重言语运用训练的生活化阅读教学虽然激活了学生的阅读兴趣,但这种话题式的引导往往不顾及文本的逻辑结构,缺乏系统性、整体性的把握,仍然不是专业性的阅读。
  “阅读应该是一门有科学阅读理论指导的专业性阅读,它应该教会学生怎样阅读,阅读教学应破解的是文章的形式之迷,而不是教学生读了什么内容。”就这样,孙晋诺带领工作室成员申报了江苏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专题式阅读教学——叶圣陶“目标”说的实践研究。
  “我们的兴趣在教育,在于揭示教育的本质,因此我们从此踏上了探寻教育真谛的旅程。”孙晋诺介绍,工作室通过专题研读理论书籍、积极参加业务培训、组织专家学术讲座、开展线上讲座等各种形式多样的活动,让大家开始了快节奏的“寻找之旅”。
  首先,读书增强理论学习。工作室为成员配发曾祥芹教授三卷本文集《汉文阅读学研究》《语文教育学研究》《实用文章学研究》,并为成员开列了一个100本专业书的书单,通过QQ群晋诺工作室的“晒阅读”活动分享读书笔记。与此同时,工作室与江苏省教学研究室、江苏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中学语文教学参考》等多家教科研部门建立了密切的友谊关系,并且邀请专家教授作学术指导。
  结合专家的指引,如何将理念落实,真正的教研在课堂。孙晋诺说,不论什么理念都要回归课堂的检验。为此,工作室坚持每月一次的公开教学活动,通过课题研究课、同题异构课、异题同构课、推广交流课等形式来探寻“真学术”。工作室成员章艳开设的《意象的整体性》一课,把《济南的冬天》《再别康桥》《天净沙·秋思》等多篇体裁不一的文本放在一起,从不同角度理解“意象的整体性”的内涵,以提升学生跨文本专题阅读能力,效果十分明显。经过三年多的研究,20191年5月,课题已基本完成了预定的研究任务,顺利结题。
  扎实的课堂教学研究,使得每个成员都得到了快速的成长。在课程建设方面,孙晋诺和刘雪一起开发了专题式读写结合课程——母题驱动非连续性多文本思辨课程,张丽苹老师用一万两千多字的篇幅细致介绍了《华东师范大学附属双语学校中学阅读课程建构》,整个课程规划详细清晰,开列的书目、影视文本多达几百种。截至2020年,工作室成员先后在国家级核心期刊发表论文16篇,开展公开教学课42节,学術讲座26场,在国家、省、市级的各类评选中获奖13项。
  在专业的学术研究之外,工作室还开展了一系列生活情调体验式讲座,让成员在学术研究的同时体验生活的情趣。比如,结合苏州本地自然和人文资源,工作室先后开展了“碧螺春之茶道”“园林的春夏秋冬”“苏绣之美”“昆曲美听”等等小讲座,“它细化、优化、美化了我们的生活”。
  五年时间,这个萌芽于沧浪亭的晋诺工作室逐渐成了一个在全国具备影响力的名牌,越来越多老师加入到这个“志趣共同体”。工作室成员金泓追忆这个”小家“最开始聚拢的时候感慨,浙江上虞有所春晖中学,当年在白马湖畔,曾聚集了朱自清、夏丏尊、李叔同、丰子恺等大师,他们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他们一同教书育人,也一同写作交流。“很多年后,我希望在孙老师的引领下,也有一个群体,他们搞教育,弄文学,研究文化,在这个充满喧哗与躁动的时代,依然能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人物专访
  本刊记者:从您个人的职业成长经历来看,应该如何做一个好教师?
  孙晋诺:教师的成长是自我学习的过程,自我学习很重要的一个方式是自我否定而不是自我维护;自我维护往往会使自己固步自封,这个道理都懂,但往往又都会陷入到固步自封的泥潭里去。有老师可以多年反复用一个备课,还有一种先进经验,在原备课上添添改改,让一本备课成为传家宝;有的老师工作十年,讲课思路始终没变化;甚至一些名师到处讲课,反复就讲那几节课,等等,都是固步自封的表现。自我否定难,难在每个人都拥有不想被否定的心态,都不想舍弃原来的观点,都喜欢走自己最熟悉的路,时间长了就缺乏自我否定的勇气和能力。回顾三十余年的教学历程,自我感到比较满意的一点:我能时时自我否定,在否定之否定中慢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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