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厚刘纲纪美学通信》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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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泽厚刘纲纪美学通信》出版,作为编者,有必要向读者作一些交代。
  近十多年来,因为编撰《李泽厚学术年谱》的缘故,我和李泽厚先生的联系是比较多的。见面交流多次,邮件数十封,更多的是电话请教。每次联系,李先生很少主动讲起什么,总是我有所求教,他有选择地做些回答、解释,聊到高兴时,偶尔老先生也会宕开话题,作些与谈话话题有关或无关的发挥。但是,李先生从未主动提起过和刘纲纪先生通信的事。
  知道两位先生有过许多通信的事,我是偶尔从《中国青年报》一篇报道中看到的。那篇访谈中,刘纲纪先生说:“我现在还保存着在写《中国美学史》时李泽厚给我的七十多封信,每封信都充满诚挚热烈的友情,文笔也相当好。如果他同意,可以公开发表。作为老朋友,我们相互帮扶,走了一段不短的人生旅程。”访谈是2007年前后的事,而我在网上看到时已是2017年。其时,我正在张罗着修订《李澤厚学术年谱》,四处搜寻资料。这个信息太重要了!我赶紧向李泽厚先生求证。李先生表示:“确有这回事,但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接待你,愿不愿意让你看。”我想,凡事总得试试,碰壁了也无所谓。于是,我求助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刘悦笛研究员,刘悦笛又通过武汉大学彭富春教授,辗转拿到了刘府的联系电话,这样,我终于和刘纲纪先生建立了电话联系,刘先生也颇为爽快地同意了我择机去武汉看信的请求。
  2017年12月初,我来到了位于珞珈山麓的刘先生寓所。刘先生很高兴,向其夫人介绍道,这是李泽厚介绍来的,专门来看信的。叙谈期间,刘先生回忆了两人之间的一些交往,还特意拿出一本十分精美的《刘纲纪书画集》,翻到其中一幅书法作品《唐杜甫诗·春日忆李白》,并且轻声朗读了起来:“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刘先生强调说:“我在写这幅作品时,心里想的就是李泽厚!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啊!”刘先生还说:“李泽厚的性格像李白,而我和杜甫相似。”我当即向刘先生提出请求,希望能得到刘先生的墨宝,就是重写这幅作品,并且题签注明,是为了纪念和李泽厚先生友情而写。刘先生答应了我,只是说时间要往后挪,当下手里还有七个博士生在读,指导论文的任务很重,很忙。我当时萦绕心怀的主要是信件——那些至为宝贵的信件,同时初次见面也不敢造次,心想,来日方长,以后一定有机会的。谁知,这一极具纪念和象征双重意义的书法佳构,永远也无法再次重现了!2019年12月1日,刘纲纪先生走完了八十七年的人生征程。远在大洋彼岸科罗拉多高原的李泽厚先生,第一时间通过刘悦笛的微信送了挽联:“忆当年合作音容宛在,虽今朝分手友谊长存。”如今,那个深秋的午后,在刘府宽敞的客厅兼画室和纲纪先生对话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写出这一段故事,我似乎有了一种记录和还原历史的感觉。
  那次拜见刘纲纪先生的聊天,不知不觉大约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傍晚,刘先生坚持亲自送我到他家附近的武汉大学教工招待所,并安排入住。我就在招待所里安营扎寨,阅读并整理起那厚厚一大袋子李先生的书信来。尽管我知道李先生的字迹辨认起来难度很大,尽管我事先对刘先生夸过海口,我说我辨认李先生的字迹还是比较厉害的,在我撰写《李泽厚学术年谱》时,李先生在初稿上的修改和添加,许多地方可谓密密麻麻,但我基本都连认带猜地读出来了,为此还得到过李先生的赞扬,但是,这一次读信过程中,仍然遇到很多“拦路虎”,因为对写信时的一些具体情境不甚了解,有不少字怎么“猜”也无法“自圆其说”。我是答应刘先生帮助他将信的内容输入电脑的,这有些地方“半通不通”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的通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交“作业”的。因此,电脑输入的速度极慢,三天下来才做了不到三分之一。于是,我在征得刘先生同意后,只好将所有信件复印出来,带回苏州慢慢“考证”“破译”。
  回家之后的进展要顺利得多。一方面,根据《李泽厚学术年谱》,另一方面,依据李先生的著作尤其是两位合著的《中国美学史》,很多疑难问题便能迎刃而解。这样,大约有两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完成了这批信件的电脑输入,赶紧发给两位老先生。令我惊喜的是,李泽厚先生看到我发去的电子稿之后不久,便也寄来一大包刘纲纪先生给他的信件。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李先生纠正了我“破译”的一些讹错之处,有几处我们俩意见不统一,李先生说“我不可能这么说,这么说也不通”,我说“白纸黑字,您就是这么写的”。再后来,我学会了微信,有几个字是微信拍照发过去请李先生确认的。当然,结果还是人家那位写信的人说得对!
  刘纲纪先生的信整理起来很快,这当然得益于刘先生字迹规范,那可是书法家的手笔;而且,写得也很认真。仅从两位先生的通信字迹,倒也部分印证了刘纲纪先生的说法,一位像李白,潇洒奔放;一位像杜甫,恭谨合度。
  接下来就是整理编排了,这涉及体例。我最初想法是,你来我往,一一对应,这样阅读起来会更加方便。谁知道,很难!一方面,信件本身不全,有缺漏,更重要的是,双方写信落款一般都是月、日,很少顾及年份,而信封上的邮戳,除少数几封寄自新加坡的可以看得清楚,其他的都模模糊糊。于是,还得根据内容去做些“考证”,确定年份。应该说,这些“考证”工作花费了大量时间,但还是很难保证完全准确。若有讹错,当然责任在我。不过,两位学者围绕《中国美学史》写作交往、交流和磋商的大致线索脉络,已经是十分清楚了。
  最后,转达李泽厚先生有关本书的两点说明:一、因在国内外数次搬家,刘致李的信有不少遗失,不全。二、李泽厚为《中国美学史》写的两个后记,作为这本通信集子的附录。
  还要予以说明的是,征得李泽厚先生同意,编辑对个别内容作了技术处理,凡删节处都予以说明。刘纲纪先生生前,笔者曾就此和刘先生商量过,他也表示赞成。
  感谢浙江古籍出版社应允出版本书,感谢策划编辑夏春锦先生、责任编辑孙科镂先生为此付出的努力。尤其是孙科镂老师,不仅为本书的编排提供了宝贵建议,同时在编校过程中,刨根问底、落水出石,纠正了原稿中的诸多疏漏,其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和审慎求精的编审功力,令我十分感佩。这是一份记录《中国美学史》(第一、二卷)诞生过程和幕后故事的第一手资料,也是见证两位著名学者为中国美学事业倾心合作的一段学术佳话!唯一遗憾的是,因为种种原因,这部极具开创性意义的美学巨构没有能够终篇,否则,这本学术通信集会因之而更加丰满厚重。只能说,缺憾也是一种美。美好的事物总难免有遗憾,此事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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