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酒只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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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遇初恋
  我是“文革”结束之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应届生,毕业之后却从城里分配到一个贫困落后的乡野,内心郁闷至极。我扛着和整个乡镇完全不和谐的行李,一副明珠暗投的负气模样,趾高气扬地找到乡公所。
  乡公所的干部,家都在街上或周边乡里,到了晚上下班以后,院子里就剩下我和伙夫老田。
  一个周六,想起老田说过供销社有酒,还有一个他认为配得上我的姑娘,我便找出一个杯子出门了。远远看见供销社的简陋门脸,像一个破落户一样横躺在街面上。
  那个传说中的女孩,背对着门,果然有窈窕的身姿。她正踮着脚,努力伸手从架上取下蒙尘的一瓶白酒,仔细地擦灰。她的麻花辫随着身体的波动而摇摆,她淡蓝碎花的薄薄衬衣陈旧而合体。
  我悄然进门,生怕惊扰了她的沉静。但我又太想看见她的面容了,只好紧张地说:“同志,打一斤酒。”
  我话音刚落,她忽然凝伫在那里了。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她似乎犹豫着不敢回身,像一幅壁画定在那里了。她挣扎着艰难地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之际,彼此皆一脸惊讶。她如白日见鬼般惊骇,手中的酒瓶落地,一声碎响,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陈年老酒的芬芳和沉醉。
  “怎么会是你,丽雯?”我颤抖着发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似乎恢复沉静,故作淡然地问道。
  “大学毕业,县里向省里要人,分回来了,在县委,又派到乡下锻炼半年,一个月前刚来。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她有些回避似的说:“你住哪儿?”
  “乡公所。你一直没复读再考吗?”
  她很克制地苦笑了一下,说:“山里凉气大,你刚来,多注意冷暖。”
  她说着就去拿扫帚扫地,并无老同学重逢应有的热情,令我感到很失望。
  我说:“谢谢,那给我来瓶酒吧。”
  她温婉地说:“你打这散酒吧,山里人自酿的,不上头。”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打酒、收钱,无趣地道别,黯然走出了供销社。
  这还是中学同学丽雯吗?我的暗恋,我的初恋。那个以一分之差,未能和我成为大学同学的才女,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心涌万千暖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完全无心工作。既然我们天意般重逢,那我必须走进她的生活。于是我又在一个温暖的黄昏,带上杯子向供销社走去。
  我进店,看见她在俯首编织毛衣。那像是一件快要成型的男人的毛衣,我有些嫉妒和惴惴不安了。
  她只瞄我一眼,轻声说:“来啦。”
  “再帮我打半斤。酒不错,很醇。”
  她依然飞针走线,头也不抬地说:“你喝得太快了吧!”
  “这儿真闲,也真无聊,只好喝酒玩。”
  “还是省城好吧!这哪是大学生待的地方!”她语气中似乎有些讽刺的意味。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我嘛,母亲死了,接班顶替,到供销系统,自己要求分来的。”
  为了借买酒接近她,我加大了自己的酒量,隔三差五故意出现在供销社,有时干脆故意不和她说话,做出生气的样子给她看。她永远不悲不喜、不卑不亢地面对我的到访。
  又一个黄昏,她正准备关店,我硬闯进去,说再打半斤酒吧。她拿起提子慢慢斟酒。我接过倚在柜台边,挑衅似的猛灌一口,她少有地冷笑着。我觉得口感不对,指责说:“这酒度数不对了啊!”
  她似笑非笑地说:“放久了,敞气了,当然没味道。”
  “你是不是掺水了?”
  她盯我一眼,咬着樱唇沉默不理,转身去扫地。
  我终于按捺不住:“这里我只认得你这个朋友,天天惦记着来看你,你至于这么做吗?”面对我激动而结巴的谴责,她反而笑了,说:“酒,我是掺了水……”
  “你怎么能卖假酒?”
  “这坛酒就是为你备的,只卖给你一人。我不愿看到你这副样子,以酒浇愁,只有你怀才不遇了?钱退给你,你去告吧!”
  我有些忘情地抓住她的一只手制止她退钱。她冷静又不失礼貌地抽回手臂,低声说:“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就行。”
  那夜,我初次被邀走进她简陋而不失女性色彩的卧室。
  之后的一个下午,她忽然不请自来,出现在乡公所的院子里。书记和一些干部都认识她,纷纷打趣她。她大大方方地说:“我来帮老同学洗被子。”我有些不好意思,更有些暗怀得意地带她上楼。她进屋就拆被子,像个母亲一样唠叨:“再不洗都长虱子了。哼,大学生,就这个样儿?在学校谁帮你缝洗啊?”
  我不想隐瞒她,迟疑地说:“女朋友。”
  我有些局促不安,她立刻敏感察觉,调侃道:“一定是美女加才女,还会做家务,你好福气。”
  河岸巨石上,她在阳光下收拾被单,掸打棉絮,为我缝被子,我坐在一侧,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看着她夕阳下的笑容,我内心涌起万千暖意。我们的往来开始密切,从上街到下街,千余米的距离,仿佛成了我们命运的跑道。
  漫天离愁别绪
  书记对我说,调令很快就要下来,他已经接到电话,要我准备返城工作了。
  我独自向下街走去,远远看见檐下窗台上,仍放着我前日送去的菊花。对与丽雯的告别,我心有不甘。
  犹豫片刻,我嗫嚅着说:“丽雯,我快回县里了……我有点不想走……”
  她忽然拿起手中的鸡毛掸子指着我,口气严厉地说:“你什么意思?你学一身本事,难道真的就是来当这个宣传干事的啊?你自己在这里闹心,人家也碍眼,你融不进这里,赶紧走吧。”
  关上供销社的门,我跟着她走进后面那熟悉的小屋。两人围火而坐,她让我帮她挽毛线。缠完一个线球后,她从枕头边拿出一件快要成型的高领毛衣,让我站起来。她拿着毛衣在我背后比身高和袖长,然后用新缠的毛线,开始编织另外一只袖子。
  我问:“你前些时候不是已经打了一件吗?颜色不像这件啊。”
  她说:“那是给我爸的。”
  “那……这一件呢?”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送人了。”
  我鼻子发酸,尽量平和地说:“我真的放不下……”
  她打断我的话,说:“全校就考出你一个,你好歹争口气。难道你当年雄心万丈地写血书,就是为了回来蜗居深山,像这样喝茶看报坐办公室一辈子?你要再婆婆妈妈,那我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1982年的冬天,鄂西山区格外苦寒,大雪苍茫,漫天的离愁别绪。
  老田帮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去街头,我四处张望,希望寻到她的身影。百般不舍地上了车,频频回顾,入座,头伸出窗外张望,车行渐远。
  在最后一个拐弯处,我恍惚看见,她站在树丛中远远目送我,幻觉中似乎看到她泪如雨下,虚弱地紧抱着身边的一棵树,那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如漫天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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