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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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一场沸沸扬扬的大雪扑簌簌地飘落。我伸出双手迎接尽可能将自己融入雪景。悠然地眺望远处白茫茫的山谷,慢慢欣赏着大雪飘飞的袅娜。褐黄的山谷宛似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少女一般透射着澄澈的光泽。
  如此看雪,心里蓦然想起一位久违的老人来。老人疯疯癫癫,时常着红衣衣衫,四处行讨。在我童年寒冷刺骨的冬日里,尤其是在大雪飘飞之际,他几乎年年都来姥姥居住的山谷乞讨。现在似乎有好几年不来了,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回头询问姥姥,在这样的大雪天是否能记起那个疯乞丐来。
  “记得,怎么不记得?从前年年冬天都来的!——最近几年不再来了!”
  “他是不是已经病故?”
  “不是,他已经不疯了!”
  “不疯了???”
  我一时惊呆,难以相信。可是,他为什么忽然不疯了?是什么拯救了他?是他救还是自救?
  二
  “肯定又是被谁家赶出来,无处过夜了!”
  二十年前,暮雪纷飞中,望着从山谷远处蹒跚而来的红衣乞丐,姥姥长叹一口气,沉重地感叹道。而后望着风雪交织的远方,陷入深深的沉默。那沉默像巨大而不动声色的漩涡,不但把姥姥卷入忧伤的中心,也要把我卷进去。
  “姥姥,他又要到我家来投宿吗?”
  “他无处可去!”
  “姥姥,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无家可回。”
  “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疯乞丐?”
  姥姥不置可否,大概也同意“疯乞丐”这个称呼吧,毕竟整个村庄的人们都是这么称呼的。但姥姥不要我在前面加上一个“疯”字,所以我便像山谷中的人们一样,据他衣服的特征称呼他为“红衣乞丐”了。
  红衣乞丐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山谷里,没有人能够说清。在我初有记忆时,红衣乞丐便在村庄里疯疯癫癫地出现了。他长着一头灰白的乱发,那一头乱发蔓延在头顶,任凭过来过往的风随意打理。他穿着一袭暗红的袍子,春夏秋冬,年年月月,白天黑夜,从来不曾更换过。据说红袍是一个僧人送的,保佑他平安富贵,所以他不舍得换掉。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衣服可以替换。他总是高高举着一根粗长的木棍,举过头顶,挥舞摆动着,如同挥动令剑。
  曾经红衣乞丐每次在山谷里露头,都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他手中一如既往地高举着大棒,高亢嘹亮地唱着人们晦涩难懂的戏曲,奔跑着,跳跃着,打村庄里穿行而过,讨要钱财、粮食、水。山谷人家生活并不富裕,但也不会让他空手而归,总会舀一勺米,一勺面,或者送一颗鸡蛋给他。他接过施舍的东西,装进脏兮兮的口袋,也并不道谢,只管鬼哭狼嚎般吼着戏词,拨腿踉跄而去。
  每逢他现身山谷,便立即有好事的男孩们熙攘喧闹地跟随在他身后。他们跟着他奔跑,跳跃,唱戏,说粗话,爬树,钻草垛,追猫打狗。有时候男孩们玩累了,也会朝他喊脏话,扔土块,怂恿大黄狗去追咬他。
  不过,孩子们毕竟还是惧怕疯乞丐的。不是害怕他的大棒,而是害怕他的疯狂的亲昵。他有时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会突兀地伸手抚摸男孩的脸。老树皮一般粗糙的老手,忽然摸在男孩稚嫩的脸上,常常会留下黑黑的掌印,令男孩们仓皇失措,躲避不及。甚至有时候,他竟企图拥抱他们,或者带走他们。
  “跟老爹回家去,老爹养你!”
  有些时候,他也会突如其来抚摸女孩的脸,或者抚摸她们的头发。那时候他极力控制着他的疯,他的狂,他的傻,他小心翼翼地将脏手伸向她们扎着的羊角辫,像教徒庄严地把手伸向经书。在他的手即将落在女童头发的那一刻,连他浑浊放浪的眼睛都开始变得清澈、收敛、柔和、慈爱,甚至充盈着泪水。但往往在他的手就要落下去的一刹那,女童会尖叫着落荒而逃,留下他的手空荡荡保留着抚摸的姿势,被风吹着微微颤抖。
  当他疯得极厉害的时候,他捉到一个孩子,便牢牢捉着不放,抚摸他们,拥抱他们,甚至拖拽着要带走他们:“走,跟老爹回家,老爹养你!”
  疯狂的举动快要得逞之际,大人们闻讯赶来,给他说好话,给他送钱财,他才犹犹豫豫松开孩童,看着他们飞奔着离开。那时候,村夫们往往要撸起袖子打他,总被村妇们劝住:算了,他一生没孩子,是个可怜人呢!村夫们虽不曾动手,但毕竟动口了,嘴里吼出去的语言犹如男孩们投掷出去的土块,坚硬而冰冷:“走,快走,不走打死你!”
  他终于悻悻然走了,但暮色四合,毕竟无法走远。趁着村民们不注意,他会偷偷钻进某户人家的草垛,麦秸垛,在里面拱出一个洞,在洞里度过一个夜晚,甚至一个个夜晚。
  三
  偶尔遇到好心人,他也会被邀请到人家家里过夜,比如他在几年前遇见我的姥爷。
  姥爷在世时,曾经留他吃,留他喝,留他过夜。姥爷的过度热情总是惹得姥姥不满。因为红衣乞丐次日离开时,炕上总会留下一层沙土,几根杂草,以及数不清的跳蚤。那跳蚤微小如针尖,一闪一跳,来无影去无踪,曾让家人捕捉数月而不尽,瘙痒数月而不止。
  面对姥姥的不满,姥爷总是陪着笑,陪着小心:他是可怜之人,无儿无女,无家可归,年近半百,却连个过夜的地方都没有……说着说着,眼圈变红,声音哽咽,无法再说下去。姥姥聽着听着,眼圈也红了,声音也哽咽了,无法再抱怨下去。她一边开始烧暖火炕,准备留红衣乞丐过夜,一边甚至打算要了解他不幸的根源。
  “您年轻时,为什么不要个孩子呢?”
  有一次红衣乞丐来投宿时,姥姥这样问。这一问,显然太突然,几乎吓到了红衣乞丐。他有太久没有说过话,显然没有料到有人会跟他说话。这一吓,他的疯消散了不少。
  “胡说没有!我有女儿,一岁,一岁,只一岁!”
  他显然是在说疯话,且不说他没有孩子,就算有,也不可能只有一岁。谈话显然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姥姥领着我出去,留下红衣乞丐一人在偏房捉虱子吃,或者打着响雷沉沉睡去。
  但是关于红衣乞丐曾有女儿的消息,却渐渐在山谷里传开:当年红衣乞丐家穷,好不容易结了婚,得了女儿,谁知他封建思想特别严重,以为生女不如男,一年后竟偷偷将女儿送给了别人。妻子得知后又急又气,从此一病不起,几年后抑郁而死。他没了妻子,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便想着讨回女儿亲自抚养。谁知女儿已被辗转送给城里人,从此下落不明,再也无从查起。   他深受刺激,悲痛绝望,从此浑浑噩噩,痴痴呆呆,潜伏在基因里的疯趁虚肆意生长,挤占了他最后的理性空间,把他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疯子。偶尔理性有所回归时,他会想起自己有过女儿,但女儿只有一岁,却不知身在何处,甚至不知是生是死,他无法承受悔恨与疼痛,很快便再次陷入疯癫。
  我不知道姥姥信不信这个传言,但是姥姥听到这个传言后,变得更加沉默。她没有把这个传说告诉离去的姥爷,她显然不愿姥爷听到一个更加悲伤的故事。她只是在每一个茫茫暗夜,在红衣乞丐前来投宿时,依然默默为他烧暖一盘火炕,点亮一盏煤油灯。她默默做了她能够做到的。
  “我有女儿,一岁,一岁,只一岁!……”
  偏房里又传来红衣乞丐沙哑疯狂的戏曲声,沙哑如前,疯狂如前。不同的是,那一次,我听懂了唱词,听懂了唱词里隐藏的深沉且真实的痛。
  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搀扶着姥姥回到屋里,开了电灯。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继续聊起关于红衣乞丐的话题——他到底如何走出了自己的半生疯狂?
  姥姥半眯缝着眼睛,依然沉浸在回忆中,将红衣乞丐近几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几年前的一天,村长告诉前来乞讨的红衣乞丐一件改变命运的大事——从此不用再乞讨了!听说红衣乞丐回到他的家乡,得到乡镇妥善的安置,扶贫干部不但送来米面粮油等生活必需品,并且送了一群鸭子、几只羊给他,红衣乞丐渐渐可以靠养鸭养羊为生了,生活安稳后,他的疯病好了许多。
  红衣乞丐的疯病真正转好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那天早晨红衣乞丐在半疯癫的状态去寻找丢失的鸭子,却意外在路边发现被遗弃的女婴。他放弃寻找鸭子,跪在地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孩子,然后如获至宝般抱着孩子回了家,日日精心养育,从此疯病竟不治而愈,恢复如初!
  故事的最后,二十年前红衣乞丐沙哑的声音再次隔空传来:“我有女儿,一岁,一岁,就一岁……”
  他兴许是把捡来的女儿当作当年被遗弃的女儿了吧?兴许是要借着抚养养女赎回曾经的罪过吧?也兴许是在拯救女婴的同时,拯救自我、拯救此后余生吧?
  殇泪
  一
  大巴在湘西绿色的画卷中蜿蜒前行,车窗外的阳光温润着我的脸庞,我把视线伸向远方,用心感受着沈从文笔下湘西的瑰丽雄壮。
  突然被导游的解说打断,心中不免生起一丝难过。
  “在我们湘西,女孩子出嫁时,因为悲伤不舍,都会哭上好几天,甚至半个月——你们出嫁时有没有哭呢?”旅游大巴上,湘西年轻男导游为我们介绍完湘西哭嫁习俗后,现场采访车上的女性游客。
  有人点头称是,有人沉默不语,只有我高声回答:“没哭!”
  一语未了,有年长的女性回头投来责备的目光,更有导游举着话筒质问:“从此别家离父母,嫁入别家,你都不哭吗?”
  听完他的质问,才知他是深深误会了我。他之所以误会我,是因为他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不知男女平等达到何种程度。女孩结婚为何要哭?过去社会男尊女卑,婚后从夫居住,不得不告别家乡告别亲人,孤身一人入赘男家,从此一生一世寄人篱下,又因礼教束缚,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很难常回娘家,所以才要伤心不舍而黯然泪下。可是新时代男女平等,像我一样的新女性,虽结了婚,却是不曾出嫁的,我们并没有别家乡离父母,也没有嫁入别家。我与先生完全是平等结婚,结婚时没有嫁娶仪式,婚后也没有入赘婆家,而是住在城里双方合力购买的独立婚房,完全拥有二人世界和自我空间。
  何况求学时每个学期只回一次家,婚后有了车,回家方便,几乎一个月回父母家一次,甚至一周回去一次。欢喜还来不及,为何要哭泣?
  导游的误会令我难过,但我完全能理解他。其实,哭嫁又岂止是湘西风俗呢?
  二
  当我还是村庄里一枚小小女孩的时候,我经常被大人们带着参加村里的喜宴。最难忘的是嫁女宴,因为在喜悦背后,我总会看见哭嫁的场面,看到新娘的眼泪。
  记忆中的第一个新嫁娘,是住在山脚一户人家的女儿。出嫁那年,她十七岁。山里的人们站在山坡高处目送她。她披着一块大红的头巾,身穿一身鲜艳的红衣,双手带着雪白的手套,骑在迎亲马队一匹高大强壮的黑马上。马队出发那一刻,她忽然掀起红盖头,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寻找她的母亲,两行泪水宛如一涧小溪,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扑簌簌地滚落而下。黑马焦躁,刨蹄长鸣,牵马人调转马头,迎亲队伍正式出发。她在马背上转过身来,一边擦泪一边继续用目光寻找母亲,直到马队渐行渐远。
  迎亲队伍走远之后,人们在一处角落里找到新娘哭倒的母亲。但见老太太的眼睛又红又肿,连鼻子都是红肿的。村妇们纷纷劝她:“女儿出嫁,遗留下来的,没法呀!”劝着劝着,被劝者还没有停止哭泣,劝者反而被感染,跟着一起哭泣起来。
  记忆最深刻的新嫁娘,是我的姑姑。姑姑出嫁那天,与众姑娘出嫁不同,她从始至终不曾哭泣,也不许祖母哭泣。
  迎亲队伍到来时,姑姑正闭着眼睛坐在闺房里。人们告诉她,迎亲车是一辆大卡车。姑姑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人们告诉她,迎亲的人进屋来了,姑姑闭着眼睛,没有理睬。人们把大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告诉她该出发了,她默默站起来,默默被人搀扶着走了。
  院子里挤满了人,只在院中留出一条通道。也许是因为遮着红盖头,也许是泪水终于模糊了双眼,身材高大的姑姑从院中走过,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而且走得小心翼翼,仿佛正走在一条一去不返的路上。
  人们七手八脚把姑姑扶上卡车,卡车随即开走,很快便从村庄彻底消失,前来赴宴的人们四散离去,整个家一下子归于寂静,归于虚空。祖母的家从此只剩下祖父祖母,家一下子老了,空了。
  三
  远嫁的女儿,到底走过什么样的路?去了怎样的陌生人家?遇见怎样的陌生男子?到达别人家,又会是怎样的情形?作为当年一枚小女孩,我不得而知。唯有新娘出嫁时可见或不可见的眼泪,长留在我心域、终身难忘。
  初中时听老师讲王建的?《新嫁娘词》:“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当时男老师津津有味地分析,王建写得如何如何好,新嫁娘多么多么聰明。而我全然听不进去,因为完全不认同老师的观点。虽然我当时只是一枚青涩女生,不谙新嫁娘滋味,却能读出“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讲的不是新嫁娘的聪明,而是她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是寄人篱下的低眉顺眼,是讨好姑婆的想方设法,是一个新嫁娘的可怜无奈啊!
  《红楼梦》中,探春远嫁一段,艺术地表现出新嫁娘的眼泪。判词后两句“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暗示探春将在清明时远嫁他乡,出嫁时乘船而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返。在船上掩面涕泣,告别家人,往后只能在梦里与家人团聚。
  十二曲中进一步写到:“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电视剧《红楼梦》将这一段曲子作为探春远嫁时的插曲,将女儿远嫁、骨肉分离的场面渲染得令人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四
  新嫁娘哭嫁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又转瞬消逝,女性哭嫁时代也已一去不返。
  旅游大巴上,导游的话题还停留在哭嫁习俗上:“现在的年轻姑娘,越来越不懂得哭嫁了,毕竟女性地位越来越高了嘛……”
  瞬间心情大好。窗外,湘西风光明媚,令人陶醉。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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