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美的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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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前倾,双臂有节奏地甩动,前脚掌落地,弹起,轻盈得像飞。夜幕降临的时候,亚美总会出现在跑道上。一圈、两圈、三圈……亚美跑得气喘吁吁,汗珠子粘湿了脸庞、后背、大腿。渐渐地,身子像浸水的海绵。
  亚美不理会,“跑!”直到眼里没有了跑道,世界只剩下啪嗒啪嗒的脚声。“哗”的一下,身体终于冲出了疲乏的极限,云一样轻灵起来,像脱缰的马。亚美这才放慢节奏,大口大口地喘。
  亚美所在的高一(1)班压力很大,数学老师的提问总像挖陷阱,物理老师的眼睛跟枪管似的,冷不丁地。亚美就如临大敌。一天熬下来,亚美常常虚脱。亚美花了所有力气才考进安中。它是她的骄傲,亚美只能适应。
  江燕不同。开学典礼上,她潇洒地说,“我叫江燕,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江,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燕。希望大家喜欢我支持我,我愿意跟所有人做朋友!”说完深度鞠躬,甜蜜微笑,松鼠尾巴样的大辫子在脑后欢快地跳跃,她比明星还明艳。
  江燕不是虚张声势,月考的时候,她把数、物、化都考到了全年级第一。不仅如此,她还擅长主持和表演,是国庆文艺晚会的台柱子。
  江燕和亚美、蔡小雀住一个宿舍,她没有明星架子,亚美和蔡小雀不会买饭菜票,江燕就领着去;亚美和蔡小雀忘了打开水,结果江燕已经帮忙打来了。宛如一只殷勤快乐的燕子,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如春天般温暖。
  这是蔡小雀作文里的一句话,齐老师读出来的时候,同学们都吃吃地笑,多少为江燕难为情。江燕落落大方地听,落落大方地对蔡小雀说“谢谢啊!-’用的是范伟谢赵本山的语气,逗得大家又是一笑。
  亚美坐在江燕右后第五排,她的目光会情不自禁地落在她那独一无二的后脑勺上。倒梯形的发际线,切割简洁、匀称、灵秀。衬托着脖子的白嫩、柔和、美丽,让人想起可爱的鸽子。
  相比之下,亚美就惨了。四十五名的成绩让亚美惴惴不安。在这个陌生的疆场,亚美想快点突出重围,强大起来,最好成为江燕。
  亚美清楚与江燕之间的距离,不过亚美不怕距离,因为亚美爱跑。从小到大,她从田埂跑上土墩,从河边跑上马路,从乡村跑进县城——距离会让她兴奋,简直是迷恋。亚美自信是世上耐力最好的跑者,每每踏上长路,她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向前,向前。她享受征服的过程。
  安中的操场很大,红色的塑胶跑道,踩上去脚跟像安了弹簧。亚美鹿一样跑着,等风声呼啸起来,教学楼就变成绿茵茵的原野、弯弯绕的河道以及诗行样的乡间小路。小路上毛茸茸的狗尾巴花和连绵不绝的芦苇丛,它们陪着亚美跑啊跑啊。
  亚美跑得骨头发热,肌肉舒松下来,身轻如燕了,亚美便像新生了一回。
  《雨也依依》是亚美长跑的意外收获,它发表在校刊上吓了亚美一跳。要不是作者栏明明白白写着“高一(1)班亚美”,她会觉得学校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亚美。
  高一(1)班露了脸,齐老师喜滋滋的,同学们纷纷抬眼看亚美,好像亚美之前是隐身人,他们没见过似的。
  蔡小雀狠狠地捶亚美,“要死哦,你写得那么好,把我眼泪都骗出来了。”
  课外活动的时候,江燕一把拽住亚美,公事公办地问,“下周末没什么事啵?”
  “暂时没有,怎么啦?”
  “是这样,”江燕压低声音凑近亚美,掏心掏肺的,“学校将选拔一批作文尖子去参加全市高中生作文竞赛,高一高二高三都有选手参加,机会难得哦。怎么样?”
  江燕的眼睛像一对灵动的鱼,一会儿游向左,一会儿游向右,她的口气甜蜜蜜的,像新鲜的草莓。亚美热烘烘的出了一身汗,仿佛刚刚跑完十圈。
  “什么主题?我不会写竞赛的作文。”
  “嗨,别谦虚了亚美,重在参与。”
  江燕一甩松鼠尾巴,算是替自己做了主。亚美这天长跑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天。夕阳如糖葫芦串在树梢上,晚风悠悠,她似乎闻见了那丝丝香甜,心头从未有过的亮堂。亚美像要感恩这跑道,她一口气跑下来二十圈。
  晚自修要恶补物理和数学,这两门是亚美的心病,偏偏她找不着窍门,只会傻乎乎地做题。突然一只篮球擦过亚美的鼻尖,闯进亚美的怀抱,亚美失声叫起来。
  他翩翩立在亚美面前,像来自另外一个星球,高大宽阔,眼神清澈,透着几分害羞。只见他优雅地挑起球,款款地说“对不起!”宛如一只鹤。亚美那会子有点恍惚,她知道自己的样子蠢透了。她转身逃也似的跑回教室,像逃避火山爆发。
  一连好几天,亚美都有些恍惚。
  江燕总来找亚美说作文竞赛。校长多么重视啦,高中部有20人报名最后10人过关啦,竞赛的那天有校车专门接送啦。高一(1)班就她俩参加,江燕不找亚美说找谁说呢。
  江燕和亚美越说越近,黄昏的时候,她们就像好朋友那样肩并肩去散步。她们自然而然就说到了文学。江燕提起托尔斯泰、海明威、安徒生——这些崇高的名字,犹如自己同学似的。她对海明威的臭脾气了如指掌,对安徒生的虚荣心深表同情。亚美怯生生地听着,像头无知的小兽。最可怕的是,江燕会突然瞪大眼睛问,“你读过普鲁斯特吗?”
  “斯基”、“威廉”、“勃朗特”——像抹了润滑油一样在她唇齿之间进出自如,亚美听得如同物理定律。亚美读的书不多,亚美还不太留心作者,更让亚美脸红的是,她说起外国作家漫长的名字舌头总绕不过弯来,比说外语还外语。
  亚美虽然力不从心,但她格外珍惜江燕的友谊。江燕是她的偶像呢,想想她,天天和偶像并肩散步呢。她宁愿诚惶诚恐地听着,宁愿放弃长跑。
  亚美不跑就浑身无力。竞赛那天,她上车就哇呜哇呜想吐。身边那么多同学,亚美不忍心破坏气氛。她闭上眼睛拼死撑着,熬到下车,结果吹吹风就好了。只是一路上累坏了江燕,她又是找环保袋,又是找湿纸巾,忙得够呛。两人如释重负,准备进考场呢,江燕却慌了手脚:
  “哎呀呀,我的钢笔呢,怎么不见了。明明别在裤子口袋上的嘛!喂,你有没有备用笔,亚美?”
  亚美想都不想,就把派克笔给她了。她根本没带备用笔,钢笔给了江燕,她只能用那根备用笔芯。好在作文题目宽泛,要求抒写与感动相关的事,体裁不限。亚美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大家感觉都不错,返校的路上有说有笑的,亚美不再晕车了。
  亚美不晕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看见那只鹤了,依然翩翩的样子。他竟然是江燕门对门的邻居,他们一路畅谈,话题扯得像风筝一样远。
  “怎么样,帅吧?”下车后,江燕偷偷跟亚美耳语。亚美呵呵傻笑。心里却羡慕江燕,简直就是嫉妒,她居然是他的邻居。
  “他叫高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本次得奖肯定少不了他,你看好了。”
  亚美学着江燕的样子,把两根麻花辫合二为一,柬成高高的松鼠尾巴,刘海不再齐刷刷地挂在前面,而是斜斜地拢向右,夹到耳后,江燕满意地说,“洋气多了。”
  光荣榜上高健的名字稳列于一等奖第一位,亚美小尾巴一样缩在最后。江燕甩着亚美的手,吊着嗓子说,“不错嘛,一等奖哦!”
  亚美不说话,亚美全身心地在榜上找江燕,“江水的江,燕子的燕。”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优秀 奖——奇怪,居然没有这两个字。亚美像要讨伐谁似的,把眉毛拧成疙瘩,气咻咻地说,“怎么会没有你呢?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可能啊!”
  “瞧你,没有就没有呗。”晚风像踩了急刹车,偌大的校园成了闷罐。亚美抓着江燕~气跑到空阔的操场上,亚美揪了片叶子气急败坏地撕:
  “可能我的钢笔你用得不顺手,哎,都怪我那天早上晕车——”
  “哪里啊——别提了,好不好。”
  江燕的落寞黑白分明,一连好几天,亚美都不好意思见江燕了。经过光荣榜的时候,亚美夹着尾巴像逃。她在心里一遍遍地懊悔,真是的,得什么奖呢,江燕都不得,我宁愿陪她。
  齐老师的高兴却是实打实的,他在班上宣布这个消息时,亚美不安地盯着江燕的后脑勺_,可爱的鸽子突然回眸一笑。羞得亚美低了头,双臂扭麻花样绞在一起。
  多亏物理测试江燕考了全班第一。亚美可是考砸了,物理老师找亚美谈心,“你能写那么好的作文,怎么会学不好物理呢?”齐老师也不服气,他急吼吼地,“你跟江燕不是好朋友吗?以后多请教请教她。互补有无啊!”
  亚美邀功似的把满是红叉叉的试卷拿给江燕看,江燕瞟了一眼就还过来了,“没什么,反正你作文那么好!”
  “齐老师让你帮帮我呢,得空陪我去买几本辅导书好不好?”
  “最近不行,我在准备奥数竞赛,赛完再说吧!”江燕的确忙起来了。白天黑夜都沉浸在题海,晚自修也常常缺席。蔡小雀说,江燕在外面上强化班呢。
  亚美恢复了自由,她像从前一样,黄昏去操场长跑。高健总在那里打球,他们像默契很深的朋友。每每碰面,高健会冲她微笑,有时还会竖起手指,暗暗做一个漂亮的OK。
  那晚亚美回班的时候,教学楼还没开灯,教室里乱成一锅粥。老远就听见蔡小雀的细嗓子钢丝入天般地叫,“怎么会呢,发表过的作文又拿去竞赛,这不是作弊吗!”亚美心里一冷,忍不住缩住脚步。
  “完全可以向组委会检举揭发!”是一个男高音。
  “自己同学,揭发就没必要啦,我只是感到惊讶。”江燕压低了声音,通情达理的。
  “哎呀,我上网查本来是想学习学习,谁想到她换汤不换药呢。那篇作文打死我也忘不了,是说她父亲去世——”
  “她爸是警察,根本没死。”江燕的火气突然大了。
  “啊?有这样的人,为了写作文不惜诅咒自己的父亲,看上去她挺老实的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同学们气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群众起义了。
  亚美抱住胳膊,两肋涨得满满的。她扭头朝操场冲过去,撒开腿像逃命。一圈,两圈……亚美一口气把夜跑到浓黑,跑得路灯都亮了,这才像只气球,轻飘飘空荡荡地吊在高低杠上。
  “怎么啦?”高健踩着篮球满脸关切。“你好像不高兴?”
  亚美长长地喘息。
  “得了大奖还不高兴?”高健拍着球,殷勤地绕着亚美兜圈子,几分顽皮。亚美犹豫要不要吭气儿,却听到江燕由远而近地喊:
  “高健!高健!”
  亚美触电般地走开,她撤回操场。这个夜晚亚美第三次出征,她奋力地甩着胳膊,让晚风将长发高高地吹起。广播里播着一首歌,女歌手沙着嗓子在唱,“有多少的欢乐,就有多少的悲伤……”亚美觉得是在为她唱。
  江燕以集体宿舍太吵为由,搬回家准备竞赛去了。她和高健同路,放学后,不是她去球场找高健,就是高健推着车来找她。
  高一(1)班都服气。高健是清华的保送生,春天的时候,清华就跟他签约了。
  亚美记得江燕提起父亲的那个黄昏:夕阳尚在西天,月亮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白生生的未成年的状态,像信手剪下来的一牙指甲。
  “你长得像你爸吗?”江燕抱着梧桐树,顽皮地探出脑袋。又不无得意地扬起下巴说,“我和我爸像克隆出来的。”
  “我也像我爸。”
  “你跟爸爸关系是不是要好过妈妈?”
  “嗯,跟爸爸要好一些。”
  “老妈都挺烦的。对了,你爸怎么从没来过学校?上次家长会我发现是你妈来的。”
  “我爸是警察,他忙。从小到大都是我妈管我,但我还是更喜欢爸爸。我们经常打电话,发短信。你看这是我爸今天给我发的短信,可好玩了——”
  亚美怎么也没想到那是江燕在审查自已,当时《雨也依依》风靡全班。怪不得,那阵子同学们看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
  亚美写的是梅的故事,梅是她穿开裆裤时的朋友,初二那年梅不幸失去父亲,因此没考上高中。亚美来安中后,梅写信说,“你是代表我们两个人学,一定要做得最好哦。”
  梅是亚美最大的悲剧,亚美写一遍梅,心里就会松动一些。她甚至觉得梅也会跟着松动一些。她~遍遍抒写梅的故事完全是情不自禁。
  亚美懒得解释,她本能地把自己藏起来。高一(1)班暂时离亚美遥远起来,大家各忙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亚美碰上江燕,江燕会大大方方地喊“嗨”。亚美红着脸笑笑,看起来她们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其实一切都变了,亚美剪掉了长头发,换成干净利落的运动头。
  蔡小雀把嘴巴夸张成大大的“O”,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喊,“亚美你真是不同凡响唉,剪这么短,赶了今年的时髦哦!”
  亚美在心里说,我可不懂什么时髦。
  “亚美你为什么总跑步,哪来那么多力气?一圈一圈,你知道同学们说你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谢谢!”
  “什么时候带我去跑啊?”蔡小雀满脸恭维。这次月考,亚美挤进了前二十名,与蔡小雀拉开了距离。亚美不想被人说成拿架子,她笑笑说:“好啊!”
  蔡小雀不知道,=十名根本不是亚美的目标,亚美下决心还要往前跑。
  那个黄昏很美,夕阳是金黄色的,银杏一树一树的也是金黄。亚美跑完了十圈,放慢节奏,享受着极限之后的松快。高健轻捷地跑过来,鹤一样停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给她一张纸条,转身回去继续抢球。
  巴掌大的纸条上写着理化辅导书目,汗湿了,好些字都发了福。亚美满心都是金黄,那瞬间的幸福简直叫人眩晕。亚美照单买来了那些书,日夜用功,恨不得当饭吃下去。高健的那张纸条被她小心地藏起来,时不时地拿出来望一望。
  亚美真像吃了兴奋剂,她渴望在沉默中爆发,就算为了高健。不知为什么,她总想着在高健面前和江燕一比高下,她知道这样想好没道理。
  毕业班用马拉松长跑来激发斗志,据说这是安中的杀手锏之一。长跑不在操场上进行,体育老师拿着秒表和哨子,站在校门口让大家绕着校园跑,这样的马拉松活像古战场练兵。
  亚美跑完步,本来直接回班的,可她突然想起草稿本用完了,赶紧往外面的文具店跑。亚美冲出去就和一个人狠命地撞上了。那个人挥动着手脚也在高速度奔跑。亚美尖叫,她才记起来马拉松。不过已经太晚了,几乎抢在她尖叫之前,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亚美狠狠地推出去,扫除了障碍,清除了异己。毫不犹豫,出手稳、准、狠,简直叫凶残。
  亚美被推出去足足五米远,她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好长好长时间,她才找到压在腿下面的胳膊,那里湿漉漉地出了血,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紧急的一声哨响,高大的黑影踉跄了一下,继续向前,奔着目标消失在酽酽夜色中。亚美愣愣地看着 这场马拉松,好半天才爬起来。
  亚美一瘸一拐地回班时,蔡小雀慌忙跑上来慰问。不知为什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亚美没有倾诉的欲望,她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摔的。”
  整晚上亚美都在纳闷:马拉松为什么不立警示牌;为什么不把跑道保护起来;有人不小心闯进跑道,赛手难道就该将人推出去吗?他推得那么狠那么重,简直你死我活,其自私和残酷一览无余,这算什么人算比什么赛?何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亚美的胳膊肿得像根棒槌的时候,马拉松前十强登上了光荣榜。冠军是个陌生的名字,不过亚军是大名鼎鼎的高健。高一(1)班扬眉吐气,好像高健是他们班的。可江燕把脸拉得老长,她一甩松鼠尾巴,吵吵嚷嚷地说:“知道吗?高健都气死了,冠军本来是他的,他只落后五秒。唉,真是活见鬼,比赛的时候,不知哪个冒失鬼撞了他一下,要不是他反应快,可能连名次都拿不到,他恨死那个家伙了。”
  亚美听到这里,心里像擂鼓。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是他?亚美全身火烧火燎地烫,仿佛中了弹。天使在她心底迅速地死去,又一个完美碎了。像是不甘心。心里那个影子一点点缩小,一点点缩小,一点点化为鸟有。
  “亚美,听说你摔伤了,有这回事吗?”高健双手插在裤兜里,将亚美堵在跑道上,一任他的球啪啪跳出去,惊得一只美丽的白鸟“嘎”的一声,打头顶飞过。
  亚美好些日子不长跑了,她在躲着什么。另外她需要养伤,左胳膊留下了铜板大的红斑,她把它夹在腰里,企图藏住。亚美垂下眼帘的瞬间鼻头微微发酸,为什么是他呢。
  “还好啦……没什么……”亚美想起汗湿的小纸条,她的物理已经考进前十名啦,“谢谢你介绍的辅导书……”
  “对不起,我很想知道我撞的人是不是你?”高健不耐烦地打断亚美。
  “怎么啦?”
  “我只是突然担心——也许我想得太多了,怎么会是你呢?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难道这很重要吗?”亚美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的,她真害怕想起那一幕,她无法将那个人与眼前的他合二为一。
  “亚美,如果真是你,我感到非常非常抱歉。其实这阵子我很不舒服。我一直在想那个人是谁,他伤得怎样——亚美,你要相信我没那么坏,只是我——我们很多时候太想赢太想赢了,有时候措手不及,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唉!”
  “放心吧,你撞的不是我,我是不小心自己撞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真的谢谢你的书单!”说话间,亚美发现江燕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亚美欠了欠身子。她离去的背影有绝尘的味道。她知道,她的鹤从此飞了。“再见,鹤!”她在心里说。
  梅来信了。梅学雕刻去了,梅果然明亮起来了。她在信中说雕刻是艺术,人生是长跑,她要和亚美比赛,看看谁跑得最远。
  亚美赴约似的,晚自修结束她又来到了操场。夜雾白茫茫的,操场像一片海,很纯粹的海。亚美甩开胳膊跑起来,这回她目标明确,臂力雄厚,腿脚富有弹性。还没开跑,就像冲出了极限。哗地,所有障碍褪尽,骨骼舒展开来,气贯长虹:她轻盈地跃起、落下、前进,跑道无休止地被她征服。
  夜雾里回荡着她的脚声,啪嗒啪嗒——像段明快昂扬的音乐。那是一个叫亚美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新的回声。这个人没有了虚无飘渺的幻想,不再准备依赖和投靠。
  踢踏踢踏——另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插进来,和亚美形成了二重奏。亚美起初以为是错觉,可是一圈、两圈、三圈——二重奏越来越清晰,亚美忍不住回头望:
  笔杆样又细又直的身子,铅丝样的胳膊和腿,跑起来像螳螂,这不是蔡小雀吗。
  “亚美——你——你带上我吧,我想像你一样——好不容易才考进来,我可不想老做尾巴。从今天起,我决定跟在你后面跑,你怎么跑我就怎么跑。”
  亚美一低头,她挥挥胳膊,领头带着蔡小雀前进。夜幕下,谁也看不见亚美的脸红了,红得像熟透的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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