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好,还是整日与男人纠缠不清?
　　
　　我的心,泡在柠檬汁里,很酸
　　
　　我结婚的消息让很多人惊喜交加。惊的是我认识和我结婚的人才一个星期;喜的是,28岁的梅宝莲、终日和男人纠缠不清的梅宝莲终于嫁掉了。
　　我的心,被泡在柠檬汁里,很酸。
　　其实,有哪个女人愿意终日和男人纠缠不清呢﹖那很不幸。
　　我经历6场恋爱,两次同居,每一次都倾注真情,但所有的男人到最后总会在我的真情中畏缩起来。他们在我的脑中渐渐模糊,而我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割去心肝,掠去魂魄。如果是一朵花,已经开落了8次,而作为一个女人,我已经搞不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了。
　　两个月前我还和胡在纠缠,我们同居一年,胡待我也算不错。作为一个被爱情的利爪恋爱的獠牙撕扯过又撕咬的28岁的女人,我很想结婚,而老家的母亲则比我更甚,她不理解我的苦衷,曾经用激将法说,此生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一个28岁还嫁不掉的女儿。我做梦都在想把胡作为我最后的码头,就此靠岸。但是胡对结婚很不屑,他说,就像高跟鞋是男人设计来捉弄女人的一样,结婚是女人为男人设下的陷阱。我知道胡是个叛逆不羁反传统的角色,但我也知道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试问一个男人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如果他真心爱一个女人,为什么不用一纸婚书把女人拴在腰间据为己有呢﹖有一天早上醒来后我对胡说:“胡,你不爱我。”说这句话时我像一只等爱的小猫等待胡的抚慰。但是胡掀开被子跳下床,不胜其烦地挥手,说:“请不要找麻烦。”
　　爱已变成麻烦﹖
　　胡挥动的手是把无情剑,斩断我最后几缕希望的情丝。我立即冲出胡的家,胡没有追上来,十几米,几十米,拐过一个街口时我对自己说:“又结束了。”
　　在大街上,我的心再一次被掏空。太阳白花花直射下来,我在这样的光和热中移动脚步,很想就此走到生命的尽头。我的思绪已经倾斜,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跳出来打转:闭着双眼盲人一样往前走,如果撞到一辆车就撞死好了,如果撞到一个男人就嫁给这个男人,只要他愿意,做妻做妾都可以 。
　　我没有被这个念头吓住,真的闭了双眼往前走,像个僵尸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荒原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拽住我的胳膊,我睁开眼,是个十字路口,车一辆辆呼啸而过,再跨前一步,我就撞车了。我的脑中充满了对于撞车的想像:梅宝莲四肢断裂陈尸地面,有很多人围着在议论,救护车呼呼开来,场面壮观。警察在我身上找到胡的电话,于是胡知道我是为他而死,他将此生难安……
　　我的情绪兴奋地燃烧起来,抬步冲向呼啸而过的车流,但胳膊再次被拽住,还是那个男人,他问:“小姐你想干什么﹖”我突然泄了气:“想死。”
　　男人大概被吓得不轻,之后在街上一直跟着我。他是不是以为我神经病我不知道。当燃烧的情绪熄灭后,我像死过一次重回人间,看到路边的麦当劳餐厅,我才想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对男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谢谢你救了我,我请你吃薯条。”男人大概还放心不下我,真的跟我进了麦当劳。我和他吃掉了6包薯条,然后回家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很没出息地又想起了胡。但是该死的胡并没有再找过我。隐隐地,我等着他能再找我,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为着一个女人的自尊。但call机一直不响,和我一样寂寞。
　　
　　谁见过幸福是什么东西
　　
　　很快的,公司很多人知道我又失恋了,有的叹息,有的偷乐,我躲在一旁不知道老脸往哪搁。
　　我的一个远房表妹的小姑在一家女性杂志社负责一个“征婚启事”的栏目,有很多王老五在她那里排队等待刊登“征婚启事”,据说其中还不乏金牌王老五。我近水楼台要小姑在征婚者中帮忙找一个可以结婚的人,越快越好,金牌不金牌都无所谓。小姑笑着问:“你总要有些条件吧﹖”我答:“条件就是他愿意和我结婚。”小姑说:“这还不容易。”我追问:“你保证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我嫁掉﹖”小姑说:“今晚见面,只要你愿意,一个星期内结婚怎样﹖”
　　我不明白小姑在吹什么牛,这是吹不得的。但小姑说不是吹牛,不是吹牛是什么真的不是吹牛,小姑急了,说:“昨天有个潮州佬,也不老,30岁上下,深圳人就喜欢把潮州人叫潮州佬。潮州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专门出产生意人的地方,唐朝的韩愈曾在那里定居过。那潮州佬昨天找到我们单位要我在这几天内帮他找一个可以结婚的女朋友。他很急,救火般的,没有说为什么。如果你想的话,见见面也无妨,看起来倒不像坏人,可能跟你一样,想结婚想疯了。”
　　于是,在小姑安排下我和潮州佬见面。地点在繁华的振华路上一间灯火幽幽的咖啡屋。小姑领着我朝一个男人的背影走去,我边走边觉得不对劲——读者阁下请不要怀疑世事如此凑巧,潮州佬,竟然是那天在十字路口救我一命然后我请他吃薯条的高瘦男人。小姑介绍说男人叫碧咸。碧咸看到是我,笑了起来。我被他笑得慌慌的,整个脸火烧火燎起来,啜了一口咖啡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姑像个真的媒婆般很老套地借故走了。小姑一走,碧咸就开门见山说:“梅小姐,你先稳住情绪,其实我如此急着结婚是为了回潮州老家奔丧。”
　　怎么我在深圳碰上的尽是些莫名其妙的男人﹖
　　我没有稳住情绪,骂:“狗屁,结婚跟奔丧怎么扯上了﹖”“你先听我说,是这样的,我们老家有个古老的习俗:上了年纪的人去世了,如果他她有适婚年龄的儿子或孙子女儿及孙女不用还未结婚,就必须赶在老人死的前后几天结婚,然后儿孙们带着刚娶过门的儿媳或孙媳及时为老人送终。这是什么道理我也不懂,反正这个习俗一直这样传下来。我祖母79岁了,发病后医生说她这几天可能捱不过去。于是这几天我爸爸每天几个电话催我结婚。我跟谁结呢﹖我谈了4年的女朋友半年前去了新西兰后刚刚在10天前和一个台湾人结婚了。我就快疯了,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找到万小姐帮忙小姑姓万。如果你愿意,我们私下定个协议:你和我立即登记结婚,然后以孙媳妇的身份和我回潮州老家为祖母送终,就当做是一个任务,任务完成回深圳后我们仍然是朋友,就当做是朋友帮忙好不好。当然,我一次性付给你30000元,当它是什么费用都可以。这事就只有天知地知你我两个人知,绝对的秘密,万小姐作为媒人都不会知道。”
　　这家伙到底当我是什么了，难道他也知道我那些只开花不结果的乱七八糟恋爱史。知道又如何，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落到人尽可夫的地步：“3000元就想买我一生幸福，见你的大头鬼去吧！”我起身离座，但听碧咸在身后幽幽地说：“当然你可以不同意，但这年头谁又见过幸福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是职，他妈的这年头谁见过幸福是什么东西。我想起胡、胡前面的张三李四，想起“撞车死掉撞人嫁掉”……我有1000个破罐子破摔的理由，登记就登吧，虽然是……但毕竟还是结婚了，别人不知道是因为要赴一个老人的葬礼，也不知道有30000元的交易，只知道嫁不掉的梅宝莲嫁掉了。还有，碧咸的长相很讨好……打住，他长相是讨好，但关你屁事？
　　
　　碧咸，我的宝贝，我的潮州佬
　　
　　碧咸托熟人帮忙两天时间搞定了结婚的所有手续，我成了他的老婆。
　　当天下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结婚了，我只好到散摊上称了几斤糖吊儿郎当地往每个办公室撒一把。人事部张阿姨拉着我喜滋滋贺喜一番，并给我一星期的婚假，正好让我跟碧咸到潮州去“完成任务”。第三天碧咸果真顺从父意像模像样带着我回潮州去了。我们乘坐一辆长途大巴，碧咸挨我坐着，近在咫尺，我稍一转头，就能看到他刮得青青的下巴，但我不敢转头。我不敢想这个男人，不敢想我自己，也不敢想我和这个男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让头脑干净得像早晨的空气，然后我打瞌睡，在梦里飞翔，跟上帝说：请允许我一直飞下去。
　　碧咸的家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小镇上，山明水秀，古朴，幽静。那样的山村，是我一生追寻的梦啊。下了大巴后我随着碧咸的脚步一步步地走，没有来由的，我隐隐地有一种归宿感。也许，很多很多年后，这里会是我今生最终的归宿。
　　当碧咸带着我出现在家门口时已是傍晚时分，他的家人个个喜形于色。原来那个我未曾谋面的祖母给了世界一个惊喜，她奇迹般地捱过来了，两天前病开始好转，已经没事了，刚从医院接回家。搞什么嘛，啊，不不，谢谢天！我差点偷笑出声，这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真正由心里面乐了出来。
　　我突然很冲动地想看见这位老太。碧咸拉着我到西屋去，祖母躺在床上，头发都全白了，旁边一位老者在给她喂一碗白粥，一丝不苟的。原来碧咸还有一位爷爷，这对老人该到金婚年了吧。我发现爷爷那碗粥和那双端粥的手是那样古老，古老得让人沉醉和神往。多少年后，当我同样白发如雪的那天，有没有同样的一碗白粥和端粥的手属于我？又来了，被焚伤过的那些锥心泣血的伤痛又涌上来了。这时祖母向我伸出双手，我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奶奶，是我生命的根。我抓住她的双手放在脸上抚摸，祖母清醒地感觉到我的泪，问我：“碧咸欺负你了吗？”我没有办法，终于哭出声来。碧咸走过来默默地把我拥入怀中，我伏在他的怀里，泪如泉涌。就当是一场如幻如真的梦境，一转身，出了这间房，就烟消云散。
　　夜里就寝时我才知道碧咸的父母还备了间洞房，在东屋的二楼，里面有前辈传下来的眼床，还点着花烛，但没有沙发。我问：“怎么办？”碧咸说：“你说怎么办。”你不管我才不管，这是你的家。我很累，和衣一头倒下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现该死的碧咸竟睡在我身旁，虽经历过一些风浪，我的心还是怦怦怦地跳了几下，摸摸身上的衣服，还好，完整无缺，一个钮扣也没有松开。碧咸也醒了，转过身来，似乎想有所动作。我很凶：“住手！”他说：“你是我老婆。”我说：“没有这项内容。”他再说：“其实我喜欢你。”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嗤之以鼻：“见鬼去吧。”
　　第二天我就回深圳，碧咸想住几天但还是跟我一起回来。之后我们各过各的日子，关于30000元，谁也没有提及，反正丧礼也没有办成，给也可以，不给也可以，只是，我白白地结了一次婚，什么也没有捞成。还好，从潮州回来后我的心境变得非常平静，背后也没有了闲言碎语，皮肤变得很靓滑，同事说这是爱情的滋润，我是啊是啊直点头。
　　做一个结了婚的单身女郎，也得惬意，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更没有想到的，两个星期后的周末，碧咸约我吃饭。我开玩笑说：“是不是要给我30000元？”
　　碧咸说：“不要嘻皮笑脸的，你在祖母屋里哭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那一刻的你才是真正的你，那时的你多漂亮啊，柔弱，无助，我见犹怜。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给你幸福。”
　　碧咸，我已经不敢去爱了，你不要惹我。
　　碧咸还在喋喋不休：“我在香蜜湖有一套房，搬过来，我们一起过日子吧。”
　　我说：“我不同居。”
　　第二天下班一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碧咸捧着一束玫瑰向我走来，有同事的目光火辣辣地射过来，碧咸凑近我小声说：“嫁给我吧！”
　　我没有任何回应，心里打鼓一样一遍遍地响着：“碧咸，我的宝贝，我的潮州佬，碧咸，我的宝……”
　　（作者后记：碧咸和梅宝莲已经育有一子，他们的真正媒人——祖母还健在。梅说：“是碧咸这个奇货可居的男人让我看见了幸福。”本来，还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段姻缘的来龙去脉，他们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一直珍藏下去。但在不义前，梅在一家超市购物时遇到小姑，终于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诉了小姑，小姑很感动，于是一时冲动就写下了这篇文章。而小姑就是我。）
　　张健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