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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尤尼荒漠中的魔鬼之城
黄昏时,我们抵达了海拔4200米的Colorada盐湖,这里是濒危的安第斯火烈鸟的最佳观赏地,绿色的苔藓、蓝色的湖水、绛红色的藻类泥滩、洁白的结晶盐、五色的火山,由近及远,层次分明,湖面上星罗棋布的火烈鸟,或自由觅食,或展翅飞翔。火烈鸟生性胆小,不待人靠近就飞得老远。它们的脖子呈“S”型,通体长有洁白泛红的羽毛,由于上喙比下喙小,嘴巴是倒钩过来的,双脚有节奏地在浅滩泥水里踩踏,觅食的动作很是可爱。火烈鸟主要分布在非洲和南美洲,非洲的小火烈鸟是世界上最大的鸟群,而安第斯火烈鸟则处于濒危状态,其中最为珍贵的詹姆斯火烈鸟,目前只能在玻利维亚看到。
当晚我们住在盐湖边的营地,土坯房子里面仅有一张简易床铺加一条旧毯子,晚餐是随身带的罐头和烤饼。在4000多米的高原沙漠里颠簸了一整天,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剧烈的高原反应又开始了,头痛,鼻子流血,去痛片、安定都用上也不见缓解。营地好心的大婶送来古柯叶和白糖让我泡水喝,总算舒服了一些。玻利维亚西南高原的昼夜温差有二十多度,白天石头晒得烫屁股,入夜盐湖表面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午夜,营地外面风更大了,狂风带起的飞沙走石“噼里啪啦”击打着房门,屋顶的石棉瓦也被吹得“呼哒呼哒”翻飞。
我们接连三天都在无人区穿行,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荒漠植物为伴,远处哪怕生起一小片貌似越野车扬起的砂石,都让我觉得不那么孤单。途中的宿营地,除了土坯房子,就是盐砖砌成的小屋,乍一看雪白晶莹、浪漫无比,但睡在盐板床上,才能真正体会到那种透入肌骨的凉意,没有被褥,床上只铺了一张塑料布,瑟缩在睡袋里几乎夜不能寐。好在盐砖房子外面就是传说中美妙的“天空之镜”,条件再艰苦也忍了。乌尤尼盐沼(Salar de Uyuni)是世界上最大的盐碱平原,海拔3653米,面积达12000平方公里,是青海湖的2.5倍。这个盐碱平原史前曾是Lago Minchin盐湖的一部分,干枯以后保留下一些季节性盐水湖泊和盐碱洼地,盐壳最厚的地方有六七米,可以驾车驶越湖面。旱季时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洁白世界,遇上下雨,结晶盐湖面就会像镜子一样,倒映出湛蓝的天空,这就是“天空之镜”。
三天后,老爷车喘着粗气驶出盐湖,冲出荒漠,将我们送到了边陲小城乌尤尼。
乌尤尼海拔3675米,自然条件极为恶劣,昼夜温差达20。,一到下午便狂风大作,飞起漫天的盐碱面,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简直就像魔鬼住的地方,它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迎送那些去往乌尤尼盐沼或是穿越高海拔戈壁沙漠的探险者,客栈、餐馆里到处都是像我一样背着脏兮兮的行李、满脸尘土的外国人。玻利维亚人被视为血统最纯正的印加人,当地居民普遍个子矮小,皮肤黝黑,脑袋略大,眼窝深陷,嘴唇较厚;女人身着深色多层的百褶长裙,不分年龄都在脑后梳两条长辫,头上戴着圆顶或平顶的毛毡礼帽,配一朵漂亮的花,用艳丽的彩条毛毯裹着小孩背在身后;男人趿拉着橡胶拖鞋,大口大口嚼着古柯叶,对周遭的外来者毫不在意,当你稍微抬起相机,他们会立刻粗鲁地制止你。
乌尤尼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地方,比较特别的是一处周边挂满了塑料垃圾的“火车头墓地”(Cementerio de Trenes),一些破烂的火车头被丢弃在荒野上,它们曾见证了玻利维亚几百年来备受屈辱的历史。玻利维亚的国土面积原本很大,也有海岸线,自然资源和矿产十分丰富,当年西班牙人在玻利维亚开采的金、银、硝石等珍贵资源都通过铁路运到现在智利和秘鲁的海港,再转运至欧洲,乌尤尼就是这条漫长铁路线上的一个小站。随着西班牙对殖民地失去控制权,经过几百年的掠夺,加上恶劣的自然条件,玻利维亚国力渐衰,领土不断被周边国家占领,出海通道也被剥夺,成为一个内陆国。

与荒漠小镇乌尤尼相比,波托西市区随处可见的教堂和奢华的庭院,至少让我感觉到了城市的气息。感冒使我产生剧烈的高原反应,不得不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休整,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右手边的长椅上,两位披着传统斗篷的印加妇女正拿着冰激凌说笑;左前方的教堂下,当地电视台的几位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等设备,面对一身粉色套装的女主播,等待拍摄;不远处,一个小伙子对着一棵枯死的大树发呆,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把刀,开始在枯树上刻刻画画,原来是街头艺术家在构思作品,我举起相机,他觉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我微笑着挥了挥手。街道上很多人穿着轻便的时装,脸上带着笑意,面对镜头也没有特别的不安和反感。不知是这种轻松的气氛,还是高原特有的凉爽的风,缓解了我的头疼。
波托西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它曾是南美洲最富庶的城市,拥有南美洲最大的银矿,支撑了西班牙的经济200余年。波托西昔日的辉煌,从遗留至今的20多座带有明显西班牙殖民时期风格的教堂和带有宽大阳台、庭院的私人宅院可窥见一斑。
波托西背靠斑斓的Cerro Rico山,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在此发现了银矿,认定这里有世界上品位最高的矿脉,成千上万的原住民和从非洲贩运来的奴隶被殖民者强迫在条件极其恶劣的矿井下工作,有统计称当时死亡者多达几百万人。如今,工人们依然在没有通风条件、温度在零至45。间变化不定的糟糕条件下,用近乎原始的方法开采着所剩不多的矿藏,2005年Richard Ladkani拍摄的真实记录当地矿工生活的纪录片《魔鬼的银矿》(Devil’s Miner)曾赢得多项大奖。
据说,在18世纪的鼎盛时期,波托西有一条街道完全是用白银铺就的,我试图寻找那街道的遗迹,却偶然走到了西班牙殖民者遗留下来的皇家造币厂,如足球场一般大小,戒备森严,只有一个出入口,乍看上去像一座监狱。造币厂的地下一层是动力提供区,地上一层是铸币车间,操作间内没有窗户,只有数米高的天井处镶有几块玻璃,透下一些亮光。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博物馆,所有与造币相关的工具、模型等都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苏克雷镶嵌在安第斯山脉的白玉

接连走过的这三个城市,乌尤尼像是漠然的流浪者,沧桑,无拘无束;波托西多少带着些富家子弟家道中落后的颓败;二者的共同之处在于,几乎看不到生命的痕迹——我是指高海拔地区少得可怜的植被;而苏克雷则像一块白玉镶嵌在安第斯山脉上,海拔将近3000米,城市不大,但很清秀,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虽然也是山地,坡度明显缓和,绿色植物随处可见,建筑的墙面洁白耀眼,屋顶一律铺着橙红色的瓦,拱门装饰豪华,别致的门窗上挂有鲜花,很有地中海建筑的风味。
苏克雷到处都是精致的小洋楼,我在网上轻松地订到了一家名为Hostal Sucre的仿古客栈,两进的院子,客房分为上下两层,楼梯、床铺、桌椅都是纯实木的,笨拙却温暖,走廊的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让人好像回到孩提时代;大厅的休息区装饰着老式留声机、拨盘电话、收音机,餐厅挂着几幅品味不俗的油画。庭院里,古老的水井边上有一张石桌,坐下来喝一杯香喷喷的咖啡,慵懒地晒晒太阳,看着三叶梅的藤蔓爬满阁楼,我真有久居此地、不再前行的打算。
一直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带行走,相继穿越了荒原沙漠和盐湖,我可以说是“两鬓苍苍十指黑”,一路风尘与艰辛都写在脸上和发梢,找好落脚地之后,我开始在周边的街巷里寻觅理发店。这里的街道多是缓坡,不时有老式甲壳虫汽车驶过。当地居民多是西班牙人后裔或是混血后裔,原住民多居住在城市周边的大山里,街上不时也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最后找到一家小店,理发师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眸明亮,口齿清晰,我们叽里咕噜地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手里不断比划着,竟也聊起了天儿。老人笑嘻嘻地用手势告诉我他已经80岁了,开了一辈子理发店,没怎么见过中国人。店里理发的“老古董”摆满了各个角落,干干净净,有条不紊。老爷子拿着推子在酒精灯上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才开始给我理发,上了年纪,动作难免迟缓,理发剪“咔嚓咔嚓”的节奏缓慢得让我昏昏欲睡。半个多小时后,我拥有了一个玻利维亚发型。
周日一大早,我乘车前往苏克雷东南65公里一个叫Tarabuco的原始村落,那里的人们至今仍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民族服饰,身着披风,手执彩色麻绳,将羊驼群从一片草地驱赶到另一片;在古老的仪式上喝血酒,咀嚼古柯叶,祈求羊驼能顺利繁衍,以养育他们的子孙。周日是当地赶集的日子,附近山里的印第安人都会来此购物和Phujllay(盖丘亚语,意为玩耍)。当地女性都戴着一顶帽檐在后、向上翻翘的绣花帽子,男人们的毡帽则像战士的钢盔一样包裹着头颅。无论男女老少,都腿脚赤裸,从来不洗,厚厚的脚底板上沾满泥土,裂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当地人对于我这样的外来者充满警惕,只要我一动相机,必定有人冲过来大声呵斥,哪怕只是拍摄一些风景,也免不了被丢石头。
拉巴斯挂在悬崖上的首都
经由辽阔的Elalto高原进入拉巴斯,车子从海拔4000多米的公路收费站转过弯来,眼前的情景让我目瞪口呆——成千上万的房屋紧贴着峡谷两侧向下散布,好似悬挂在峭壁上一般,极其壮观。据说拉巴斯是西班牙人在一个印加村落的基础上建成的,最初是为了给将波托西开采出的银子运送到秘鲁的车队提供一个歇脚处,后来在拉巴斯河沿岸发现了丰富的金矿,西班牙殖民者开始在河畔建造城市,当时命名为“圣母的和平城”。
拉巴斯的建筑以穆里略广场为中心,依山势向四周延伸,犹如一个巨大的体育场看台,低层是高级住宅区,中层是行政中心和商业区,这两个区域被总统府、政府宫、大使馆、高等学府、漂亮的摩天楼、殖民时期的教堂以及行政办公建筑所占据;高层则是印第安人的住宅区,多是简陋低矮的住房。陡峭的山坡上有许多不规则的青石小路和小巷子,沿街各种各样的地摊儿让人眼花缭乱。 我在闹市区也没有见到一家大型商场或超市,只有星罗棋布的摊位和小门脸儿,整个拉巴斯就像是一个大集贸市场,每天上演着热闹非凡的日常生活。集贸市场有集贸市场的好处,没有聒噪的导购员,更不用在收银台前排起长队,尽管地摊儿挨着地摊儿,却并没有人吆喝,摆摊大婶手捧鲜花或蔬菜,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脸上一副随便你买或不买的神情。拉巴斯还有一个著名的巫婆市场(Mercado de Hechiceria),出售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从“神药”到金银器皿、纺织品、当地乐器以及盗版CD,价格都很便宜。其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是风干后的羊驼胎(制作过程很残忍,是从怀孕的母羊驼体内经人工流产出来再进行加工),当地人喜欢将其埋在新房子的门廊地下,用来祈福消灾。
从巫婆市场出来,到穆里略广场透透气,广场中央矗立着南美争取民族独立的先驱者佩德罗·多明戈·穆里略的铜像,四周都是老城区,街区方方正正,道路狭窄,房屋低矮。广场向西不远是贯穿全城的主要街道圣克鲁斯元帅大道,道路两头分别耸立着玻利维亚第一任总统玻利瓦尔的纪念像和玻利维亚解放者之一苏克雷将军的纪念像,骑着骏马,昂首向东,仿佛正整装待发。

Tips
玻利维亚之最
◆世界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国家,也是最与世隔绝和最崎岖不平的国家之一。
◆拉巴斯是世界最高的首都,海拔3829米(比拉萨高200米左右)。
◆拥有全世界最干燥、含盐量最高的盐湖沼泽。
◆南美洲印第安原住民最多的国家,民俗传统保留得最为完整。
◆南美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同时也是自然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被称为“踏在金子上的驴”。
玻利维亚旅行ABC
交通:长途旅行以租车为主,当地家庭式旅行社较多,一般司机也是导游。城市中出租车较少,可乘坐巴士。
住宿:几乎看不到连锁酒店,家庭旅馆环境较好,提供早、晚餐,可无线上网,每天大约30美元。
购物:鲜见大型商场,当地人多在集市购物。当地货币是玻利维亚诺(BOB),与人民币差不多等值。
玻利维亚必游地
除文中所述四座城市之外,玻利维亚其他州、省内同样有不可多得的自然与人文景观,并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先后认定为世界遗产。
蒂瓦纳库遗址TIWANAKU
蒂瓦纳库位于的的喀喀湖以南约20公里处,海拔3500米。蒂瓦纳库在古印第安语中是"创世中心"的意思,这里聚集了大批宗教建筑、绘画雕刻以及高度发展的古印第安文化,公元5世纪到9世纪达到鼎盛。遗址主要由四部分组成:阿卡帕纳金字塔;大卡拉萨萨亚神庙;"太阳门"是该遗址中最著名的古迹,是用一整块巨大的安山岩雕凿而成;还有一个位于巨大的庭院中央的石墓宫地墓。
诺埃尔-肯普夫-梅卡多国家公园
Noel Kempff Mercado National Park
位于亚马逊森林向耐旱林和大草原过渡地带的国家公园,分为五个明显的生态系统:高山常绿林、落叶林、高山湿地、平原湿地和森林湿地,是难得一见的生态圈。这里还是玻利维亚许多稀有哺乳动物的天堂,大约80%的哺乳动物生活在潮湿林中。为数不少的貘、麋鹿、美洲虎生活在高山潮湿林,大量的长毛蜘蛛猴生活在高大提拔的常绿林中。
奇基托斯的耶稣会传教所
Jesuit Missions of the Chiquitos
圣克鲁斯省西南部奇基托斯地区有一处耶稣会传教所,其建筑完美地结合了天主教风格和当地的传统建筑元素。1691年到1760年间,耶稣会传教士于受“理想城市”(ideal cities)观念所启发,将天主教建筑与当地传统形式结合而建立了六处基督教化印第安人的居住区。现存的六处传教所保留了奇基多斯人(the Chiquitos)旧居地的生活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